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起的话不知怎么就刺了她一下,
阿沐低声恼道:“胡说什么呢
!”
项起垂着眼,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你和他共处一室三十三天,回来就变得很不一样阿沐,昨晚的你根本不像你就好像在用刻意主动回避着内心
我无法揣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于我们的婚事是动摇还是迟疑
但我知道,你对他和对旁人是不同的,甚至你自己都没发现”
男人每一句话都带着一股力道,试图剥开她裹在内心最深处的真正想法,按着她头让她承认,
这无疑是一种侮辱,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
可她又不能否认,昨晚急着圆房,的确带着一丝赌气,赌给自己看,她没有动摇,
因为在说出“今晚我在这里住下”这句话之前,她凭空生出一个念头,
她那时在想,如果当年没被接回盛京,就这么跟着他,会不会在情窦初开的某一天晚上,互通心意,缠绵相拥
而后顺势就这么嫁了
她摇头:“你想多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伤感情。”
项起捏住拳头,喉头滚动了一圈,低声说:“好,不说了。”
她说:“我进去拿奴籍书,你趁着还早快些去城郊看看房子”说着掏出两块碎银塞男人手中:“看中了就把定金付了,再租辆马车,回去把家什物件打包好,最好今晚就搬进去。”
项起似乎还有话想说,她垂下眼帘,语气故意冷了几分:“去吧,别磨蹭了。我这边自己有数。”转身跨进大门。
小厮谄笑着领她往东园走,从阿姐那里顺利拿到了奴籍书,顺利到不可思议,
东西是秀秀给的,连阿姐的面都没见到。她让秀秀带几句安慰的话给阿姐,被秀秀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市井小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要你来说好听的。”
瘸了腿的秀秀如是说道。
往回走的路上她没遇到任何阻碍,正觉得是项起想多了,没想到刚看见入户大门,就有几个小厮朝她走来,
为首的小厮笑道:“小夫人,秦老爷请您往瞻园走一趟。”
阿沐心猛地沉了沉,讪笑着问:“敢问大人找我何事?”
小厮们不回话,面上挂着笑,墙一样立在阿沐面前,颇有不去不行的架势。
她跟着到了瞻园,刚进门就看见假山旁边啃草的兔子,
这人还真不给太后面子,兔子就这么放养着也不怕给猛禽叼走
秦越还没回来,她被安排在书房等待,后厨给她上了甜羹,本不想吃,无奈等太久,实在饿得慌,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吃完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于是倚在罗汉床上磕了会儿眼,不曾想就睡了过去
她没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秦越换下了官服,一身暗纹的长衫,领口束得极高,乌沉沉一身,
房门和屏风隔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雀鸟的叫声离他们很远,他静静看着罗汉床上蜷卧的人,
少女睡熟了,极乖,睫毛轻颤,像只困倦的小兽,趴在榻上一角。
他在她身边坐下,俯身,将脸埋进她颈窝,充满依恋的深深闻嗅了一口气,
待到那股悸动被抚平,慢慢探出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用指腹在她脸颊慢慢划过,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看,
随着病态的欲念如溪流般潺潺而出,心腹却越发贪婪和空虚。
阿沐醒来时,残阳刚刚穿过窗棂落在地上,
一室寂静。
睡了太久,她身子有些僵,身后贴着的是一具温热结实的躯体,
她在回过神后脑子嗡的一响,挣扎着想起,被男人用长臂缠住了腰腹,作力朝身上带去。正欲再次挣扎,瞳孔在看见矮桌上那本奏章时骤缩,头脑空白了一瞬。
那是王员外的案子,就这么被摊开在她面前,好像明晃晃的威胁。
见她不挣扎了,那手臂才松开,让她虚靠在他身前。
“阿沐醒了?”
声音似调笑。
阿沐手脚竟有些发麻,强自镇定地开了口:“大大人这是何意”
身后人轻轻地笑了:“以前觉得阿沐有些傻,长大了,还是没变聪明。”
阿沐喉头滚了滚:“阿沐愚钝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秦越轻笑:“还叫大人?”
不叫大人该叫什么
她短暂地怔愣住,启开唇,却没发出声音,
秦越替她说出了答案。
“时隔十四年,第一次见面,你叫的是姐夫,我不怪你,因为你没认出我,
后来一夜之间你改了口,叫大人,比姐夫这个称呼好一些,撇弃了你阿姐在我们当中的阻隔,
但我还是不喜,因为叫我大人的太多”
他说着,再次低头埋进她脖颈,去嗅吸那足以抚平躁动的香气,
“阿沐没有熏香的习惯,为何身子还这么好闻”
阿沐浑身开始颤抖,
秦越微笑:“所以,我再给阿沐一次机会,好好想一想,到底该叫我什么。”
阿沐闭上眼:“哥哥,是哥哥”
得到了正确的答复,男人像儿时那样摸了摸她的头顶。
“是哥哥,是阿沐主动认下的哥哥,怎么长大了就不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