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世孤影
苏清沅睁开眼时,鼻尖萦绕着一股陈旧的药味,混着霉味,呛得她咳了两声。雕花床顶蒙着灰,蛛丝在木棱间牵牵绕绕,像谁随手画的残线。身上的被褥硬邦邦的,粗麻布磨得皮肤发疼,触感陌生得让她心头一沉——这不是她的实验室,更不是她公寓里那张铺着鹅绒垫的定制床垫。
原主的记忆像被打翻的墨汁,在脑海里晕开一片混沌。零碎的片段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也叫苏清沅,是个家道中落的孤女,父亲曾是太医院的末等医官,染病去世后,被远房表舅塞进靖王府当杂役。昨儿个在花园里给牡丹修枝,被管事嬷嬷的远房侄女推搡,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太湖石上,就这么没了性命。
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清沅,顶着生物学博士的头衔,却偷偷考了中医执照,闲暇时还爱写点悬疑小说当消遣。穿越前最后一个画面,是实验室的恒温箱发出警报,她伸手去调参数时,触电般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
还愣着王爷该用早膳了,要是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粗嘎的嗓门在门外炸开,伴随着重重的踹门声,门板上的漆皮簌簌往下掉。
苏清沅捏了捏眉心,压下翻涌的眩晕。靖王萧彻,大周朝最神秘的存在。据原主记忆里的零碎传闻,他出生时娘胎里带了怪病,常年卧病在床,二十三岁的人,看上去比垂暮老人还要孱弱。性子更是阴鸷难测,府里的下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没几个能待满三个月,不是被发卖就是莫名消失。
她现在的身份是后厨帮厨,一个随时可能被碾死在尘埃里的小角色。苏清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既来之,则安之。活着,总得先找到立足点。
她挣扎着起身,身上的粗布襦裙浆得发硬,领口磨得锁骨生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杂役房的院子里堆着半人高的柴火,几个穿着同样粗布衣裳的丫鬟正蹲在井边搓洗衣物,看见她出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又很快低下头去——在这王府里,谁都怕沾染上麻烦。
清沅,你可算醒了。一个圆脸丫鬟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块冷硬的麦饼,张嬷嬷刚才还问起你,说王爷今早要喝碧梗粥,让你去盯着灶。这是和原主同住一间屋的春桃,性子怯懦,却还算心善。
苏清沅咬了口麦饼,粗粝的口感剌得喉咙发疼,她含糊道:多谢。
后厨乱哄哄的,十几个厨子和帮工穿梭往来,铁勺碰撞铁锅的叮当声、管事嬷嬷的斥骂声混在一起,像口沸腾的大锅。张嬷嬷是后厨的管事,生得膀大腰圆,正叉着腰训斥一个小厨子:这点火候都掌握不好王爷喝的汤要是烫了嘴,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见苏清沅进来,张嬷嬷眼睛一瞪,三角眼吊得老高:还知道来昨儿个撞坏了脑子,今儿个就想偷懒王爷今早想吃碧梗粥,你去盯着灶,要是糊了一星半点,就等着卷铺盖滚蛋!
