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几天后,一个穿着破烂号衣的小鬼差,缩着脖子飘到我爸那堪比小型体育馆的新阎罗殿门口,尖着嗓子通报:
“包…包少爷,畜生道那边…那个叫白婉的女的,闹腾得厉害,非要见您一面,说…说不见您她就魂飞魄散也不去投胎…”
我爸正翘着二郎腿,用他那最新款超大屏手机刷着“冥府抖音”,看一群骷髅架子跳科目三,乐得直拍大腿。
闻言头都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去看看吧,别烦我。”
我跟着小鬼离开。
畜生道入口像是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腥臊恶臭的风打着旋儿从洞里涌出来,熏得人眼睛发酸。
黑洞旁边,用粗糙的、带着血丝的骨头栅栏围着一片泥泞肮脏的区域,里面挤挤挨挨关押着无数等待投胎的“预备役”——魂体扭曲模糊,大多还保留着点人形,却已经透出猪狗牛羊的蠢笨气息,在烂泥里翻滚哀嚎。
白婉就被单独关在栅栏最边上一个小隔间里。
才几天?她整个人,不,整个魂都脱了形。
头发像枯草一样黏在脸上,身上那件入地府时还算体面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黑泥和可疑的污渍。
露出来的胳膊腿上,全是青紫的鞭痕和牙印,有些地方皮开肉绽,却没有血流出来,只渗出暗沉粘稠的魂光。
她蜷缩在角落的烂泥里,抱着膝盖,不停地发抖,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条快死的野狗。
栅栏外,几个穿着油腻皮围裙、满脸横肉的屠夫鬼差,正拿着锈迹斑斑的铁钩和尖刀,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发出粗野的哄笑,像是在菜市场挑拣待宰的牲口。
“白婉。”
我走到栅栏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那些嚎叫和哄笑。
她猛地一颤,像被电击了。
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聚焦,终于看清是我。那一瞬间,她死灰般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手脚并用地从烂泥里往前爬,指甲在硬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她扑到栅栏边,两只脏污不堪、骨节变形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骨栏,力气大得指关节都泛白。
“老包!老包!!”
她嘶喊着,声音沙哑破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瞎了眼!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看在我以前…”
她语无伦次,拼命地想挤出忏悔的表情,可那深陷眼窝里的恐惧和绝望,浓得化不开。
我微微俯下身,隔着那散发恶臭的骨栏,平静地看着她那张涕泪横流、肮脏扭曲的脸。
“夫妻一场?”
我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想让我替你心爱的白月光,去拔舌、下油锅?”
白婉的哭求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白婉。”
我的声音清晰得像冰锥,一字一句凿进她耳朵里:
“你的眼泪,比忘川河的水还假,你的后悔,只因为你掉进了这泥坑,而不是顾明朗,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他,你怕是已经拍手叫好了吧?”
她瞳孔猛地收缩,抓住栏杆的手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