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魔王家养毛茸茸 > 第一章

我的名字叫橙子。我的世界,就是这方洒满阳光的窗台,还有身下这张被磨得边缘起毛的旧沙发。阳光暖融融的,像刚出炉的小鱼干散发出的气味。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喉咙里滚出一串咕噜咕噜的低鸣。真好啊,无所事事的下午。
爪子有点发痒。我眯着眼,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沙发扶手上。那上面交错纵横的抓痕,是我伟大的艺术杰作,记录着无数个同样慵懒的午后。我后腿微微发力,前爪探出锋利的爪尖,对准一条尚未完全成型的沟壑,开始有节奏地嚓啦——嚓啦——挠动。木质纤维断裂的细微声响,如同最悦耳的乐章。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咸腥味儿,丝丝缕缕飘了过来。是厨房!是那条晒在窗台边缘的、金黄酥脆的小鱼干!我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鼻翼翕动,咕噜声戛然而止。肚皮朝天的姿势瞬间切换成蹲伏,尾巴尖兴奋地微微抖动。
目标锁定。我悄无声息地从沙发滑落,肉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一丝声响。身体压得极低,贴着墙角,像一道橘黄色的影子,迅捷地溜向厨房门口。
近了,更近了。小鱼干那饱满诱人的轮廓就在眼前,在阳光下发着油亮的光。我后腿肌肉绷紧,准备一跃而上,叼住这份从天而降的美味。
橙——子——!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在身后炸响,如同晴天霹雳。是铲屎官!他挥舞着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鸡毛掸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对我觊觎小鱼干的愤怒。
糟糕!捕猎计划败露!我吓得浑身橘毛唰地炸开,尾巴瞬间僵直得像根棍子。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美食的诱惑。来不及多想,我猛地转身,四爪并用,慌不择路地朝着客厅角落那个高高的、落满灰尘的古董花架窜去!那里是我最后的堡垒!
花架上摆放着铲屎官视若珍宝的瓶瓶罐罐。我像一道闪电般冲过去,试图从那些脆弱的障碍物中间挤出一条生路。巨大的恐惧让我失去了精准的判断,后腿在蹬踏一个青花瓷瓶底座时用力过猛——
哐啷——哗啦——!
一阵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整个花架剧烈摇晃,最顶层那个最大的、色彩最诡异的陶罐,像个笨重的醉汉,直直地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板上!
完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下小鱼干没吃到,反而闯了塌天大祸!铲屎官那足以掀翻屋顶的咆哮仿佛已经在耳边响起,还有那可怕的鸡毛掸子……我本能地闭紧眼睛,身体缩成一团橘色的毛球,等待着雷霆之怒降临。
预想中的剧痛和咆哮并没有到来。
死寂。
一种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猛地攫住了我。连铲屎官那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都消失了。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气流猛地从碎裂的陶罐位置汹涌而出!那不是风,更像是一种粘稠的、带着铁锈和腐败土壤混合气息的液体,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浑身的毛根根倒竖,身体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
我惊恐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堆满杂物的客厅角落。
碎裂的陶罐中心,一个幽暗、旋转的洞口无声地张开。洞口边缘闪烁着鬼火般的惨绿和暗紫色光芒,像无数只邪恶的眼睛在眨动。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更可怕的是,洞口深处传来无数重叠在一起的、非人的尖啸和哀嚎,如同亿万指甲刮过朽木,冰冷地钻进我的耳朵,撕扯着我的神经!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将它勒爆。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远离那个恐怖的洞口!
我挣扎着想后退,爪子却像被无形的冰冻结在地板上,动弹不得。那股冰冷的吸力骤然增强,如同无数只来自深渊的冰冷手掌,死死拽住了我的身体!我徒劳地蹬着腿,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恐惧到极点的呜嗷声。
喵——!!!