苏清沅应了声,走到灶台边。大铁锅里的白粥咕嘟冒泡,米粒翻滚着,散出淡淡的米香。她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粥里掺了些不易察觉的寒凉药材,像是生地和知母,量虽少,却阴损得很。长期食用,只会让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看似滋补,实则慢性戕害。
她不动声色地往灶里添了块柴,让火势再旺些,又借着搅动粥勺的动作,指尖飞快地捻了点什么东西丢进去——是她刚才在后院墙角发现的几株晒干的生姜和陈皮,切成了极细的末。生姜温阳,陈皮理气,刚好能中和那点阴寒。量极少,混在浓稠的粥里,谁也看不出来。
盛粥的碗是上等的白瓷,描着浅淡的兰草纹。苏清沅捧着托盘,穿过抄手游廊往萧彻的寝殿静尘轩走。廊下的石榴花开得正盛,红得像团火,落在青石板上的影子却透着几分萧瑟。
静尘轩外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腰间佩着弯刀,见她过来,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脸。通报过后,她才得以进去。
殿内光线偏暗,只在窗边设了张软榻,光线透过糊着云母纸的窗棂,柔和地洒在榻上的人身上。一袭月白锦袍,衬得肤色近乎透明,乌发松松地挽着,用一根玉簪固定,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他半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很淡,明明是极好看的人,却透着一股随时会碎裂的脆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不是苦涩的汤药味,更像某种花草的冷香,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病气。
放下吧。声音很轻,带着病气的沙哑,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薄冰覆盖下的暗流。
苏清沅放下粥碗,刚要退出去,就听他又问:今日的粥,是谁做的
她心头一跳,垂眸道:回王爷,是奴婢。
萧彻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很淡,却像淬了冰,仿佛能穿透人的皮肉,直抵骨髓。苏清沅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那里是她刚穿越时就攥着的一枚小巧银针刺络笔——那是她用奖学金买的纪念品,笔身是银制的,针尖锋利,此刻成了她最后的底气。
味道尚可。他没再多问,重新闭上眼,退下。
走出静尘轩,苏清沅才发现后背已沁出冷汗,贴身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这位靖王,绝不像传闻中那般不问世事。他的敏锐,藏在那副病弱的皮囊下,像蛰伏的猛兽,只消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第二章
暗夜针影
接下来几日,苏清沅安分地在后厨做事,劈柴、择菜、洗碗,什么粗活都干。她手脚麻利,又不多言,张嬷嬷虽依旧刻薄,倒也没再刻意刁难。偶尔被派去给静尘轩送些吃食,她总能不动声色地在食物里加些调理的东西:炖肉时放几片山楂,解腻又消食;蒸糕时掺点山药粉,健脾养胃。用量精准到几乎无法察觉,像春雨润物,悄无声息。
萧彻似乎并未察觉,只是每次她送去的东西,都吃得比往常多些。有时她会在殿外多待片刻,能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或是极轻的咳嗽声,像风中残烛,让人心头发紧。
这天夜里,苏清沅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杂役房的人都披衣起来,凑在门口议论纷纷,神色慌张。
听说了吗王爷犯了急症,咳血了!
太医来了好几个,都束手无策呢……
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苏清沅心头一紧。她虽与萧彻无甚交情,但那双眼眸里的沉寂,总让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濒临死亡的样本——明明还有生机,却被无形的枷锁困住。那碗被动过手脚的粥,像根刺扎在她心头。
她悄悄溜出杂役房,借着月色往后厨跑。那里有她偷偷藏起来的药材,是原主父亲留下的一点念想,用个小布包包着,藏在柴火堆深处,有当归、黄芪,还有几小段人参,都是些补气养血的寻常药材,却恰好能用上。
刚把药材包好,就撞见张嬷嬷带着两个家丁匆匆走过,神色焦急。王爷情况不好,府里要请那位‘鬼手’先生,你去备马车!张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苏清沅脚步一顿。鬼手她在一本古籍里见过这个名号,说是百年前有位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后隐于市井,留下一套独特的针灸心法。她当年一时兴起,凭着古籍复原了这套针法,还在国际医学论坛上发表过相关论文,只是用了个化名青禾。
看来,这位靖王的病,远比想象中复杂。那碗粥里的寒凉药材,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她没再犹豫,借着夜色掩护,绕到静尘轩的后窗。窗纸透着昏黄的灯光,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虚弱,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她从袖中摸出银针刺络笔,又从怀里掏出发髻上的银簪,沾了点白天偷偷调制的麻药——用曼陀罗花汁和酒精(她用蒸馏法从酒里提纯的)混合而成,效力不强,却能让人短暂失神。
她轻轻拨开窗户插销,推窗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咳嗽。
屋里灯火通明,几个太医围着床榻,满脸焦急,却无人敢下手。萧彻躺在锦被里,脸色惨白如纸,唇角还沾着血迹,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口起伏极缓,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
脉象散了……一个白胡子太医颤声道,准备后事吧。
不可!另一个年轻些的太医反驳,王爷还有气!
