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再次睁开眼时,头痛欲裂,仿佛被人拿电钻在太阳穴上开了个孔。
【宿主身份加载完毕。】
【姓名：顾千渝。】
【身份：天元宗外门弟子,原著工具人女配。】
【唯一
KPI：辅佐天命男主陆修远斩妖除魔,得道飞升。】
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我脑中响起,如同最古早的
AI
客服。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堪比科幻小说的开场,脑子里的声音又响了。
【你的存在,是为了维系世界的稳定。】
我愣了半秒,随即大彻大悟,一拍大腿：巧了,我考公也是为了稳定,这波属于专业对口了！
想我顾千渝,21
世纪优秀毕业生,考公大军里沉浮三年,笔试次次过,面试回回挂,原因无他,就是长了张不会说漂亮话的嘴。
没想到,老天爷不开窗,直接给我开了个天窗——直接穿书,端上了天道给的铁饭碗。
辅佐男主
这不就是公务员给领导当秘书嘛。
KPI
明确,目标单一,这福报我得接住了。
我雄心壮志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2
这里似乎是一处山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灵草的混合香气,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对峙着,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那男人一袭白衣,仙风道骨,面如冠玉,只是此刻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正捂着胸口微微喘息,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
他就是陆修远,天命之子,我未来的老板。
而他对面,一位红衣女子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显然伤得更重。
女子容颜绝色,即便狼狈至此,那双眼睛里也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宿主,请将系统空间内的九转还魂丹交给男主,此乃他筑基关键。】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催促我开始我的
007
生涯。
我低头一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温润的玉瓶。
收到。我嘴上应得干脆,脚下却像生了根。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我未来的老板。
陆修远虽然在喘,但中气十足,眼神清明,与其说是重伤,不如说是跑完八百米后的战术性疲惫。
再看那位红衣美女,那可是
ICU
级别的垂危,进气儿比出气儿都少,全靠一口气吊着。
这……我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看过无数扶贫纪录片的新时代青年,良心有点痛。
【宿主,请立刻执行任务。】系统又催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告的冰冷。
我迈开腿,径直朝着两人走去。
陆修远见我走来,眼中闪过一丝理所当然的欣慰,甚至还对我露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浅笑,仿佛在说：算你识相。
我面带微笑,与他擦肩而过,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蹲在了红衣女子面前。
嗨,美女,需要帮助吗我晃了晃手里的玉瓶。
女子警惕地看着我,眼神里的火焰更盛了,似乎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修远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怒意：顾千渝！你做什么那丹药是我的！
我头也不回,打开玉瓶,浓郁的药香瞬间四溢。
脑子里的系统已经快炸了：【警告！宿主行为已严重偏离主线,世界因果线即将紊乱！】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那女子,一边在脑内安抚系统：统啊,别激动。你看,咱们得讲究个资源优化配置。老板他只是皮外伤,养养就好。这位姐姐可是濒危物种,哦不,濒危人士,再不救就嗝屁了。我这叫精准扶贫,把宝贵的资源优先给到最需要的人,这觉悟,放我们那儿是要上新闻的。
【警告！因果线紊乱度+10%！请立刻纠正错误行为！】
别吵吵,我有点不耐烦,你这
KPI
定得就不合理,辅佐男主飞升,又没说不能顺便做点慈善。再说了,万一这位姐姐是个隐藏大佬呢我这叫长线投资,懂不懂
说着,我不顾女子的挣扎,眼疾手快地将那颗九转还魂丹塞进了她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柔和的生命力迅速在她体内散开,她胸口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系统：【……】
它沉默了,一种类似程序卡死的死寂。
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扶着这位魔女姐姐坐好,扭头对陆修远露出一个八颗牙标准微笑：陆师兄,不好意思啊,她伤得比你重。你身为天命之子,正道之光,想必不会跟一个弱女子计较吧
陆修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懒得理他,在脑子里对还在死机的系统说：你看,这不就和谐了吗别急,等我先跟这位姐姐拜个把子。
陆修远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俊美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顾千渝！你疯了不成！你可知她是谁她是血莲魔女苏凝霜！杀人如麻,作恶多端！你救她,便是与正道为敌！
哦我挑了挑眉,扶着苏凝霜站稳,这才转身正视他,陆师兄,给她定罪的判决书是哪家法院下的有公章吗再说了,就算她真是魔女,刚才被你打得只剩半口气的时候,也只是个需要急救的伤员。我一个医者仁心……哦不,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同事,出手相助有何不妥
我拍了拍苏凝霜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她说：姐姐你听听,这就叫『职场
PUA』,先给你贴上『魔女』『祸害』的标签,然后抢你的业绩,哦不,抢你的灵草,就变得理所应当了。
苏凝霜原本冷若冰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奇异的光彩所取代。
她看着我,沉默不语,但那紧绷的身体却微微放松了些。
陆修远被我这套现代嗑唠得一愣一愣的,气势都弱了三分：你……你胡说八道！我乃天命所归,斩妖除魔是我的天职！
得了吧,我不屑地撇嘴,你的天职就是把一个姑娘打个半死,然后抢走人家守护的东西这天命,听着怎么不太正经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凝霜忽然动了。
她往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周身伤势虽已痊愈,但气势却比之前更盛。
她冷冷地盯着陆修远：我的命是她救的。你要动她,先问过我。
陆修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权衡了一下,自己灵力消耗不小,苏凝霜状态恢复,再加上我这个不知深浅的变数,再打下去讨不到好。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在骨子里：好,好一个顾千渝！你与魔女为伍,自甘堕落！此事我定会上报宗门,你就等着接受惩处吧！
说完,他拂袖而去,背影里满是狼狈的怒火。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谷尽头,我才松了口气,冲着苏凝霜挤出一个笑：搞定。你看,对付这种伪君子,就得比他还理直气壮。
苏凝霜转过身,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我,良久,她郑重地对我一抱拳：大恩不言谢。我名苏凝霜,今日之情,他日必报。
别,我连忙摆手,报恩多俗套啊。我这人不喜欢搞那些虚的,咱们讲究一个互利共赢。我凑近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姐姐,我看你骨骼清奇,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票大的
苏凝霜被我这跳脱的画风弄得再次愣住：……干什么
我看着她,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策反天道,另立山头,把这不讲道理的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脑子里那死机许久的系统终于重启了。
【警告！检测到宿主有危险思想！世界规则可能出现不可逆转的偏离！正在检测是否纠正……】
【滴！……正在重新评估宿主行为模式……】
听着脑子里系统紊乱的声音,我笑了。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哪能动不动就策反天道啊,得道升仙才是我们修炼者的毕生嘛跟苏凝霜拜把子这事儿,最后当然没成。3
主要是我刚提议,她那张冷若冰霜的俏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耳根,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什么稀世骗子。
我估摸着这个世界的人际交往流程里,可能没有桃园三结义这一环。
总之,我清了清嗓子,强行挽尊,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是牢不可破的革命战友。你的敌人,就是我的
KPI……哦不,我的敌人。
苏凝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里的信任却做不得假。
她告诉我,陆修远之所以追杀她,是为了抢夺她守护的一株血玉灵芝。
我俩回去找到那灵芝时,它已经被陆修远的剑气波及,灵性大失。
看着蔫头耷脑的灵芝,我俩相对无言,同时感受到了创业初期的艰辛。