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被那旋转的黑暗彻底吞噬。天旋地转的感觉猛地袭来,仿佛被抛入一个疯狂的漩涡。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在眼前飞速旋转、拉长、扭曲,形成令人晕眩呕吐的隧道。我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揉捏,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坠落感和耳边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碎灵魂的尖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几乎散架的剧痛。我从那混沌的漩涡中被狠狠甩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平面上。
眩晕感依旧强烈,胃里翻江倒海。我挣扎着抬起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眼前的一切,让我瞬间忘记了疼痛,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
这是一个巨大得无法想象的空间,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仿佛支撑着另一个世界的天空。没有阳光,只有墙壁上镶嵌的、散发着幽绿和暗紫色光芒的晶石,如同巨大的、冰冷的眼睛,投下惨淡摇曳的光影,将一切都染上诡异扭曲的色调。
空气冰冷得刺骨,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沉淀了无数绝望和暴戾的气息,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而我的身下,是一座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王座!
它完全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巨大的、扭曲的兽类头骨构成了扶手,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我;无数细小的、分不清是人还是其他生物的指骨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座椅表面;王座的基座,则堆叠着更大、更粗壮的腿骨和肋骨,有些骨头上还残留着干涸发黑、如同沥青般的可疑污渍。冰冷的触感透过我的皮毛,直刺血肉。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呜……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就在我抖得快要散架时,一阵沉重、规律、带着金属摩擦特有的冰冷质感的脚步声,突兀地在这死寂得令人发疯的大殿中响起。
咚…咚…咚…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敲击在我的心脏上。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大殿深处那无边的黑暗里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倒一切的恐怖威压。有什么东西,正从那深渊般的黑暗中走出来!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全部意识,像冰水灌顶。我猛地从骸骨王座上弹跳起来,身体弓成一座橘色的拱桥,背毛如同豪猪的尖刺般根根炸立!尾巴因极度的紧张而僵直竖起,像一根燃烧的橘色火把!喉咙深处滚动着威胁的低吼,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呜噜噜……哈——!哈——!
我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两道细缝,里面燃烧着最原始的、濒临崩溃的惊恐和防御本能。管它是什么!靠近我就挠花它的脸!
浓稠的黑暗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轮廓缓缓从中浮现。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巨大的、覆盖着厚重暗沉金属的战靴。靴子踏在冰冷的黑石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紧接着是包裹在狰狞铠甲中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双腿和身躯。那铠甲呈现出一种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深黑色,表面布满扭曲的尖刺和狰狞的浮雕,仿佛由地狱的熔岩直接浇筑而成。肩甲高耸,如同恶魔的翅膀,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再往上,是一张被覆盖在狰狞牛角巨盔下的面孔。头盔的面甲完全放下,只留下两道深邃、狭长的缝隙,缝隙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余烬,冰冷地穿透黑暗,笔直地投射在我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猎物的残酷,以及一种至高无上的、漠视一切的威压,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那高大的身影停在离王座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山。巨大头盔微微低下,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更加清晰地聚焦在我——这只炸毛炸成了橘色毛球、正龇牙咧嘴对着他哈气的渺小生物身上。
时间似乎停滞了。
骸骨王座冰冷的气息透过我的爪垫渗入骨髓,空气里铁锈与腐败的味道浓得化不开。那两点猩红的眸光,像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我身上。我的背弓得更高,喉咙里威胁的哈声几乎变成破风箱的嘶鸣,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
就在这时,那山岳般沉默的恐怖盔甲,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厚重的金属头盔完全吞没的吸气声,如同羽毛拂过死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那覆盖着狰狞金属的巨大右手,竟以一种与其恐怖外形格格不入的、近乎小心翼翼的缓慢动作,抬了起来。沉重的臂甲关节发出低沉的摩擦声。那只足以轻易捏碎岩石的巨手,悬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弯曲,竟透出一种诡异的……迟疑和试探。
data-fanqie-type=pay_tag>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低沉、嘶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砾石在互相摩擦,带着一种被漫长时光和血腥浸透的厚重感。但这声音里,此刻却裹挟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梦幻的震惊和……颤抖
活的……那声音顿住了,仿佛在确认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头盔缝隙里的猩红光芒,死死地锁定在我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蓬松炸开的橘色背毛上。
……毛茸茸
这三个字,带着一种孩童发现珍宝般的纯粹惊异,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渴求从这尊散发着无尽杀戮与死亡气息的恐怖盔甲里发出,荒谬得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我炸开的毛僵住了,威胁的哈声卡在喉咙里。巨大的困惑瞬间压倒了恐惧。毛茸茸他在说……我这个看起来能一拳把我砸成肉酱的大家伙,居然用这种……这种铲屎官第一次给我开猫条时才会发出的声音说话
悬在空中的巨大金属手指,又小心翼翼地朝我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勾了勾。
呜……我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而困惑的音节,身体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尾巴紧紧缠住王座扶手上一个突出的兽类脊椎骨节。那双猩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我,但里面那种纯粹的毁灭欲似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让我无法理解的光芒,像是饥饿的旅人看到了清泉,又像是守财奴发现了失落的宝藏。
他……真的在看我这一身毛这个认知荒谬得让我的猫脑几乎宕机。我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收拢了一点炸开的背毛。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似乎……亮了一下
就在这时,魔王动了。他那只悬停在半空的巨大右手,终于下定决心般,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朝着我的方向伸了过来。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试图触碰蝴蝶的孩子,沉重的臂甲关节发出低沉的嘎吱声。那覆盖着狰狞金属的指尖,目标明确——直指我因为炸毛而显得格外蓬松的、橘黄色的背脊!