苏清沅屏住呼吸,像一道影子般滑到床侧。众人惊觉时,她已经抬手,银针刺络笔快如闪电,落在萧彻手腕的内关穴上。
你是谁!为首的白胡子太医又惊又怒,伸手就要来抓她。
闭嘴。苏清沅头也不抬,眼神专注如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她的手指翻飞,银针在萧彻身上的穴位间游走,百会、膻中、足三里……手法诡异又精准,时而快如疾风,时而缓如流水。这是鬼手针法的精髓,以快制急,以缓固本,专门应对这种急危重症。
萧彻的咳嗽声渐渐平息,脸色似乎也缓和了些,不再是那种死灰般的白。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放轻了。
最后一针落在涌泉穴,苏清沅收回手,额角已沁出薄汗,后背的衣衫再次湿透。她看了眼床上呼吸渐稳的人,不敢多留,转身就要从后窗溜走。
站住。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虚弱,却字字清晰,像冰珠落在玉盘上。
苏清沅脚步一顿,缓缓转身。萧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望着她,眸子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探究,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标本,又像在解读一道复杂的谜题。
你是谁他又问了一遍,和第一次问她粥是谁做的时不同,这次的语气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好奇,又像是了然。
苏清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王爷安康,便是奴婢的福气。说完,她不再停留,纵身跃出后窗,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草木香。
萧彻望着空荡荡的窗口,指尖轻轻动了动。刚才那双手,沉稳、精准,带着一种与她身份不符的笃定。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不同于药味的草木香……像雨后的青山,清冽又鲜活。
去查。他对守在门口的暗卫吩咐,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府里所有叫苏清沅的下人,一寸寸地查。
苏清沅回到杂役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像要撞破胸膛。她把银针刺络笔藏回枕下,又将沾了血迹的指尖反复清洗。这次冒险,让她离那个病秧子王爷又近了一步,危险,却也意味着机会。她需要一个更安全的身份,一个能让她在这王府里站稳脚跟的身份。
第三章
暗流渐显
几日后,府里传来消息,靖王大好了。太医们都说是奇迹,奔走相告,却没人说得清到底是哪一味药起了作用。只有萧彻知道,那晚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女子,才是关键。
而苏清沅,依旧做着她的帮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偶尔,她会收到一些奇怪的赏赐——一块上好的杭绸布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床尾;几味珍稀的药材,当归是野生的,黄芪切片均匀,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放在了她平日取柴的角落;甚至还有一本孤本医书,《千金方》的手抄本,纸页泛黄,却保存完好,被塞进了她藏药材的布包里。
她知道,那是萧彻给的。这个病秧子王爷,心思远比她想象的更深,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探究。
这天,张嬷嬷突然叫住她:苏清沅,你收拾收拾东西,往后去静尘轩当差,做些洒扫的活计。
苏清沅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静尘轩的陈设并不奢华,甚至可以说简朴。书架上摆满了书,从经史子集到医书农桑,琳琅满目。空气中的药味淡了些,混着墨香,倒也清雅。
萧彻坐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给那苍白的面容添了点暖意,像冰雪初融。他穿着月白里衣,领口松松地敞着,露出纤细的锁骨,比初见时多了几分生气。
过来。他头也没抬,翻书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苏清沅走过去,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那日,是你他忽然问,声音平静无波。
她沉默片刻,道:王爷认错人了。
萧彻合上书,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是一双常年干活的手,指腹带着薄茧,却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药味,像冬日里的溪水。苏清沅浑身一僵,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你的脉搏,很稳。他缓缓道,眼神像手术刀般精准,不像个常年劳作的杂役,倒像……练过内功的人。
苏清沅心头剧震。她确实练过几年太极,为了调理身体,也为了让手更稳,方便做实验和针灸。太极讲究气沉丹田,呼吸绵长,脉搏自然比常人平稳些。没想到被他察觉到了。
王爷说笑了,奴婢只是身子骨还算硬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萧彻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很浅,却像冰面裂开了一道缝,透出底下的光。是吗那本《鬼手针经》,你看得懂
苏清沅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本书,正是他赏赐给她的那本孤本!他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的第一个马甲,藏不住了。
王爷想怎样她索性不再掩饰,语气平静下来,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帮我。萧彻松开她的手,靠回软榻上,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治好我的病,你要什么,本王都能给你。金银珠宝,良田美宅,甚至是脱离奴籍,恢复自由身。