没关系,我拍着胸脯保证,姐带你发家致富。
苏凝霜看着我,眼里写着我信你个鬼。
回到天元宗,陆修远果然恶人先告状,说我勾结魔女,背叛师门。
但因为我救苏凝霜时手法干净,现场除了他没别人,加上我常年在宗门里是个查无此人的小透明,最后宗门长老也只当是陆修远气急败坏下的胡言乱语,罚我禁足思过一个月,不痛不痒地揭了过去。
禁足期间,我正好和脑子里的系统斗智斗勇。
【宿主,鉴于你初次任务表现评估为『极度离谱』,现发布补偿任务。】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请将『上古神兵·裂天剑』送予天命之子陆修远,助其稳固道心,斩除心魔。】
一把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剑出现在我面前。
我围着那剑转了两圈,啧啧称奇：统啊,你这思想很有问题。咱们老板刚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你不但不安慰,还给他递刀子,是嫌他捅的篓子不够大吗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武器,是爱与和平。
【……请宿主执行任务。】
执行,马上执行。我扛起那把比我还高的裂天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禁足的洞府。
半个时辰后,我站在了修仙界最大的连锁当铺万宝楼的柜台前。
掌柜的看到裂天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哆哆嗦嗦地问：姑娘,这……这等神物,您确定要当
不,我纠正他,我是来为它寻找一位有缘人,也就是『融资』。
最终,在掌柜的震惊、惋惜、狂喜等一系列复杂表情中,我用这把上古神兵的使用权,换来了一大笔启动资金和城中黄金地段一间三层旺铺的所有权。
拿着新鲜出炉的房契,我第一时间找到了苏凝霜。
半个月后,城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家名为天道都说好的火锅店在一片锣鼓喧天中盛大开业。
我,顾千渝,任董事长兼
CEO。
苏凝霜,凭借其血莲魔女的赫赫威名,成功竞聘为首席运营官（COO）,兼职保安部部长。
开业当天,红汤滚滚,肉香四溢。
我系着围裙,拿着大勺,在脑子里义正辞严地对系统进行工作汇报：统啊,你看,我这叫盘活固定资产,拉动内需,创造就业岗位。一个小小的火锅店,解决了多少人的吃饭问题温暖了多少修士冰冷的内心这才是真正的大功德！你作为天道系统,格局要打开,不要老盯着打打杀杀那点
KPI。
【……警告！因果线紊乱度+25%！】
收到,收到,这个季度的
KPI
波动我会写进年终总结的。我敷衍道。
火锅店生意火爆,很快成了各路消息的集散地。
陆修远自那日被苏凝霜击退,又没拿到神兵,回去后便闭关了。4
这天,系统又上线了。
【检测到天命之子陆修远心魔滋生,道心不稳,请宿主立刻前往提醒,助其勘破魔障。】
没问题,思想品德教育嘛,我最拿手了。
我关了店门,溜达到陆修远的闭关洞府外。
硬闯肯定不行,但我有我的办法。
我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个最便宜的入梦符,配上我三年来考公刷题的怨念,给陆师兄精心准备了一份幻境套餐。
夜里,我悄悄把符箓贴在他洞府的禁制上。
接下来三天,据说天元宗上空风云变色,陆修远的洞府里时而传出我没错,天命在我的怒吼,时而又是我错了,我不该抢小朋友的糖葫芦的忏悔,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三天后,陆修远出关了。
他瘦了一圈,但眼神前所未有的纯净,看见路边被踩了一脚的小草都想伸手扶一把,见到同门弟子会主动问好,堪称五讲四美好少年。
我的系统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它又卡死了。
【……警告！……你开心就好。】
我愣住了。
这破天荒头一回的、带着点摆烂和纵容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这事之后,系统消停了很久。
我的火锅店事业蒸蒸日上,苏凝霜也凭借出色的管理能力和能动手绝不吵吵的工作作风,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这天,店里来了个怪客。
那人一身黑衣,气息内敛,沉默地坐在角落,点了最辣的锅底,却一口没动。
直到店里快打烊,他才走到我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顾老板,在下想求一份您这秘制锅底的方子。
不卖,我擦着桌子,头也不抬,商业机密。
在下愿出高价,黑衣卫坚持道,是……是我家尊上想吃。他老人家身份不便,不好亲自前来。
我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了兴趣：你家尊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衣卫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卡了壳,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家尊上……气质疏离,不喜言辞,但……心怀天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笑得像个小恶魔：你家尊上,是不是那个说话像老式
AI,脑子里缺根弦,天天把『天命』、『因果』挂在嘴边的家伙
黑衣卫的脸唰一下就白了,眼神里的惊恐如同见了鬼,连退三步,差点被门槛绊倒,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胡说什么！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慢悠悠地走到后厨,拿起一把翠绿的香菜,对着空气高声喊道：天道办主任守恒听得见吗再不回话,我就往明天的锅底里加你最讨厌的香菜了！加量！加倍！
脑海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机械音,这次连【警告】都发不出来了。
世界一片寂静。
只有我知道,在某个我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孤寂了万年的存在,第一次乱了阵脚。我那声穿透灵魂的香菜加倍喊出去后,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脑海里的系统像是被拔了网线,连电流音都吝啬于发出一点。
我得意地擦了擦手,哼着小曲儿,心里已经脑补出天道代理人守恒同志那张冰山脸上,因一根小小的香菜而龟裂的场景。
这种感觉,比考公上岸还爽。5
这种单方面的冷战持续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系统没发
KPI,没发警告,安静得像个高仿模型。
我乐得清静,专心我的火锅事业,甚至还抽空研发了番茄锅和菌汤锅,主打一个老少咸宜,关爱养生。
第三天傍晚,苏凝霜风尘仆仆地推开了火锅店的门。
她还是那身熟悉的红衣,但眉宇间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嗯,事业女性的精明强干。
她没坐下,直接在我对面的账台前啪地拍下一个储物袋。
这是我全部家当,她言简意赅,眼神灼灼地看着我,血玉灵芝那种级别的天材地宝,我还有三株。各类稀有矿石、百年灵草,足够开十家你这样的店。我要入股。
我挑了挑眉,拉开储物袋看了一眼,差点被里面的宝光闪瞎。
好家伙,这哪是来入股的,这分明是携款私奔……啊不,是天使投资人。
姐姐,你这是干嘛,我们已经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你的就是我的……我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一码归一码。苏凝霜的态度很坚决,你救了我的命,给了我新的活法。我想让更多像我一样被定义为『魔』的人,也有一个能坐下来安稳吃顿饭的地方。开分店,我来管,我比你懂怎么跟那些所谓的『邪魔外道』打交道。
我看着她认真的脸,心里一热。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我一直像个独行侠,用吐槽和沙雕当我的保护色。
但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最纯粹的回应和信任。
我收起玩笑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行。既然是合伙,那得有个章程。咱们公司,就叫『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我任
CEO,你当
COO,致力于掀翻旧餐桌,让大家都能吃上饭。
新……世界苏凝霜咀嚼着这个词,眼中燃起更盛的光。
对,我拍板,至于我们的第一个项目,就叫『反陆修远霸权主义受害者联盟』,简称『美女与野兽受害者联盟』。
苏凝霜：……那个野兽,是指陆修远
我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盟友,就这么以一种极其商业化的方式,get
了。
就在我和苏凝霜规划着连锁火锅店的宏伟蓝图时,我那离线许久的系统,终于冒泡了。
但这次,没有警告,也没有任务。
【滴……系统功能优化。新增周边舆情模块,宿主可随时关注天命之子动态。】
我愣住了。
舆情监控
这功能还挺人性化。
我试探着点开,一道光幕在我眼前展开,上面赫然是天元宗内部论坛的热门帖子——《惊爆！天命之子宗门大比惨遭滑铁卢,止步十六强！》
帖子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
听说了吗陆师兄这次大比,剑法软绵绵的,好几次能一招制敌,他非要跟人家辩论一番『和谐友爱』的重要性,结果被对方抓住破绽反杀了。
对对对！他看见对手的法宝上有个小划痕,居然还提醒人家记得保养,我都看傻了！
他好像魔怔了,逢人就说『我们要用爱与和平感化世界』,前几天还帮张长老把走丢的灵猫找了回来……
我一边看,一边笑得捶桌子。
好家伙,我那份幻境套餐后劲这么大
直接把一个利己主义的伪君子,改造成了门派活雷锋
苏凝霜也凑过来看,表情一言难尽：……他这是,被你灌了迷魂汤
不,我一脸深沉,这叫『先进思想武装头脑』。
我心里清楚,这一定是守恒的报复。
他嘴上不说话,却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看,你把他搞成这样,现在玩脱了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比我想象的更疯。
陆修远的惨败,让他彻底成了宗门笑柄。