危险!
我浑身的毛唰地一下又炸开了,比刚才更甚!威胁的哈声本能地冲出喉咙!身体猛地向后一弹!本能快过思考!锋利的右前爪闪电般挥出!带着风声,狠狠挠向那只覆盖着厚重甲片的、正朝我摸过来的巨大金属手指!
滋啦——!
一声刺耳尖锐的金属刮擦声,猛地撕裂了大殿死寂的空气!如同指甲狠狠划过黑板,让灵魂都为之颤抖!
我锋利的爪尖在冰冷的、布满诡异纹路的厚重臂甲上,留下了三道清晰无比、闪烁着微弱火星的白色划痕!
时间再次凝固。
我的爪子还停留在冰冷的臂甲上,刚才那一下用了全力,震得我爪垫都有些发麻。完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闯祸了!在铲屎官那里抓坏沙发顶多挨顿骂,在这里抓坏这恐怖魔王的盔甲……
我僵硬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因极度的惊恐而缩成针尖,死死盯住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等着那毁灭性的怒火降临,等着被那巨大的金属手掌捏成肉泥。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爆发。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依旧死死地钉在我的爪子上——准确地说,是钉在我爪子刚才划过、留在那狰狞臂甲上的三道清晰白痕上。
他……没动
巨大的困惑再次压倒了恐惧。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爪子从冰冷的臂甲上缩了回来。锋利的爪尖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寒光。
就在我的爪子完全收回的瞬间,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臂甲上的划痕,移到了我收拢的爪子上。
然后,一声更加清晰、更加不可思议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咕哝,从那厚重的金属面甲后面闷闷地传了出来:
嘶……爪……爪尖……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品味这个陌生的词汇,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也是……尖尖的
轰——!
我的猫脑彻底炸了!尖尖的他在夸我的爪子尖!这个满身血腥、站在骸骨王座前的恐怖魔王,被我挠了盔甲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研究我的爪尖!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滑稽的冲击力,瞬间冲垮了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极度的恐惧和极度的困惑在我小小的身体里激烈碰撞,最终引发了一场失控的灾难——
喵嗷——呜哇——!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的、混合着恐惧、羞耻和彻底崩溃的猫叫,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飙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液体完全不受控制地顺着我的后腿流下,带着一股鲜明的、在冰冷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的……气味。
完了!彻底完了!我不仅抓了他的盔甲,还在他至高无上的、由骨头垒成的王座上……尿了!
