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就是大婚之日了,阿沐这才着手改喜服,
她翻箱底找到件绛色小缎裙,这个天穿有点厚,好在只要扯了里子再往袖口和裙摆绣几圈金线纹样就行了。
这她熟,她的客人里,五个里面就有一个是找她定喜服和喜帕的。
初夏午后,院门半掩,在石磨边支了张小桌做活。
墙根的豆秧爬上了篱笆,邻家的鸡突然扑着翅膀打起来,被邻家老爷子一声怒呵止住了,
阿沐扑哧笑出声,针都戳歪了。
七月把香瓜从井里捞上来,切好了放小桌上:“住这么悠闲,昭阳道那宅子你还搬不搬?”
阿沐两只手都忙着,侧头让七月喂他嘴边,咕吱咕吱咽下道:“当然搬,这边要付租金的,花这个冤枉钱干嘛。”
况且租来的屋子,东家一个不开心就能把他们赶出去,就和在叶家一样,阿娘一个不顺心就把她撵门外,骂她晦气东西,脏了叶家的地。
她永远忘不了小厮在阿娘的授意下,怒叱着将她推出门外的样子,
她摔倒在地,接着针线绣包,杯碗筷勺被人像弃物残屑一样扔出来,
过往行人要么面露诧异,要么捂着嘴对她指指点点,众人的目光像刀子,一刀一刀凌迟她的自尊。
恰巧阿姐从外面回来,
或许是看不下去叶府门口发生这般不体面,便让秀秀捡了一地狼藉,蹙着眉让小厮放她回去了。
那是阿姐第一次对她释放善意,她熬了几个大夜,绣了只百鸟朝凤的桌屏托人送进阿姐的院子,
第二天她在运废物的板车上看见了那只桌屏。
回忆过往的不堪,再看如今拥有的好,阿沐登时心情舒畅,她抖了抖完工的小缎裙,美滋滋地开了口:“走,陪我去昭阳道看一看那宅子。”
自打地契拿手上已经四天了,不是没想去看过,但事有轻重缓急,先把大婚的事处理妥帖了才有心思分出去。
抬头望了望门楣,该放着府名的地方空悬着。入了宅门,青砖铺地,两边花木修得齐整,院心一株老槐撑着一片浓荫,
正堂,主卧,耳房,加下人院共计二十间屋子,有池塘,有假山,有长廊,
质朴大气,很是宜居,
这宅子她没法住。
花木修得整齐那是有花草匠打理,青砖地干净是有婆子打扫,至于池塘的维持,少说得有一人成天照应着,否则发臭发黑迟早的事。
项起一个月顶多挣八两,秀坊就算开起来了,满打满算能有三十两就不错了,
她哪来的钱请这么多下人。
果然呐,有多大肚子拿多大碗,这么好的宅子,送她她都没机会享受,
更令她难受的是宅子的来源,没法卖,买法租,不然送出去的东西被转手,秦越还不弄死她。
比起阿沐的失落,七月已经没心没肺地选好屋子了:“主子,我就要南边那个耳房,门前宽敞,好打养身拳,后面有凉亭,夏天可以在里面切果子吃。”
阿沐说:“别耳房啊,选主屋可好,后面还有片大竹林呢,切几根还能当梅花桩踩,早上你就学老头子拿胸撞树练功,准长寿。”
七月扁扁嘴:“怎么又生上气了”
阿沐倒谈不上生气,若这宅子能住,加之七月身份干净,她不介意让她选个屋子就此住下,也就添双筷子的事。
兴冲冲地来,兴致缺缺地回,回去的路上途经一家秀坊,七月拽了她一下,她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进去了。
这是全京城最好的秀坊,名为锦绣轩。别说寻常百姓了,就连名门望族家的小姐姑娘们想来裁件衣裳,都要那号排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