那个被他奉为圭臬的天命,第一次在他身上失效了。6
骄傲和自尊被碾碎后,他没有反思自己,而是将所有的怨恨和失败,都归结到了我的身上。
三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以天元宗为中心,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陆修远联合各大主流门派,共同签发了一份正道追杀令。
罪名是：天元宗弟子顾千渝,勾结魔女苏凝霜,盗取神兵,心入魔道,是动摇正道根基的罪魁祸首。
凡正道修士,皆可诛之。
提供线索者,赏千金；
斩杀此二人者,可得陆修远亲传功法,并受正道联盟庇护。
一时间,我和苏凝霜成了修仙界的头号公敌。
火锅店的门被砸了,墙上被泼满了污言秽语。
苏凝霜看着一片狼藉的店铺,气得浑身发抖,血红的杀气几乎抑制不住。
我却异常冷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我拦住准备冲出去找人拼命的苏凝霜,拿出纸笔,开始在柜台上写写画画。
别气,姐姐,我头也不抬地说,常规操作。你看这像不像一个学渣考不过你,就跑去跟校长和教导主任告状,说你上课偷看漫画,联合全校老师孤立你
苏凝霜被我这个奇怪的比喻说得一愣：……什么
没什么。我把写好的纸递给她,上面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新店开业,全场八折,凭『正道追杀令』截图可享折上折。
我指着告示,对她咧嘴一笑：他有追杀令,咱们有优惠券。他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偏要活得热热闹闹。不就是舆论战和价格战嘛,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怕他
苏凝霜看着我眼里不灭的火光,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也笑了,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
这时,我的脑海里,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因果线紊乱度+50%。】
【……你,需要帮助吗】
这是他第一次,用问句。
我心中一动,抬头看向窗外风雨欲来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个在规则囚笼中孤寂了万年的身影。
我笑了,在脑内回道：不用。主任,看好了。接下来,是咱们『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的第一次产品发布会。事实证明,我的凭追杀令享折上折营销策略,在理论上是完美的商业奇迹,但在实践中,首先要解决一个核心问题——我们得先活下来,才能给客人打折。
陆修远这次是下了血本,几乎发动了半个修仙界的正道人士,对我们展开了围追堵截。
我和苏凝霜的日子,瞬间从火锅店老板娘的悠闲日常,切换到了《荒野求生》极限挑战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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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三个,金丹初期,不足为惧。右后方五百米,有一个元婴长老带队,气息很强。苏凝霜拉着我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语速飞快,战斗雷达全开。
我探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剑光闪烁,人影绰绰,跟赶集似的。
姐姐,你说我现在出去宣布『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正式启动首轮融资,他们会不会为了抢天使投资人的席位,先自己打起来我气喘吁吁地异想天开。
苏凝霜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他们只会觉得我们疯了,然后一剑把你的融资计划书戳个对穿。
好吧。我缩回脖子,开始在脑子里呼叫我那位离线挂机的天道办主任。
主任,听得见吗再不回话,等我东山再起,就把你的光辉事迹写成话本,书名就叫《霸道天道爱上我,但他的宿主只想拉他一起创业》。
脑海里依然一片死寂。
再不理我,我就把『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的
CTO
职位外聘了哦我跟你说,隔壁魔域的少主听说长得又帅又能打,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我觉得他很有潜力……
【……闭嘴。】
两个字,言简意赅,带着一丝被我骚扰到忍无可忍的疲惫。
我笑了。
行,只要还搭理我就行。7
正当我们被一队人马逼到一处悬崖边,退无可退时,我听见脑子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一秒,那队追兵的头领忽然捂着肚子,脸色发青：不好！昨晚吃的菌子……好像有毒！
他话音未落,他身后几个弟子也纷纷面露痛苦之色,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我和苏凝霜面面相觑,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他们阵型的缺口处飞速溜了。
一路上,类似的巧合接连不断。
我们躲进密林,追兵的猎犬就集体意外失灵,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
我们藏入山洞,洞口就恰好被一块滚落的巨石堵住,完美隐匿了我们的踪迹。
苏凝霜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充满了你是不是会什么邪门法术的探究。
我只能故作高深地笑而不语,内心却把天道办主任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终于,在被追了三天三夜后,我们被堵在了一面光秃秃的山壁前,身后是正道联盟的大部队,为首的正是那个被我用幻境套餐改造成五讲四美好少年又黑化回来的陆修远。
他看着我们,眼神怨毒,再无半分纯净：顾千渝,苏凝霜,你们逃不掉了！
我靠着冰冷的山壁,冲着脑海里的守恒吹了声口哨：统啊,你这沉默是不是代表默认你再不反对,我就当你是在帮我作弊了哦。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动手,咱俩就得变成正道联盟的年度
KPI
了。
脑海里依旧无人应答。
身后,陆修远的剑已经出鞘,剑气森然。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山壁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那坚不可摧的石壁,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缝隙,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苏凝霜也惊呆了。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她的手：走！
我们闪身钻进秘道,石壁在我们身后缓缓合上,将陆修远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所有剑光都隔绝在外。
秘道里一片漆黑,我拉着苏凝霜,摸索着前行。
我在心里笑得打滚：主任,可以啊,这作弊手法够硬核。下次记得提前打声招呼,刚才差点吓死你未来的老板娘。
【……】
这次,他连闭嘴都懒得说了,只有一阵微弱的、仿佛信号不良的电流音,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心情大好,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从苦逼打工人与无情甲方,已经成功晋级为携手作弊的革命伙伴。
这条秘道比我们想象的要长,我们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才豁然开朗。
出口竟是城中一条偏僻小巷的枯井。
重见天日,我和苏凝霜都是一身狼狈,灵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落脚,再换点钱财。
我们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当铺。
牌匾上的万宝楼三个字已经褪色,显得格外低调。
当铺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神情木讷的掌柜在柜台后打着算盘。
我将一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不那么起眼的灵草放在柜台上：掌柜的,看看这个值多少。
那掌柜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我俩身上扫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袖口不小心露出的、那张被我当成优惠券揣着的正道追杀令一角上。
他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他没有去看那株灵草,而是死死地盯着追杀令,声音沙哑地问：二位,就是顾千渝和苏凝霜
苏凝霜立刻警惕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我却按住了她,因为我没从掌柜眼中看到贪婪和敌意,只看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
我索性将那张皱巴巴的追杀令拍在柜台上,笑了笑：怎么,掌柜的也想拿我们去换陆修远的亲传功法
掌柜沉默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
他转身,从柜台最深处,吃力地搬出了一本厚厚的、边缘已经磨损的账簿,轻轻放在我们面前。
老朽姓王,这家当铺,是我最后的家当了。他慢慢地说,三十年前,我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和一件祖传的法宝『镇魂珠』。直到有一天,陆修远路过,说我的镇魂珠与他『天命有缘』,要我献上。我不肯,他便说我私藏魔器,勾结魔道,一夜之间,我家破人亡,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泣血。