极度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后腿的湿漉漉,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我猫生彻底崩坏的地方!我慌不择路,四爪在冰冷光滑的黑石地板上徒劳地抓挠打滑,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却因为过度惊吓和腿软,只能在原地滑稽地转圈,像一只失控的橘色陀螺。
呜…呜哇…喵嗷嗷!我一边徒劳地蹬着腿,一边发出绝望的呜咽。没脸活了!真的没脸活了!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仅仅一步。那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我小小的、正在原地打转的身体。
巨大的、覆盖着金属的手指,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但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奇异般轻柔的力道,落在了我的后颈皮上。
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瞬间剥夺了我对身体的控制权。我被稳稳地拎了起来,四爪悬空。
完了。要被捏死了。我绝望地闭上眼,尾巴无力地垂下。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我被拎着,移动着,然后……轻轻地放在了一处宽阔、坚硬、带着金属冰冷触感的平面上。
我颤抖着睁开眼。
眼前是巨大头盔上狰狞的牛角纹饰,近在咫尺。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此刻正从斜上方俯视着我,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那光芒深处细微的波动。
这里是……魔王的肩膀他那覆盖着厚重肩甲的、如同小型堡垒般的肩膀
我僵住了,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那猩红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了我那依旧湿漉漉、还沾着点可疑痕迹的后腿上。
一个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耐心的声音,闷闷地从面甲后传来:
脏了。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覆盖着金属的左手抬了起来。一根覆盖着狰狞甲片的食指,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朝着我那湿漉漉的后腿……伸了过来。动作依旧笨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要清理干净的执着。
喵嗷——!我再次炸毛!后腿猛地一蹬,本能地想要躲开那根看起来能把我腿戳断的金属手指!
别动。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食指的尖端已经轻轻触碰到了我后腿的皮毛边缘。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就在我惊恐地以为下一秒就要被粗暴擦拭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点极其微弱的、近乎纯黑的幽光,毫无征兆地从那覆盖着金属的指尖无声地渗出。那黑光并不扩散,反而极其精准地、如同拥有生命般,轻轻覆盖在我后腿湿漉漉的那一小片毛发上。
没有触感。没有温度。
仿佛只是被一道最轻柔的影子拂过。
然后,那股温热湿漉、让我羞愤欲死的感觉……消失了。连同那股气味,也瞬间无影无踪。后腿的毛发变得蓬松、干燥、洁净如初,甚至还带着一丝……阳光晒过般的暖意
我彻底懵了。呆滞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恢复清爽的后腿,又茫然地抬起爪子看了看。刚才那是什么魔法这个魔王……用魔法……给我清理了尿渍
巨大的荒谬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我的猫生观,在短短几分钟内,被这个恐怖又诡异的魔王彻底碾碎、重塑、再碾碎。
就在我呆若木鸡的时候,那根刚刚施展了清洁术的巨大金属食指,并未收回。它悬停在我面前,离我的鼻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覆盖着厚重甲片的指尖,笨拙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试探意味,极其缓慢地……朝着我的头顶,落了下来。
他要……摸我的头!
恐惧的本能再次抬头!我猛地一缩脖子,喉咙里条件反射般滚出威胁的呜噜声!
那根巨大的金属手指,瞬间僵在了半空。猩红的光芒透过面甲缝隙,落在我警惕的脸上。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一瞬。
然后,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其罕见、近乎笨拙的……商量口吻,闷闷地响起:
……就一下
那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我僵在冰冷的肩甲上,小小的身体因为混乱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威胁的呜噜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两簇燃烧在深渊边缘的微弱火焰,固执地、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执着,落在我身上。
就……一下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宕机的猫脑里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刚才那清洁术的触感还残留着——没有想象中被碾碎的剧痛,只有一丝微凉的、如同夜风拂过的奇异感觉。还有他那声音……那笨拙的、带着点商量甚至恳求的语气……和铲屎官拿着小鱼干诱惑我时,简直如出一辙!
荒谬。太荒谬了。一个能轻易毁灭世界的魔王,想摸我的头,还要商量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高高捧起的奇异感觉交织着。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缩起的脖子,往前探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琥珀色的瞳孔依旧警惕地盯着那根悬停在咫尺的、覆盖着狰狞甲片的巨大手指。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似乎随着我这微小的动作……亮了一下如同灰烬中突然爆开的火星。
悬停的金属手指,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声的许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和轻颤,极其轻柔地……落在了我的头顶。
冰冷坚硬的触感瞬间传来,让我忍不住又是一个激灵。但紧接着,那覆盖着金属的指腹,以一种与其外形完全不符的、难以想象的轻柔力道,开始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抚过我的头顶皮毛。
动作生涩得像第一次拿起画笔的幼童。力道控制得并不完美,有时轻得如同羽毛,有时又因为金属的坚硬而带来一点硌人的不适。但那份小心翼翼的专注和笨拙的温柔,却是如此真实而强烈地透过冰冷的甲片传递过来。
……软的。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满足和惊奇,闷闷地回荡在头盔里,像是在确认一个举世无双的宝藏。暖的……
头顶传来那笨拙却执着的抚摸,一下,又一下。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依旧存在,但那动作里透出的某种东西……一种近乎贪婪的、小心翼翼的珍视感,奇异地抚平了我身体深处最后一点紧绷的颤抖。
我僵硬的身体,在那生涩的抚摸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炸开的橘毛,也像退潮般,一层层地软塌、服帖下去。喉咙里威胁的呜噜声,不知何时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而平稳的呼噜声,如同阳光下慵懒的溪流,不受控制地从胸腔深处缓缓流淌出来。
呼噜……呼噜噜……
这声音在死寂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回音。
那根笨拙抚摸着我的巨大金属手指,猛地顿住了!
