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香炉像只吐信子的毒蛇,
秦越只觉力气在正飞快地从四肢百骸中流失,他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在香炉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快速地将那东西扔出了窗外。
“是软骨散”他撑在窗边,重重地喘着气,侧头朝阿沐虚弱道,“快,躲床底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阿沐虽搞不清情况,但还是艰难地爬进了床底,脚刚收进,就听屋顶一声巨响,一个蒙着脸的黑衣男子持刀从屋顶破口处跳下,刀锋直指秦越!
阿沐趴在地上,死死捂住嘴,双目圆睁,将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尽收眼底。
秦越咬着牙,赤手空拳接下三招,趁其不备反手擒住黑子男,握住他持刀的手,带着朝脖子上抹去,
动作干净利落,黑衣男从脖子里横着喷出一行血,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不等松口气,又有一人从高处落下,一副暗杀成功誓不罢休的架势,
秦越不得不再次应对,眼看缠斗再起,远离了软骨散侵蚀的阿沐也恢复了力气,她心一横,从床底爬出,拔腿就往屋外跑!
高低是冲着秦越来的,她才不要跟着陪葬!
刚推开门就听秦越朝她大吼:“不要开门!”
可晚了,
门打开的瞬间一道寒光直冲她门面而来!
寒意瞬间窜上脊梁骨,眨眼间秦越的大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腹,接着双脚突然离地,眼前场景迅速旋转成残影,她被那人单手揽着转到了后面,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接着“咚咚”两声,刺客喉咙里插着把短刀,仰面倒在了地上。而秦越也单膝跪倒在地,侧腰被匕首整个没入,鲜血一股一股地向外涌。
阿沐吓傻了,怔怔站在原地,
男人面色痛苦,朝她伸出沾满血的手:“阿沐扶我扶我去床上”
“好好”阿沐声音发颤,脑子几乎是空白的。
她按照秦越的指示扶他上床,和在宫里的那次不同,这次秦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下来,她双腿一下子就被压弯了,短短几步路走得腿一直在打颤。
刚倒床上秦越意识就陷入了模糊,半闭着眼,沉沉地喘着,让她取出他衣襟中的信哨,
阿沐照做,拿着信哨去窗边对着天空吹响,全程手抖的像筛子。
回头一看,秦越已经陷入了昏睡,他微斜倚着床榻,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还搭在腰腹间,下意识护着伤口。
阿沐突然六神无主了起来,轻轻摇晃着男人,但得不到一点回应,
还好没多久就有一队人马赶到,冲进房间该治伤的治伤,该守卫的守卫,
刺客的尸体被清理走了,她在墙角默默站着,手指绞在一起,指尖血污已经干了,被她搓成了带着铁锈味的小颗粒,簌簌往下掉。
她一句话不敢说,不敢问,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她狗急跳墙擅自开门,秦越也不会伤成这样…
侍卫们送来一盆盆清水,端走一盆盆被鲜血染红了的,不大的房间里满是血腥气,透过人群的间隙,她看见他苍白的脸,还有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头,
突然一声压抑着的闷哼从男人嗓子里溢出,大夫大喊:“刀拔出来了,快!按住,按住止血!!”
这声大喝像是从头顶炸响的惊雷,阿沐上前一步正欲帮忙,旋即意识到根本不是对她说的。
这时门外传来叶云尚焦急的声音:“让我进去,里面是我夫君,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同样是外面的声音道:“夫人,据在下对客栈掌柜的审问,房中香炉是您的丫鬟提前布置的,对吗。”
叶云尚一愣:“怎么了?”
官差抱拳:“夫人,得罪了。”
男人一挥手,对身后侍卫道:“带走,软禁至御查司好生照看着,不可苛待,更不可用刑,等秦大人苏醒后再做定夺。”
房间里,阿沐第一次听见阿姐骂人骂的这么激动,声嘶力竭,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放肆!一个小小走差的,也敢在我秦家主母面前撒威风,谁给你的脸?
动动你们的脑子,里面是我夫君,我怎么可能害他!你们没脑子吗,那是我夫君啊!我盼他好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害他啊!”
这番威胁并没有用,就听官差再一声高呵:“带走!”
叶云尚就被不甚体面地拖出了客栈,塞进马车,押往了御查司。
对秦越的医治直到傍晚才结束,屋中侍卫们散了,几人一组巡视,将客栈守得和铁桶似的。
满头汗的大夫把她叫到床前,
大夫开口道:“秦大人已经无碍,但失血太多伤了元气,大约明早才能醒,你今晚守着,每半个时辰就用热巾子给你家老爷擦一遍身子,擦完立刻换药,若有异样,立刻去隔壁屋叫我。”
说着就把巾子递到她手上:“你做一遍,我看着。有不对的地方我指正。”
阿沐张了张嘴:“大夫,我我不合适”
老大夫蹙眉:“你不是秦大人的侍妾么,伺候大人的活你干不得?”
不是干不得活,是哪家小姨子会上手脱姐夫的衣裳啊。
可床榻上的人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一旁老大夫对她横眉冷对。
阿沐一咬牙,
算了,就当赔罪吧,
就算刺客是冲着这人来的,要不是她乱开门,他也不会挨上这一刀。
一双素手揭开了薄被,
或许是因为大夫说了已经无碍,让她吓飞的魂魄自己找了回来,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跳出了七月说过的那句话:“我们家老爷也是烫烫的,就是他穿太严实,你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