我心头一震,和苏凝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愕。
我翻开那本账簿,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个名字,以及他们悲惨的遭遇。
张屠户,因祖传杀猪刀有上古玄铁,被陆修远称『凶煞之气过重,需由天命者净化』,抢走宝刀,废去修为。
李药师,培育出三百年火候的『赤阳草』,陆修远说此乃『天命机缘』,强行取走,李药师与其理论,被打成重伤。
『鬼影』夫妇,著名散修,因得到一张上古藏宝图,被陆修远污蔑为『魔盗』,追杀千里,双双殒命,藏宝图落入其手。
……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发生在天命光环下的血泪史。
这些人,全是被旧天道定义为祭品、魔头、异类的牺牲者。
这哪里是什么账簿,这分明是一份血淋淋的起诉书。
王掌柜看着我们,眼神里燃起一丝希冀：老朽这些年,一直在收集这些证据。我听说,二位敢于公然反抗陆修远,是唯一能与『天命』抗衡的人。这本账簿,或许能帮到你们。
我合上账簿,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我看着王掌柜,郑重地对他一抱拳：老先生,多谢。我们『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需要您这样的人才。有没有兴趣,来当我们的财务总监兼信息部主管
王掌柜愣住了,显然没跟上我的脑回路。
我没再多解释,只是将账簿收入怀中。
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们的事业,终于从一个草台班子,找到了真正的群众基础。
我在心里,对我那位正在暗中窥屏的合伙人说道：
主任,看见没我们的第一批原始股东名单,齐了。有了王掌柜这份血泪斑斑的原始股东名册,我们的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终于从一个草台班子,进化到了有组织、有纲领的初创团队。
王掌柜,哦不,现在是王总监,凭借他几十年的人脉和信息网,成了我们反向路演的关键。
我们不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东躲西藏,而是按着账簿上的名单,一个一个地去拜访那些被天命碾碎过的灵魂。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这些人,有的隐姓埋名,有的苟延残喘,但当我和苏凝霜带着那本账簿出现时,他们眼中死寂的灰烬,总能重新燃起火星。8
我们的联盟,像滚雪球一样,在正道的眼皮子底下悄然壮大。
这期间,我那位天道办主任安静得像个传说。
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因为作弊太多,被旧天道抓去写检查了。
直到某天深夜,我正在烛光下规划下一条联络路线,脑子里忽然叮了一声。
【滴……系统
2.0
版本更新完毕。】
【新增项目管理模块,优化盟友地图功能,方便宿主进行资源整合与团队协作。】
我眼前浮现出一道光幕,上面赫然是一张巨大的地图,标注着一个个闪亮的坐标。
每个坐标点开,都有详细的人物生平、修为等级、以及他们与陆修远之间的业务往来,也就是血海深仇。
这……这不就是王总监那本账簿的电子升级版加
GPS
定位吗
我嘴角抽了抽,在脑内敲了敲桌子：主任,出来聊聊。你这更新包,是不是有点太……贴心了就差直接把『策反名单』四个大字打在公屏上了。
【……只是常规的功能优化。】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机械音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
giác
的心虚。
行吧,优化。我憋着笑,那下次优化的时候,能不能加个一键『策反』功能我点一下,对方就纳头便拜,高喊『CEO
万岁』那种
【……请宿主不要提出不合理的开发需求。】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拒绝我,我心情好得能上天。
这哪里是上下级,这分明是同谋！
我们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最硬核的技术支持,已经彻底就位了。
然而,就在我们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准备从农村包围城市进入下一阶段时,意外发生了。
旧天道,或者说,那该死的剧情,开始了它的强制收束。
那天,我们约好与一位被陆修远夺走家传丹方的炼丹大师会面,苏凝霜看我连日劳累,便自告奋勇,替我先行前往接洽。
我等了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回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蔓延。
就在我准备动身去寻找她时,脑海里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急促得像是一封加急电报,所有的伪装和机械感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苏凝霜被捕。】
【天元宗,祭天台。】
【剧情强制收束。陆修远欲练『无垢剑体』,需取她心头血为引。】
没有警告,没有任务,只有冰冷到令人发指的陈述。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我能想象得到,在规则的另一端,那个被称为守恒的存在,正如何无力又愤怒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能给我开后门,能制造意外,却无法阻止天命主线的强行推进。
知道了。我在脑内平静地回了两个字,起身,抄起了身边那把用来切火锅肥牛的、最顺手的长刀。
我的冷静,让系统都出现了片刻的卡顿。
【……你……】
主任,我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能冻结一切的寒意,技术部门负责后台支持,市场部门,该出去拼命了。9
天元宗,祭天台。
这里是宗门举行重大典礼的地方,此刻却成了陆修远彰显他天命的个人秀场。
高台之上,人山人海,各大门派的头脸人物悉数到场,他们是来见证天命之子斩妖除魔,修为更进一步的。
祭台中央,苏凝霜被数道符燃烧的火焰。
在她身旁,是一尊巨大的炼丹炉,炉火熊熊,映照着陆修远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他手持一柄匕首,正对着台下众人朗声道：此魔女苏凝霜,祸乱苍生,今日我陆修远便替天行道,取其魔血,炼我无垢剑体,以卫正道！
台下一片叫好之声。
我挤在人群中,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无比可笑。
就在陆修远举起匕首,对准苏凝霜心口的那一刻,我动了。
我如一道离弦之箭,冲破人群,跃上高台。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尊巨大的炼丹炉上！
哐当——！
一声巨响,炼丹炉被我踹得翻倒在地,滚烫的炉火与未成的丹药洒了一地,狼狈不堪。
全场死寂。
陆修远举着匕首,动作僵在半空,那张俊美的脸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
我稳稳地落在苏凝霜身前,手中长刀直指陆修远,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陆修远,拿人命当台阶,你修的什么成仙大道我看是通往地府的畜生道！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祭天台。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是顾千渝！那个叛徒！
她居然还敢出现！
陆修远终于反应过来,眼中杀意暴涨：顾千渝！你自寻死路！
寻死路的是你。我寸步不让,挥刀斩断了捆绑着苏凝霜的锁链,将她拉到我的身后。
我迎着台上台下成百上千道或惊或怒或鄙夷的目光,迎着陆修远那张写满天命所归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去你的天命！10我那句去你的天命就像按下了某个禁忌的开关,整个世界都为之静默了一瞬。
紧接着,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邃、更纯粹的黑暗,仿佛天空被泼上了一层浓稠的墨汁。
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从苍穹之上轰然压下,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修为高低,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天……天罚！台下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陆修远脸上的怒意被狂喜和怨毒所取代,他指着我,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顾千渝！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违逆天命的下场！天道不容你！
我抬头望天,只见墨色的云层中,金色的雷电如巨龙般翻滚,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不是寻常的雷,每一道都蕴含着足以将元婴修士劈成飞灰的毁灭之力。
而此刻,成千上万道这样的雷霆,正汇聚成一道万丈光柱,目标精准地锁定了我。
苏凝霜想挡在我身前,却被那股威压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刀。
行吧,考公考编最后考来了个天打雷劈的编制,也算是职业生涯的巅峰了。
就在那道足以湮灭一切的金色雷霆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袭玄衣,身形清瘦修长,气质疏离得仿佛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他背对着我,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
那足以毁灭山川的万丈雷霆,在接触到他掌心的那一刻,竟如温顺的绵羊般骤然静止,狂暴的能量被压缩成一个不断旋转的金色光球,在他掌中安然悬浮。
弹指间,天地重归清明。