猩红的光芒瞬间聚焦在我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如同探照灯般明亮!那光芒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狂喜
这……声音低沉嘶哑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那覆盖着甲片的指尖,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庞大无匹、令人窒息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海啸般瞬间降临!这意念冰冷、狂暴、充满了绝对的支配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轰然响彻整个死寂的魔王大殿,甚至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向着宫殿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扩散!
来人!立刻!把宝库里所有……所有‘软的’!‘暖的’!会发出‘呼噜噜’声音的!东西!全部!拿来!现在!
这恐怖的意念咆哮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连带着身下的巨大肩甲都发出细微的嗡鸣。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又绷紧了,呼噜声戛然而止。我惊恐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照着那两点因激动而更加猩红刺眼的光芒。
软的暖的呼噜噜他……他是在下令给我找……猫窝和玩具!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重锤,再次狠狠砸在我的猫脑上。这个魔王……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时间在死寂与无形的威压中艰难爬行。没过多久,大殿那沉重得如同山峦般的巨大石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个全身笼罩在漆黑破旧斗篷里的身影,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贴着地面滑了进来。他(或者它)低垂着头,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姿态弯曲着,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乌木托盘,托盘上堆满了各种闪烁着幽暗光泽的器物。
黑影无声无息地滑行到魔王巨大的阴影之下,距离王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它卑微地跪伏下去,将沉重的乌木托盘高高举过头顶,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魔王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侧首的姿势,猩红的目光如同凝固的火焰,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那只巨大的金属右手随意地挥了挥,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不耐烦的驱赶意味。
捧着托盘的黑影如同得到了特赦,立刻以一种快得看不清的速度,保持着跪伏的姿态,无声无息地倒滑了出去,沉重的石门再次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大殿里只剩下我和魔王,以及托盘上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贡品。
魔王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落在那堆满托盘的器物上。猩红的光芒扫过那些镶嵌着巨大暗色宝石的冠冕、流淌着诡异能量波纹的卷轴、雕刻着痛苦哀嚎面孔的金属匣子……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巨大的头盔缓缓转动,带着金属摩擦的低沉声响。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角落里。那似乎是一块……布一块质地极其古怪的布。颜色是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纯黑,表面却并非平整,而是呈现出无数细密、扭曲、不断蠕动变幻的纹路,像是凝固的暗影本身被强行编织成了某种织物。它散发出的气息,与整个大殿的冰冷死寂完美融合,甚至更添几分幽邃。
覆盖着厚重甲片的巨大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极其精准地拈起了那块蠕动的暗影之布。布匹在他指尖显得轻若无物。
然后,魔王低头,猩红的目光再次落回我的身上。那目光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专注和探索欲。他似乎在思考,在衡量。
几秒钟后,他动了。
那两根拈着暗影之布的巨大金属手指,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和狰狞外形完全不相称的、近乎笨拙的精细动作,开始……揉搓拉扯捻动
动作生涩而缓慢。覆盖着甲片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却又脆弱不堪的易碎品。那块蠕动的暗影之布在他手中被反复折叠、扭转、拉伸……
我蹲坐在他宽阔的肩甲上,歪着脑袋,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巨大的困惑。他在干什么玩布条这块布看起来好奇怪,像活的影子一样扭来扭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魔王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峰,只有那两根金属手指在极其专注地、缓慢地操作着。他仿佛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猩红的眸光紧紧追随着指尖的动作。
终于,他停了下来。
覆盖着金属的手指间,捏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玩意儿。
那是由暗影之布扭曲、盘绕而成的一个不规则环状物,大概有我身体一半大小。环状的末端,极其粗糙地系着一小撮……闪烁着幽绿磷光的细碎粉末那粉末如同被囚禁的鬼火,在幽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冰凉的吸引力。
魔王捏着这个简陋的环状物,猩红的目光在我和这玩意儿之间来回移动了几次。他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审视了片刻,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试验性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将那系着磷光粉末的一端,极其缓慢地……垂到了我蹲坐的肩甲前方。
那一点幽幽的磷光,就在我鼻尖前方几厘米的地方,悬停着,微微晃动。
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冲动瞬间攫住了我!
