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触手并不沉重,穗禾当下便知,大太太怕是装了银票在里。
这样宽厚的主子,遇着了是她的福气。
大太太让青萝将她扶起,用帕子粘了粘自己湿润的眼眶。
“明日瑾晏回京,府中上下定忙碌不堪,你早些出府,别耽搁了。”
“不过府外因着徐家的案子有些乱糟糟的,你切莫小心,别被冲撞了。”
大太太看着穗禾脖颈上的伤,心里一痛。
如今说这些既是提点,也是真心盼着穗禾平安归家。
青萝和白芷对穗禾也有些不舍,到底多年的情分在。
穗禾因着身上的伤,想必出府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么一想,这怕是她们最后一面了。
又说了些体己话,穗禾笑中带泪,终是不舍地退出了晚香院。
等回了观澜院,正房里还是一片漆黑。
穗禾心里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歇下了。
只是这一整晚,她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寂静的夜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仿佛就看见一家子和乐的日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房传来些响动。
穗禾忙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模样,生怕门外传来唤她去伺候的声音。
不过这样的响动很快就消失了,四下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穗禾这才小心地睁开眼,放松地喘了口气。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竟对陆瑾晏畏惧至此。
她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天大地大,等他回了京,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一夜未合眼,不到卯时,穗禾就收拾妥当了。
她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可整个人却精神奕奕,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小苔早早地去小厨房给她取了些早膳。
“姐姐吃些点心,再喝些热汤,好歹肚里有些吃食。”
穗禾从善如流,将她取来的早膳吃了大半。
小苔心里不舍,可知道穗禾一门心思为了出府,这会儿也不敢说些舍不得她的话。
她帮着穗禾提着包袱,往观澜院外走去。
可才出了院子,穗禾就听见何寿在她身后嘀咕了一声。
“真是没良心,大爷放你出府,你连恩都不谢了!”
穗禾充耳不闻,带着小苔直往角门走去。
谢恩?
她生怕她靠近陆瑾晏,他就改了主意。
越是关键时刻,她越不能放松过。
一路快步走向角门,穗禾的心里就越加急躁。
守门的小厮略微检查过包袱后,那扇黑漆漆的大门终于开了。
一瞬间,穗禾都能闻到外头飘进来的清冽气味。
江南多雨,后半夜才下了一场小雨。
这会儿地上未干,泥土的味道混合着些不知名花草的气味,一股脑地被穿堂风裹挟着带进。
这是与陆府里截然不同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穗禾只感觉全身都在战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她拼命忍着,转身摸了摸小苔的头。
“回去吧,日后想吃点心了去小厨房,我跟张妈妈打过招呼,别害怕。”
小苔眼泪汪汪,拼命点头。
这几日穗禾时不时就去小厨房和晚香院,她自是知道的。
可她原先只当穗禾是去叙旧,可从未想过穗禾还会念着她。
“多谢姐姐,我知道了。”小苔哽咽道,“早膳就是张妈妈亲手做的,说是自个进不来观澜院,让我提进来。”
穗禾心下大恸,咬着牙死死忍着眼泪。
“我屋里还有些药油,你帮我取了给张妈妈。”
小苔哭着答应了,“姐姐走吧,不是盼了许久吗?”
穗禾颔首,看了这花团锦簇的府邸最后一眼,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才踏出角门,她的泪就落了下来。
她终是出了这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