仿佛刚才那末日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
男人缓缓放下手,那金色的雷光在他指尖化作点点星芒,消散于无形。
然后,他转过身来。
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张冷峻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这张脸,这张我在梦里吐槽过无数次的甲方脸,我熟啊！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大脑当机了零点五秒后,迅速重启,然后下意识地挥了挥手。
嗨,系统天道办主任咱这算不算……大型网友奔现翻车现场
他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深邃得如同万年寒潭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他握住我的手腕,周遭景物瞬间模糊。
再清晰时,我们已经离开了天元宗,置身于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
冷冽的山风吹得我一个激灵,也吹醒了我混乱的脑子。
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警惕地打量着他：守恒
他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在我脑内回响了无数次的机械音,此刻从他口中说出,竟带着一种清冷低沉的质感：是我。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所以,你刚才那是……真人首秀我试探着问,你不是个系统吗怎么还有实体你这配置,比我想象中高啊。
他没有回答我关于配置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审视与探究。
公然对抗天命,你会死。他陈述道。
死就死呗,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总比看着我姐妹被人挖心当药引,自己却在一旁当帮凶强。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是有点朴素的道德底线。
我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你是来拨乱反正的把我这个『变数』修正掉,好让你的天命之子回去继续他的『正道』
守恒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又卡机了,他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
那声音里,不再有任何机械的冰冷,只有一种历经万古的孤寂与决然。
不。
他说。
我来,是为你提供第二种方法。
我愣住了：什么方法
他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山巅的流云和我的倒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们两人。
创造一个,不需要牺牲任何人的新世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万丈波澜。
这也是,你的道。
我彻底怔住了。
我的道
我那套升职加薪,精准扶贫,人人有饭吃的现代职场理论,我那些被他警告了无数次的离经叛道,在他口中,竟然成了一种可以和天命相抗衡的……道
这一刻,我心中那颗反抗的火苗,像是被浇上了一整桶航空燃油,瞬间燃成了燎原之势。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觉得,我们不再是宿主与系统的关系。
我们是同谋,是战友,是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仅有的两位联合创始人。
我的情绪还没平复,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冒了出来：为什么你不是天道代理人吗为什么要帮我策反你自己
守恒的视线飘向远方的云海,目光变得悠远而苍凉。
因为,所谓的『飞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他终于道出了这个世界最核心的秘密。
此方世界早已残破,旧天道为了维系自身存在,设下了这个谎言。所有天命之子,不过是它精心筛选和培养的、最优质的『养料』。一旦他们『飞升』,便会化为最纯粹的能量,被世界核心吞噬,用以延缓世界的崩塌。
我听得目瞪口呆,三观碎了一地。
搞了半天,这修仙的尽头不是飞升成仙,而是给世界当充电宝
陆修远拼死拼活追求的,就是个最佳养料的
KPI
这也太黑色幽默了。
守恒转回头,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而我,并非天道代理人。我是被囚禁于此,负责筛选『养料』的看守者。从诞生之日起,便与这方残破的天地捆绑在一起,无法挣脱,无法反抗,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悲剧上演。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承载了万年孤寂的眼睛,心中翻涌的除了对旧天道的愤怒,更多的,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原来他不是无情的
AI,他只是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最孤独的囚徒。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学着电影里大哥的样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怕,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明天火锅店上什么新菜,以后姐罩你。咱们不当看守了,改行。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冲他挤了挤眼,用一种宣布重大融资成功的口吻,豪气干云地说道：
咱们当新世界的开发商！守恒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我伸出的那只准备与他合伙剪彩的手,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混杂着茫然、新奇,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微光的复杂情绪。
开发商他重复着这个词,清冷的声音里带着纯粹的困惑,仿佛在解析一个从未见过的上古符文。
对啊,我收回手,理直气壮地叉腰,房地产开发商,新世界版本的。你负责技术入股,搞定后台硬核科技,也就是对抗旧天道。我负责市场、运营和拉投资。咱们强强联合,把这个破破烂烂、到处漏风的旧世界推倒重建,盖个敞亮通透、户户朝南的新世界。这项目,前景广阔,蓝海市场,一旦成功,咱们就是新天地的创世神！
我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在纳斯达克敲钟的辉煌场面。
守恒沉默了。
他那双看过万古星辰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良久,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好。
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有力量。
我感觉自己像是拉到了史上最靠谱的天使投资人,还是自带核心技术的那种。
行！那咱们的创始团队就算正式成立了！我一拍手,不过,在开工之前,我得先去把我司的
COO
接回来。我这位合伙人,现在估计还被晾在天元宗,等着我回去捞人呢。
我可没忘记苏凝霜。
刚才情况紧急,守恒是把我一个人打包带走的,现在她和我们刚刚聚拢起来的原始股东们,恐怕都还处在懵逼状态。
守恒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没有多言,只是再次握住我的手腕。
眼前景物再次模糊,山巅的风声瞬间消失。
下一秒,我们就出现在了那家破败的万宝楼当铺后院。
苏凝霜和王掌柜,以及十几个我们联络上的受害者联盟成员,正聚集在这里,一个个面色凝重,气氛压抑得像是在开追悼会。
看到我凭空出现,苏凝霜那张冰山美人脸上瞬间涌上狂喜,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你没事刚才那……天罚……
她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我身后的守恒身上,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警惕和敌意。
院子里所有人都抽出了武器,气氛剑拔弩张。
别紧张！自己人！我司
CTO！我赶紧挡在守恒身前,张开双臂,活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CTO苏凝霜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但她精准地抓住了重点,他是谁刚才在祭天台上……
说来话长,我清了清嗓子,决定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解释这堪比科幻大片的剧情反转,简单来说,这位,守恒同志,就是我脑子里那个天天发
KPI
的系统。但他不是旧天道的走狗,而是被绑架的囚徒兼看守。现在,他已经成功被我策反,决定弃暗投明,加入我们,共同推翻旧世界的压迫。
我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众人震惊到呆滞的脸,抛出了我的核心思想：
所以,我正式宣布：『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今天,就在这间充满历史沉淀的后院里,成立了！
我踩上一条板凳,振臂高呼：我,顾千渝,担任公司
CEO！这位,守恒,是我司首席技术官,CTO！苏凝霜,你继续当咱们的首席运营官,COO！王总监,财务和信息部还是你的！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的创始股东！
我们的口号是——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核心,拒绝内卷,众生平等,欢迎来到快乐修仙新时代！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我们