苏清沅看着他。阳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只脆弱的蝶。可那双眼睛里的野心和算计,却藏不住,像埋在雪下的火种,只待时机便会燎原。他的病,恐怕不止是天生的那么简单。
我要自由。她缓缓道,一字一顿,治好你,我要离开靖王府,从此两不相欠。她不想卷入这王府的纷争,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萧彻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那笑意染了些温度,不再是全然的冰冷:可以。但在那之前,你得留在我身边,随时‘待命’。
苏清沅应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个病秧子王爷,已经对她产生了兴趣,而她,也对他的病,以及他身上隐藏的秘密,产生了探究欲。
第四章
医心机关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清沅成了萧彻身边最特殊的存在。她不再是杂役,有了自己的小房间,就在静尘轩旁边,陈设简单却干净。她每天给萧彻把脉、施针、调理饮食,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不再是那种透明的白,偶尔还能在院子里散散步,虽然走不了太远就会气喘。
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苏清沅发现,萧彻并非传闻中那般阴鸷。他博览群书,见解独到,偶尔会和她讨论医理,甚至是一些她随口说出的奇思妙想——那些来自现代的观点。
你说,人是由微小的‘细胞’构成的他拿着她画的细胞结构图,眼神里满是好奇,这‘细胞’,肉眼不可见,却能决定人的生死
是。苏清沅点头,就像一座宫殿,由无数块砖石构成,砖石坏了,宫殿也会倒塌。
萧彻若有所思:那我的病,是不是也和这些‘细胞’有关
可以这么说。苏清沅斟酌着用词,常年的药物损伤,让你的‘砖石’不够坚固了。她避开了中毒两个字,时机未到。
他似乎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却从不追问她的来历。只是偶尔,会在她施针时,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那目光里有探究,有欣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她有些慌乱。
这天,萧彻的大哥,当朝太子萧景,派人送来一盒点心,说是新得的江南贡品,特意送来给弟弟尝尝。
苏清沅接过食盒,入手微沉。打开一看,里面是精致的梅花酥,层层起酥,形如梅花,散发着甜香。她拿起一块,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银簪挑了一点放进嘴里,舌尖微微发麻。
她不动声色地将梅花酥放回盒里,道:王爷,这梅花酥里掺了微量的‘牵机引’,长期食用会让人慢性中毒,状似旧病复发,不易察觉。
萧彻正在看书,闻言抬眸,眼神冷了下来:太子又不安分了。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苏清沅把点心收起来,道:我让人处理掉。
不必。萧彻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说,要是太子‘误食’了这点心,会怎样
苏清沅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王爷,可真是不简单,看似病弱,手段却狠辣。
我可以配一副解药,她道,但需要些特殊的药材,还得有人‘不小心’把点心送到太子府的宴会上。太子明日要在府中设宴,邀请了不少大臣,正是好时机。
萧彻笑了,眉眼舒展,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药材好办。至于送点心的人……他看向苏清沅,眼神里带着期待,你有办法
苏清沅点头。她想起自己写悬疑小说时,曾研究过各种机关消息。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是一幅精巧的机关图,上面画着一个类似弹弓的装置,却更复杂,有瞄准的刻度和蓄力的机关。
这是……萧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伸手接过图纸,仔细看着。
一个小玩意儿,叫‘追风’。苏清沅解释道,能让人在百步之外,把东西精准地送到想去的地方,悄无声息。需要些铁料和牛角,让你的人做出来。这是她根据现代投石机原理改良的,缩小了尺寸,更便于携带和隐藏。
萧彻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会医术,懂针灸,似乎还会机关术她像一本厚厚的书,每一页都有新的惊喜。
苏清沅,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到底是谁
苏清沅抬眸,与他对视。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过窗棂落在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像盛满了星辰。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是啊,她只是想活下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好好地活下去。
萧彻沉默了。他知道,她还是没有说实话。但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拿起那张机关图,对门外吩咐:叫影一进来。
影一是萧彻的贴身暗卫,武功高强,也懂些机关之术。他看着图纸,眼神惊讶,随即领命而去。
苏清沅的第二个马甲,就这么在他面前,半遮半掩地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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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文心暗涌
太子府的宴会果然出了事。据说是一只野猫闯入后厨,打翻了点心盘,正好落在太子面前的桌案上。太子素来爱吃甜食,见是梅花酥,拿起一块就吃了。没过多久,就腹痛难忍,口吐白沫,险些丧命。
