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闭着眼,将陆瑾晏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对她果然是一时兴起。
可转念一想,她又分外恼怒。
就为了这一时兴起,他就想强迫她一道去京城。
她恨得厉害,自家在丰桥村安家不过十年,到头来又要落下一个骨肉分离的下场吗?
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主动为奴,处心积虑干好差事得赏赐,眼看着家里的光景一日比一日好。
可陆瑾晏偏偏这个时候回府了!
他十年未回府,怎么不再晚些呢!
穗禾心里苦得跟什么似的,脸上被他碰过的那处更是烧得她生疼。
外头的声音渐渐微弱了许多,穗禾这才慢慢睁开眼。
可睁眼就瞧见了陆瑾晏穿着一身石青色直裰长衫,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些什么。
这会儿太阳西斜,屋里的光也暗了些,书桌上的烛台弥补了这差的光。
配上他这身装束,像极了备考温书的学子,内里自有一番文气在。
可他偏坐得端正威仪,一双眼锐利如刃,硬生生多了抹肃杀的气势在。
穗禾才看了他一眼,下一刻陆瑾晏抬眸看着她。
“歇好了,就来伺候笔墨。”
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可穗禾却敏感地察觉到他内里有几分不悦。
她不知道他的不悦来源于何处,只是不想被这股煞气波及到。
穗禾起身,悄声走到他右手边。
她取过桌上的墨砚,慢慢地为他磨墨。
过去大太太处理庄子上的大小事宜,她也是服侍过的,自然知道该怎么把墨研磨得顺滑不干涩。
她就站在一旁静悄悄地墨着,待砚台的墨足够了后,她重新为陆瑾晏倒了杯茶。
等这些都做完了,她立在陆瑾晏身后,余光瞧见的是他笔下一个接着一个写好的字。
她会的字不多,陆瑾晏写的文章,她能看得懂的没多少。
可这也不妨碍她能清楚地认识到,陆瑾晏写的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带着藏不住的锋芒。
就像他的人一样,也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寒光凌厉。
穗禾看着只觉得心里有些酸,她将视线移到书柜上那些经史子集,有些贪婪地看了一眼。
若是她也能识得这样多的字,多懂些书里的道理,那该有多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瑾晏才停了笔,他亲自等墨干透,才将写的几页纸装进信函,用火漆封好。
他带着那封信走出了正房,亲自交给江停又吩咐了几句才回来。
穗禾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但从他的脸色来看,想必是极为重要的。
她一时把自己当根木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陆瑾晏瞧着她这副安分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还怪会察言观色的。
那信并没写什么重要的内容,否则他也不会让她在一旁伺候着。
就算信的内容被宣扬出去,也无济于事,反倒能让他试一试她的心术。
管不住自己眼睛和嘴的人,自是不配留在他身边。
穗禾发觉陆瑾晏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她往一旁的花窗看了一眼,转移着他的注意。
“大爷,该用晚膳了。”
陆瑾晏挑眉,“是了,时辰到了。”
“走吧,去寿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