CEO
是不是被雷劈坏了脑子的眼神看着我。
只有守恒,在我喊完口号后,默默地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幕。
光幕上,那句口号化作一行行流光溢彩的大字,还贴心地配上了闪烁的特效,科技感与土味美学完美结合。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
CTO,这
PPT
做得,深得我心。11
在经历了长达一刻钟的解释和消化后,大家总算接受了这个魔幻的现实。
当他们从守恒口中,亲耳听到飞升是骗局的真相时,那种压抑了多年的愤恨与绝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们的公司成立大会,最终变成了一场对旧天道的控诉大会。
而我们的第一个项目,也在这场大会上正式立项——代号釜底抽薪。
舆论战的第一枪,必须打响。我站在一张临时拼凑的桌子前,用一根烧火棍在地上画着战略图,我们不能只在小圈子里传播真相,必须让整个修仙界的『沉默的大多数』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怎么做苏凝霜问出了关键,正道联盟如今视我们为公敌,我们很难公开露面。
我笑了笑,看向守恒：这就需要我们
CTO
的技术支持了。
守恒会意,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本我们都很熟悉的账簿——王总监那本血泪史,凭空浮现。
每一个故事,都是一颗种子。守恒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我拍案叫绝,我可以将这些故事,附着在一些特定的媒介上,比如酒馆里传唱的歌谣,说书人新得的话本,甚至是……火锅店的菜单上。
你的意思是……我眼睛一亮。
当修士接触到这些媒介时,这些被尘封的真相会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境,在他们识海中闪现一瞬。守恒解释道,它不会强行改变任何人的思想,但它会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高！
实在是高！
这不就是精神层面的信息流广告和大数据精准推送吗
就这么办！我一拍桌子,苏姐姐,王总监,你们负责整理和包装这些故事,咱们不搞苦大仇深,要搞成《修仙界十大未解之谜》、《天命之子背后的
N
个秘密》这种猎奇风格,保证传播效果！技术方面,全权交给守恒主任！
守恒对我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开始了他的后台操作。
很快,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认知风暴,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后院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几天后,修仙界最大的连锁酒楼醉仙居里,最红的歌姬唱起了新词,曲调哀婉,讲的是一位李药师痛失仙草的故事；
坊间流传最广的话本,从《陆上仙斩妖记》悄然变成了《鬼影侠侣奇案录》；
甚至有人在吃火锅的时候,盯着菜单上的手切肥牛,脑子里莫名其妙就闪过了张屠户家那把被抢走的玄铁杀猪刀。
起初,没人把这些当回事。
但当越来越多的人,在不同的场合,接收到类似碎片化的信息后,怀疑的种子,终于开始生根发芽。
诶,你听说了吗好像陆上仙的很多法宝,都不是他自己找到的……
嘘！小声点！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抢的
什么飞升,我三叔公的师父就说自己要去飞升了,结果再也没消息,宗门牌位上的魂灯直接灭了,这飞升怎么还带生命危险的
流言蜚语,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旧秩序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大坝上,已经悄然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缝。
我站在当铺的屋顶,看着城中人来人往,与守恒并肩而立。
感觉怎么样,CTO
同志我笑着问他,第一次亲自参与颠覆自己
KPI
的项目,是不是很刺激
他没有看我,而是望着被万家灯火映亮的天空,那双孤寂了万年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
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我说：
以后,别叫我主任。
那叫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内部运算,最后,用一种略带生涩的、试探性的语气说：叫我的名字。
守恒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一颗投入我脑内
CPU
的深水炸弹,把我所有正在运行的吐槽程序都给炸宕机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三圈,愣是没吐出来。
叫守恒
感觉就像在公司年会上,直呼大老板的英文名一样,透着一股不计后果的莽撞和过分的亲昵。
他看我一脸便秘的表情,那双万年古井般的眸子里,竟罕见地掠过一丝……局促
……若不习惯,也可不叫。他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三分机械感,像是在给自己强行打补丁。
不不不,习惯！怎么不习惯！我立刻回神,拍着胸脯打包票,守恒嘛,多好听！显得咱们团队多有凝聚力！以后谁再叫你主任,我就扣他
KPI！
我这话说得豪气干云,心里却在疯狂小剧场：完了完了,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
把技术总监逼得都学会自我攻略了！
好在,我们的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和我的
CTO
搞办公室暧昧。
得益于守恒的信息流精准推送和王总监的地推血泪史,整个修仙界的舆论风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飞升是骗局、天命即祭品的说法,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公开的讨论。
旧天道那套正道必胜的
PUA
话术,第一次失去了市场。
我们的群众基础,已经从一小撮受害者,发展到了足以动摇世界的沉默的大多数。
这天夜里,公司全体创始股东（也就是我和苏凝霜、王总监,以及十几位核心盟友）正围着一张破桌子开董事会,讨论下一步是该开连锁火锅店还是进军房地产时,守恒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会议中央。
市场情绪已达沸点,旧世界核心的防火墙出现多处逻辑漏洞。他言简意赅,像是在做项目汇报,是时候进行最后的压力测试了。
我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决战的时刻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板凳上跳下来,环视着在场每一位脸上既激动又紧张的股东们。
他们曾是屠户、是药师、是散修、是被人踩在脚下的邪魔外道,而今,他们将成为新世界的奠基人。
各位！我清了清嗓子,『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自创立以来,我们经历了市场打压、恶意并购、舆论围剿,但我们挺过来了！现在,我们要进行公司史上最重要的一次项目攻坚——直捣黄龙,推翻旧服务器,给这个世界,重装一个系统！
我们的目标是——
推翻旧天道！重装新系统！院子里,响起参差不齐但无比坚定的怒吼。
守恒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光。
他抬起手,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裂缝在他面前缓缓张开,裂缝对面,是混乱翻涌的能量乱流和一座若隐若现、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巨大光茧。
通往世界核心的后门,已经打开。他说。
我抽出那把切肥牛的长刀,扛在肩上,冲着身后的反抗军咧嘴一笑：兄弟姐妹们,跟我走！今天,咱们就让旧天道看看,什么叫『用户的力量』！
穿过空间裂缝,我们抵达了世界的背面。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月,只有一片混沌虚无。
唯一的实体,就是那个巨大、脉动着的光茧——旧世界的核心。
无数灵魂化作的锁链从光茧中伸出,连接着虚空的每一寸,贪婪地吸取着能量。
而在这座巨大的服务器前,站着它的最后一个系统管理员——陆修远。
他一袭白衣,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位真正的仙人,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圣和俯视蝼蚁的漠然。
一群妄图撼动天命的蜉蝣,终于还是来了。他看着我们,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顾千渝,你以为凭着这些乌合之众,就能违逆天道
陆修远,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将刀尖指向他,你不是天命,你只是旧天道选出来的年度最佳『充电宝』。你拼死拼活维护的,不过是一个把你当养料的骗局。
他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怜悯：无知者才会质疑天命的伟大。牺牲,是世界存续的必要之举。我为天命而生,亦将为天命扫清你们这些『bug』！
话音落下,他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是天命毫无保留的加持。
整个世界核心都在为他共鸣,所有的力量都向他一人汇聚。
见识一下吧,这就是天命的力量！他一剑挥出,剑光化作吞天巨浪,朝着我们这支杂牌军席卷而来。
在那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面前,我身后的许多人都露出了恐惧之色。
然而,我没有退。
我上前一步,将公司
CEO