动!它在动!那点幽幽的、冰凉的光!
我的眼睛瞬间瞪圆,瞳孔放大,琥珀色的眼底清晰地映出那一点跳跃的绿芒。身体内部的某种开关被啪地一声打开!尾巴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爪子下意识地在冰冷的肩甲上轻轻抓挠。
动啊!再动一下!
仿佛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唤,那根巨大的金属手指,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抖动了一下捏着的暗影之环。
唰——!
系在末端的磷光粉末猛地一荡!划出一道幽绿的弧线!
嗷!一声短促而兴奋的低吼从我喉咙里迸出!身体里的弹簧被彻底压紧!后腿的肌肉瞬间绷成坚硬的石块!
动了!它真的动了!
那点跳跃的磷光,如同一个最狡猾的挑衅者,在我的视线边缘划着不规则的轨迹。我的脑袋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转动,脖子伸得老长,耳朵紧紧贴着脑袋,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压在了蓄势待发的后腿上。
巨大的金属手指似乎找到了某种节奏,开始更明显地、带着一种笨拙的韵律感抖动起那简陋的暗影环。
咻——!磷光粉末划出一道更长的绿线,猛地向左!
我的身体像离弦的橘色箭矢,本能地朝着左边猛扑!锋利的爪尖在冰冷的肩甲上刮擦出滋啦一声轻响!
咻——!磷光粉末诡异地一个折返,又猛地窜向右边!
嗷呜!我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形,四爪在光滑的金属表面上疯狂倒腾,试图改变方向追击!
咻——咻咻——!磷光粉末开始毫无规律地乱窜,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如同一个癫狂的幽灵!
喵嗷!嗷嗷嗷!我彻底疯了!小小的身体在魔王宽阔的肩甲上化作一道疯狂的橘色旋风!扑!抓!挠!咬!翻滚!每一次扑击都倾尽全力,每一次爪击都带着破空之声!喉咙里爆发出连串不成调的、兴奋到极点的嚎叫!冰冷的金属肩甲成了我的跑酷场,巨大的牛角头盔成了我跳跃的支点!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点跳跃的、挑衅的、该死的幽绿光芒!
我追着那点磷光,猛地一个飞扑,爪子狠狠拍在虚影上,身体却因为用力过猛,在光滑的肩甲上失去平衡,滴溜溜地朝着魔王那巨大的、覆盖着狰狞面甲的脸部方向滚去!
呜哇!我惊叫一声,四爪乱舞!
就在我的小爪子即将撞上那冰冷坚硬的面甲时——
砰!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沉闷回响的撞击声。
我的小脑袋,不轻不重地……磕在了魔王那覆盖着厚重金属的额角上。
世界瞬间静止。
我晕乎乎地趴在冰冷的头盔边缘,一只前爪还无意识地搭在他巨大的额角护甲上。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撞击而有些失焦,傻乎乎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甲缝隙——那后面,两点猩红的光芒正静静地注视着我。
刚才那场疯狂的追逐带来的兴奋余韵还在身体里乱窜,但脑袋上的轻微痛感和此刻诡异的静止,让我的呼噜声……不受控制地再次响了起来。
呼噜……呼噜噜……
这一次,声音里还带着点撞击后的懵懂和……委屈
巨大的魔王,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一动不动。那两点猩红的光芒,透过狭长的面甲缝隙,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刚才那场由他亲手引发的旋风似乎耗尽了他的某种能量,此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专注。
过了好几秒钟,一个低沉到近乎叹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满足感的声音,闷闷地从厚重的头盔里传出来,仿佛穿越了万载的寒冰:
……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