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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我试图停下脚步。
“回什么阳间!”
我爸头也不回,语气不容置疑:
“你那十万八千年的阳寿又跑不了!急啥?先跟老子回家!让你见识见识咱这地府新盖的阎罗殿!可比那破开封府气派多了!对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回头,那张黑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不怀好意,冲我挤挤眼,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
“你妈前阵子还念叨你呢!她最近迷上了在忘川河上搞‘灵魂漂流’,非说能促进怨气净化…啧,你正好去给她当个小白鼠,试试效果!保证刺激!”
我:“”
看着我爸那张写满“坑儿子没商量”的黑脸,再看看周围阴风阵阵、鬼影幢幢的“家”的环境,我忽然觉得,阳间那点糟心事,好像也不算太糟了。
至少,阳间的河水,它不煮鬼啊!
我跟着我爸,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硌脚的石子路上。
四周黑得跟泼了墨似的,只有远处几点绿幽幽的鬼火飘着,像坟地里饿急了的眼睛。
空气里一股子硫磺混着陈年血腥的味儿,吸一口,呛得肺管子生疼。
“爸。”
我忍不住问,声音在这死寂里显得有点突兀:
“好好的,干嘛非从阳间抓壮丁?以前不都等人咽气了自己来排队么?”
我爸正背着手,像个退休老干部视察新小区,闻言脚步一顿,那张招牌黑脸皱成了苦瓜。
他重重叹了口气,震得旁边一块风化的骷髅头都滚了两圈。
“别提了!”
他语气里满是打工人的怨气:
“现在阳间那帮家伙,吃的什么转基因,打的什么长寿针,一个个活得跟王八似的!地府指标完不成啊!上头天天催,季度评审要到了,kpi垫底,我这老脸往哪搁?工资绩效还要不要了?”
他越说越气,狠狠踢飞脚边一块小石子,那石子嗖地飞出去,啪一声,精准打中远处一个正偷懒打盹的鬼差后脑勺。
鬼差“嗷”一嗓子跳起来,看清是我爸,吓得魂都淡了几分,连滚带爬地跑了。
“没办法!”
我爸摊开他那双蒲扇似的大手,一脸破罐子破摔:
“只能出此下策,去阳间‘征召’点有罪业的,先顶顶工!不然十八层地狱的锅炉都快熄火了,那些怨气冲天的恶鬼谁去镇压?三界平衡还要不要了?”
我嘴角抽了抽,像被无形的线狠狠扯了一下。
搞了半天,白婉他们这场飞来横祸,源头竟然是地府惨淡的kpi?这理由,比忘川河的水还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