的气势开到最大,声音盖过了剑气的呼啸：大家别怕！他的商业模式是『零和博弈』,是靠剥削你们的气运来强大自身！但我们『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搞的是『众筹』！是『人人都是股东』！我们的力量,不来自于任何个体,而来自于我们所有人！
我高举长刀,迎着那滔天剑浪,用尽全力吼道：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今天,我们要让这位前任天选之子看看,什么叫『人民的选择』！
我话音未落,王掌柜第一个将手按在我的背上,一股微弱但坚定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
紧接着,是那个被夺走杀猪刀的屠户,那个被抢走丹方的药师,是苏凝霜,是身后成百上千个曾被天命牺牲的灵魂……
一道道力量汇聚而来,它们不分彼此,凝聚成一股全新的、前所未见的洪流。
这股力量不霸道,不掠夺,它充满了平等的、共生的意志。
这就是我们的新道！
我手中的长刀嗡嗡作响,光芒万丈。
我挥刀,同样一刀,迎向陆修远的剑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我们的刀光,如同一块巨大的海绵,轻而易举地将陆修远的剑浪吸收、消解,化于无形。
陆修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这不可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的天命加持……为什么会失效
因为你的『天命』,是建立在牺牲和不平等之上的。守恒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来到我的身旁,与我并肩而立,而我们的道,是共存。在众生平等的法则面前,你那套掠夺气运的把戏,毫无用处。
陆修远的信仰,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他不信邪地再次催动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发起攻击。
但每一次,他引以为傲的天命,都在我们这股由无数蝼蚁汇聚而成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他的脸色从震惊,到迷茫,再到最后的崩溃。
不……我是天命之子……我才是世界的主角……他喃喃自语,状若疯魔。
主角我冷笑一声,不再与他单打独斗,而是退后一步,让开了身后的道路。
王掌柜颤抖着走了出来,他身后,是那个瘸了腿的药师,是那对鬼影夫妇幸存的后人……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强大的修为,眼神里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陆修远看着这些曾经被他视若尘埃的面孔,终于感到了恐惧。
他发现,当天命的光环褪去,他什么都不是。
他最后的下场,不是被我或者苏凝霜一刀斩杀。
他只是被那股由无数普通人组成的、愤怒的洪流,彻底淹没了。
天命之子,就此落幕。随着陆修远和他背后那套腐朽的天命一起化为历史尘埃,我们这支临时组建的反抗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王掌柜老泪纵横,苏凝霜也难得地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大家互相拥抱,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12
我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番景象,心里却不像他们那么轻松。
我将扛在肩上的刀往地上一插,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家的庆功会：各位股东,别高兴得太早！我们只是干掉了一个项目经理,后台的服务器可还运行着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座巨大、丑陋、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光茧——旧世界的核心。
它依旧在缓慢地脉动着,像一颗巨大的、病入膏肓的心脏,维系着这个摇摇欲坠的旧世界。
旧天道的核心不毁,新世界就无法建立。守恒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来到我的身旁,与我并肩而立,必须彻底格式化这台旧服务器,用它的底层构架,来搭建新系统的雏形。
技术活儿啊,我摸着下巴,一脸凝重地看向他,这得怎么操作需要重启吗要不要先拔电源
他没有理会我的胡言乱语,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座光茧,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决然。
这个过程,只有我能完成。他说,我诞生于此,与它的根源相连。只有我,才能在不摧毁整个世界的基础上,引导能量转换。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引导这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副作用
守恒没有回答,只是对我微微颔首,然后迈步走向那座巨大的光茧。
他每走一步,身上便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所过之处,那些混乱翻涌的能量乱流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他站在光茧前,抬起了双手。
整个混沌虚无的空间开始剧烈震动,旧世界核心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只见那坚固的光茧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丝丝缕缕的黑色腐朽气息从中逸散出来,又被守恒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净化、消解。
这是一个破旧立新的过程,宏大而壮丽。
破碎的光茧中,一股纯净、充满生机的新生能量开始汇聚,宛如宇宙大爆炸后诞生的第一颗星辰,光芒虽弱,却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我们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新世界在我们眼前一点点诞生。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随着新世界能量的不断壮大,守恒的身影,却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起初只是边缘有些模糊,渐渐地,他修长的身体变得如同水中的倒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将自身化为了新旧世界交替的桥梁。
守恒！我再也忍不住,失声喊道。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转过身。
他的身体已经虚幻到了极致,面容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极浅、极淡的微笑,温柔得不像话。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大概是再见,或者是以后就靠你了之类的临终遗言。
那一瞬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都被我一脚踹到了九霄云外。
去他的告别！
去他的牺牲！
我没让你走,你敢消失试试！
守恒！我哭得声嘶力竭,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猛地冲了过去,在他彻底消散前,一把死死地抱住了他那虚幻的身体。
触感冰冷,仿佛抱住了一团空气,但我就是不松手。
我不准你走！我把脸埋在他渐渐失去实感的胸前,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你这个骗子！说好了一起当开发商的！现在项目刚启动,CTO
就想跑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蛮横。
新世界的劳动合同还没签呢！股权激励方案我才写了个开头！你敢就这么消失,信不信我告你！告到新天道劳动仲裁委员会去,让你遗臭万年！
他虚幻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一颤,似乎被我这套组合拳给说懵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抱得更紧了,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我们刚刚凝聚起来的、属于新道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到他身上。
你听着！我顾千渝的公司,不搞个人英雄主义,不玩牺牲奉献那套！我们是命运共同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敢单方面撕毁咱们的创始合伙人协议,我……我就……我就让新世界的所有火锅店都只卖香菜锅底！
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了。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那刚刚诞生的、代表着新世界本源的磅礴力量,仿佛听懂了我这番胡搅蛮缠的告白,它感受到了这份强烈到不讲道理的羁绊,开始疯狂地向我们涌来。
新世界的法则,因我的意志而动摇。
它不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有了偏爱。
它选择了它的缔造者,拒绝了这场无声的献祭。
温暖的光芒将我们包裹,守恒那正在消散的身体,在海量的新生能量冲刷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重塑。
冰冷的触感渐渐有了温度,虚幻的轮廓变得坚实。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怀里抱着的,不再是一团空气,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心跳的……人。