虽有太医及时救治保住了性命,却也大病一场,元气大伤,连早朝都无法参加。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查出梅花酥里有毒,而这梅花酥,正是太子自己府里的厨子做的。
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人敢说。太子因此失了不少圣心,皇帝对他的不满溢于言表。
萧彻的处境,无形中好了许多。他看苏清沅的眼神,也多了些别的东西,不再仅仅是雇主对雇工的审视,多了些欣赏,甚至……亲近。
这天傍晚,苏清沅给萧彻施完针,正收拾银针,他忽然叫住她。
陪我坐会儿。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细碎的金色花瓣落了一地,香气清甜,沁人心脾。两人坐在石桌旁,谁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晚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也吹动了苏清沅颊边的碎发。
你写的那些故事,很有趣。萧彻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清沅一愣:什么故事
你藏在枕头下的手稿,他看着她,眸子里带着笑意,像盛了月光,那些关于江湖、关于悬疑的故事,比市面上的话本好看多了。
苏清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被晚霞染过。那是她穿越前写的小说草稿,讲的是一个女仵作破解奇案的故事,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这是她的第三个马甲,一个籍籍无名的写手!
她窘迫地别过脸,伸手去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闲来无事,瞎写的。
不是瞎写。萧彻认真道,你的故事里,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比如通过死者的伤口判断凶器,通过脚印判断身高,逻辑缜密,不像女子的手笔。
苏清沅没说话。她总不能告诉他,这些都是现代法医和刑侦学的基础知识吧。
那个笔名,‘尘中客’,是你吗他又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清沅彻底惊呆了。她当年在网上发表过几篇短篇,用的就是这个笔名,读者不多,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看着她震惊的表情,萧彻低低地笑了起来。月光下,他的笑容温润,少了平日的疏离和算计,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我手下的人,查到的。他坦白道,你写的东西,在江南一带很受欢迎,尤其是那些镖局和衙门里的人,都说你的故事能启发思路。
苏清沅捂住脸,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像个透明人。所有的秘密,都被他扒得一干二净,连她藏得最深的爱好都暴露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放下手,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嗔怪。
萧彻看着她,眼神深邃,像望不见底的星空:我想知道你更多的事。苏清沅,或者说……你的真名。他总觉得,苏清沅这三个字,不足以承载她的灵魂。
苏清沅沉默了。穿越的秘密,是她最深的底线,是她与这个世界之间最后的屏障。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再是那个病骨支离的王爷,他的眼神明亮,身姿虽仍清瘦,却已挺拔,像雨后的青竹,带着向上的力量。是她,一点点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而他,也一点点剥开了她所有的伪装,看到了她藏在尘埃里的光芒。
我叫苏清沅。她缓缓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这就是我的名字。至于其他的……你就当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吧。她没有细说,却也没有完全说谎。
萧彻没有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他伸出手,轻轻拂去落在她发间的桂花,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烫得苏清沅心头一颤,像有电流划过。
不管你从哪里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晚风拂过湖面,荡起圈圈涟漪,你现在在这里,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那一刻,苏清沅看着他眼中的认真,看着他眼底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或许留下,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或许,这个世界,这个男人,值得她卸下所有防备,好好地依靠一次。
第六章
情定灼光
萧彻的身体越来越好,已经能像常人一样处理事务。他开始参与朝政,提出的几个关于水利和农桑的建议,都深得皇帝赞赏。他与太子分庭抗礼,手段凌厉,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守住底线,赢得了不少老臣的支持。
朝堂上下都惊讶于靖王的转变,只有苏清沅知道,他骨子里的善良和坚韧,从未消失,只是被病痛和算计掩盖了。
两人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不再是雇主和雇工,更像是知己,是战友。他会和她讨论国事,听她讲那些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汽车、飞机、互联网,那些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她会为他调理身体,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在他烦躁时陪他在院子里静静地坐着,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情愫在日常的点滴中滋生,像院子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住彼此的心。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她对他的依赖也越来越深。只是谁都没有说破,像揣着一个甜蜜的秘密,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这天,萧彻处理完公务回来,脸色有些凝重,眉宇间带着一丝烦躁。
