沈清梦的红衣,是上等的蜀锦,织的是喜鹊登枝。
陆梵音的红衣,是进贡的漳缎,织的是凤穿牡丹。
碧喜就算不认得漳缎,却也识得纹样的不同
陆梵音眉间轻轻一愣,看了眼手边一只茶盏。
如果这个时候,茶盏落地,摔成碎瓷,扎进这小丫头的咽喉,她便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是,她不动声色,“其实我登上城墙时,遇见了一个女子,她将我打晕,之后便不知所踪。你若是不说,我还未注意到身上的衣裳被人换了。”
碧喜惊地捂住自己嘴,“您遇到长公主了?”
陆梵音轻轻一叹,“公主薨逝,而我却活了下来,也许这就是天意,也许,是长公主将她的寿命,运气,都转赠给了我”
碧喜睁大眼睛,这太神奇了!
“一定是这样的,所以姑娘以后,一定不能辜负长公主,要好好活下去,活得越好,就越好!”
她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陆梵音垂眸看看她,将手离开了茶盏,受了杀心,微笑点点头:
“嗯。这件事不要与任何人提,免得给我招来不该有的祸端。”
小丫头尚且有用,既然这么好骗,就暂且不必杀人灭口了。
“嗯嗯!奴婢知道了!奴婢去给您烧水。”
碧喜解开了心结,蹦蹦跳跳出去了。
陆梵音安静地,一口一口把饭吃完,心中默默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既然去了北辰都能活着回来,既然跳了护城河都能被人救起,说明老天不想本宫死。
既然天都要帮本宫,那本宫就该好好地活给老天看!
饭后稍微歇了一下,热水便备好了。
陆梵音等碧喜落了帐子,出去关了门,才解了衣带,脱去身上红衣。
回头看向身后被水汽熏得氤氲的铜镜,脊背上,一道长长的鞭痕,因为当初伤得太深,这辈子用什么法子都祛除不掉了。
那是北辰留给她最好的纪念,让她时时刻刻记得,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而再低头,看雪白纤细的小腿上,赫然一只印子。
殷凤城!
昨晚他发疯起了性!
男人,果然全部都是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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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摄政王府中,灯火通明。
殷凤城住的玉璋台,奢华富丽堪比皇宫宝殿。
但此时门里门外,里三层外三层跪满了人。
除了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在这儿,大理寺的人也都在。
偌大的奢华寝室深处,层层幔帐落着,侍者个个低头,小心伺候,不敢弄出一丝声响。
外间的地中央桌上,摆着一具尸体,用白布遮着脸。
“验尸!”
幔帐深处,殷凤城沉沉一声。
立在帐外的侍卫金错,手里抱着刀,“王爷节哀,您伤得太重,这验尸的事,就交给大理寺吧。”
“扶孤起来!孤要亲自看着她!”帐后,殷凤城的声音,即便重伤,余威仍在。
金错无奈,只能掀开黑色的丝绒幔帐,伸手去扶。
殷凤城面无血色,赤着上身,胸口被缠了厚厚的纱布。
金错帮他披上外袍,小心扶着,走去外间。
立刻有人搬来椅子,摆在尸体不远处。
殷凤城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桌案上的尸体,眸底一片血红,不知是怒是悲,心思难测。
因为长公主身份特殊,大理寺没有一个仵作敢冒犯,只好专门去知府衙门寻了女仵作。
这会儿等了许久,那女仵作刚生完孩子,正在家中坐月子,就被拎进了王府。
所有人回避,殷凤城闭眼揉着眉心,坐在一旁等结果。
女仵作按部就班,逐项查验。
没多会儿,便道:“启禀王爷,尸体口腔和咽喉存了不少泥沙,的确是在水中溺亡。”
殷凤城缓缓睁开眼。
她就那么恨孤,一心寻死
女仵作又道:“但是,小人发现,尸体腹中灌入河水极少,极有可能入水后很快便没了气息,所以,死者落水之前,很有可能已经奄奄一息。”
殷凤城的眸子,陡然唰地一亮。
他不愿看桌上的尸体,眼睛看向别处:
“你的意思是,她为人所害?”
他搭在檀木椅上的手,关节被捏得咯嘣作响。
仵作低着头,“王爷息怒,小人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说。”
“尸体遍体伤痕,且生前,曾遭受过十分残忍的侵犯”女仵作在家坐月子,外面的事她啥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
殷凤城血红的眼眸中,划过一阵懊悔。
孤昨夜待她,难道真的“十分残忍”?
她若没有半点意愿,那他们两个颠鸾倒凤到红烛都燃尽了,又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