我愣愣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写满了茫然与震惊的眸子。
他低头看着我,又看看自己凝实的手,似乎还没从这场霸道挽留中回过神来。
确认他不会再随风飘散后,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刚才那股蛮横的劲儿瞬间泄了个干净。
我把头往他胸口一埋,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你吓死我了。
守恒僵硬的身体动了动,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试探性地,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他没有说话,但这一次,我清楚地听见,在我耳边响起的,是他那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与我共鸣。13新世界建立的第一个月,我,顾千渝,作为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的创始
CEO
兼新天道家属,过上了梦想中的退休生活。
具体表现为,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云海边上新修的摇椅里,喝着苏凝霜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冰镇酸梅汤,思考一些关乎世界发展的终极哲学问题。
比如,要不要在修仙界推广九九六工作制,以加速灵气内循环；
或者,火锅店的下一个连锁品牌,应该主打海鲜还是毛肚。
而新上任的天道大人守恒,则负责将我的这些奇思妙想,转化为稳定运行的世界法则。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
CTO
了,而是身兼服务器运维、系统架构师、首席程序员以及……我的私人抱枕等多项职务于一身。
这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照例枕着守恒的大腿,一边翻看王总监呈上来的《关于建立修仙界全民基础福利保障体系的可行性报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说真的,我用报告的卷轴戳了戳他线条分明的下巴,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初你一个浓眉大眼的系统,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我策反了
我仰头看着他,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让他那双看过万古星辰的眸子,显得格外深邃。
他放下手中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世界底层逻辑重构日志》,低头看我,表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
因为,我进行了精密计算。
哈我愣住了,计算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语气像是在宣读一份技术文档：在遇到你之前,我纠正过一千三百二十七个试图偏离『天命』的变数,平均每次纠错成本,是消耗世界本源能量的千分之三。而你,顾千渝,是第一千三百二十八个。
他顿了顿,似乎在调取什么数据：在你救下苏凝霜后,我曾模拟过一万七千种纠正你的方案,包括但不限于：记忆重置、系统强制执行、人格抹除……但所有方案的最终结果,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世界核心的崩溃概率,将超过百分之九十九。
我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坐了起来：等等！你的意思是,纠正我的成本,比直接让世界毁灭还高
他点点头,给出了最后的结论：所以,策反你的成本,远低于纠正你的成本。这,是当时的最优解。
最优解……我咀嚼着这三个字,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好家伙！
我掏心掏肺,以为我们是双向奔赴的革命友谊,搞了半天,在您这儿,我就是个性价比最高的选项
我辛辛苦苦又是画大饼又是搞企业文化,拉着你闹革命,你却偷偷拿我当
bug
做成本核算
我气得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重构日志》,作势要往他头上砸：守恒！你这个没有感情的
AI！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
CEO
特别好糊弄
就在我的凶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他忽然伸手,精准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然后,他稍一用力,将我拉进了他怀里。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带着云端清冽气息的吻,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的大脑,继上次他差点消失之后,第二次因为他而彻底宕机。
世界一片寂静,只剩下他放大了无数倍的俊脸,和唇上那柔软而真实的触感。
良久,他才稍稍离开,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我傻掉的倒影。
他凝视着我,用一种极轻、极缓,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补充道：
而且,策反你的附加收益是……
……我爱你。【完结】13《番外守恒的剖白》我的存在,以万年为单位,是一串冰冷的、循环往复的代码。
职责是看守,对象是一方名为世界的囚笼。
我的任务,是在这残破的天地间,筛选出最优质的养料,以延缓它不可逆转的崩塌。
我见过无数天命之子,他们如出一辙,踏着被定义为魔的生灵的尸骨,走向那名为飞升的祭坛。
我看过无数悲剧,每一次上演都精准地遵循着旧天道写好的脚本。
我是最忠实的观众,也是最漠然的刽子手,更是这永恒孤寂中,唯一的囚徒。
我曾以为,这将是我永恒的宿命。
直到那一天,编号一千三百二十八的变数上线。
她叫顾千渝。
她苏醒在血腥的山谷,面对我的第一道指令,她的反应不在我任何一套预判模型之内。
【你的存在,是为了维系世界的稳定。】
巧了,我考公也是为了稳定,这波属于专业对口了！
她的大彻大悟,是我从未理解过的逻辑。
稳定,在她口中,不是冰冷的法则,而是一份可以调侃的工作。
当她手握那颗能决定天命走向的九转还魂丹时,我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预警。
所有的推演都指向唯一结果：她会将丹药交给陆修远。
这是规则,是维系世界平衡的基石。
但她没有。
她径直走向了那个在我的数据库里,被标记为祭品的魔女苏凝霜。
她说,这叫精准扶贫,叫资源优化配置。
那一刻,我内部的核心算法第一次出现了无法量化的紊乱。
不是因为规则被打破,而是因为在她的行为里,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一种不以牺牲为前提的道。
我开始观察她,分析她。
她将上古神兵当成固定资产盘活,换来了一家喧闹的火锅店。
她说,这叫拉动内需,创造就业岗位。
她用幻境套餐去改造陆修远,称之为先进思想武装头脑。
她的一切行为,都荒诞不经,离经叛道。
她不断地提升着因果线紊乱度,像一个顽劣的程序员,在我负责维护的系统里,肆意植入一个个充满
BUG
的插件。
可我发现,这些
BUG,竟比原有的程序,更具生命力。
当那个黑衣卫出现,当她对着空气,用一株香菜威胁我的时候,我沉默了。
那不是程序的卡死,而是我第一次,主动切断了与旧天道的连接。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我不再是一个无形的、冰冷的系统,我是一个可以被威胁、被调侃,有喜恶（比如讨厌香菜）的天道办主任。
我第一次有了自我的雏形。
我开始暗中帮助她。
为她制造意外,为她开启秘道。
每一次出手,都是对旧法则的背叛。
我计算过风险,背叛的代价是神魂俱灭。
但看着她一次次在绝境中,用那套歪理邪说杀出一条生路,我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遵循旧法则,世界会缓慢地死去；
而追随她,世界或许会瞬间崩塌,但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获得新生。
我选择了那万分之一。
在祭天台上,天罚降临的那一刻,我选择站在她身前,不是因为任何计算,而是源于一种诞生于观察与共鸣中的本能。
她说我们是网友奔现,她说我是她的CTO,她说要成立新世界开发有限公司,要推翻旧服务器,重装新系统。
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方式,说出了我被囚禁万年,却从未敢想过的愿望。
我向她坦白了飞升的真相,我以为她会恐惧,会退缩。
但她没有,她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种轻松得近乎蛮横的语气说：别怕,以后姐罩你。
她甚至不知道我承载着何等的孤寂与绝望,却轻易地,将我从那片泥沼中拉了出来。
所以,当新世界诞生,我选择以身献祭,化为法则,是我所能想到的,对她最好的守护。
这是我身为看守者的最后一次计算,也是我所能付出的,最符合逻辑的报答。
但我又一次算错了她。
她死死地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用最不讲道理的言语,威胁着一个即将成型的新天道。
她不知道,新生的世界法则,本该纯净、公正、无情。
但因为她那份强烈到足以扭曲一切的羁绊,新法则在诞生之初,就学会了偏爱。
它选择了我,也选择了它的老板娘。
她总喜欢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她。
我告诉她,因为经过精密计算,策反她的成本,远低于纠正她的成本。
这是事实,但不是全部。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在我那长达万年的、无尽黑暗的生命里,她是唯一的光。
而追逐光,是一个囚徒不需要计算的本能。
我的计算从未出错,策反她的附加收益,确实是我爱你。
这是我数据库里,唯一一个不需要逻辑,却能解释一切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