怎么了苏清沅递上一杯热茶,是他喜欢的雨前龙井。
萧彻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沉默了片刻,才道:父皇要为我指婚了。
苏清沅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失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恭喜王爷了。不知是哪家的贵女
萧彻看着她故作平静的侧脸,看着她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心里一阵烦躁,像有团火在烧。他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的手指有些用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苏清沅被迫抬起头,撞进他灼热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委屈,还有……深情。
我不想娶别人。他一字一句道,眼神灼热得像要把她融化,苏清沅,我想娶的人,是你。
苏清沅愣住了,心跳得像要炸开,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急切,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忽然觉得,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顾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微凉,带着熟悉的药香和淡淡的茶香,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萧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加深了这个吻,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和珍视,像在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窗外的桂花香,似乎更浓了,甜得让人发晕。
第七章
尘埃落定
后来,萧彻最终没有接受皇帝的指婚。他亲自进宫,跪在养心殿外,整整一天一夜,任凭风吹雨打,直到皇帝松口。他用自己的力量,肃清了朝堂的暗流,找到了当年陷害他的后宫嫔妃——如今的贵妃,搜集了她下毒的证据,呈给皇帝。
真相大白,贵妃被打入冷宫,太子也因牵连其中,被废黜储君之位。
他的病彻底好了,不再需要常年服药,脸色红润,身姿挺拔,成了大周朝最耀眼的王爷。而苏清沅,也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马甲,以真实的自己,站在他身边。
他们没有举办盛大的婚礼,只是在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在静尘轩的院子里,对着满院的桂花,互相交换了亲手做的戒指——一枚是萧彻用自己珍藏的暖玉雕琢的,温润剔透,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另一枚,是苏清沅用实验室带来的特殊合金(她穿越时放在口袋里的,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打磨成的简约指环,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彻字。
往后,不管你是神医,是机关师,还是写手,萧彻握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都是我的妻,是我萧彻唯一的妻。
苏清沅笑了,眼中闪着泪光,那是幸福的泪水:往后,不管你是病秧子,是王爷,还是权倾朝野的靖王,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都是我的人,是我苏清沅一个人的。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浮尘里的光,终究是找到了属于它的归宿,而那束曾濒临熄灭的烛火,也终于在灼光的映照下,燃起了熊熊烈火,照亮了彼此往后的岁月。
第八章
岁月绵长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温馨。萧彻依旧忙于朝政,却总会抽出时间陪她。苏清沅则开了家小小的医馆,用她的医术救治百姓,闲暇时依旧写她的悬疑小说,笔名改成了彻妻,一时洛阳纸贵。
有时,萧彻会陪着她坐诊,看着她温柔地对待病人,看着她用那些新奇的法子治病,眼神里满是骄傲。有时,苏清沅会陪着萧彻处理公务,给他出些新奇的点子,帮他分析案情,像他最得力的助手。
他们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也一起享受着岁月静好。苏清沅知道,她的穿越,或许是命中注定,让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萧彻也知道,他的等待,他的坚持,都是值得的。这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女子,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礼物,是他生命里最温暖的光。
双向奔赴的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身边是你,便无所畏惧。他们的故事,像那满院的桂花,在时光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悠远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