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末班车上没有我的座 > 第一章

加班夜赶末班车,我累得睡死过去。
惊醒时全车人消失无踪,连司机都不见了。
可公交车仍以20码的速度匀速行驶在漆黑国道上。
我吓得再次昏睡,睁眼乘客竟全数归位。
邻座大哥冷冷道:
车抛锚,我们都下去推车,就你在睡觉。
我看着他纤尘不染的皮鞋:
推车
他嘴角僵硬:
你睡得很沉啊。
突然,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我:
我们到站了。
01
凌晨,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擦过我的裤脚,带来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我裹紧单薄的外套,缩着脖子,朝着公交站台那点微弱的灯光,跌跌撞撞地跑去。
远远地,看到那辆熟悉的末班车正静静停在站台旁,尾灯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两颗昏睡的红眼珠。
谢天谢地!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脚步虚浮地登上了车。
车门在身后嗤地一声关闭,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一股混杂着陈旧皮革、汗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灰尘堆积太久产生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车里满满当当,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低沉的呜咽和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我像个闯入陌生仪式的异类,被那些空洞或疲惫的目光扫过,后背一阵发凉。
我低着头,只想快点把自己塞进一个角落。
跌跌撞撞地挤过过道,目光所及,唯有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仿佛特意为我这个迟到者预留的。
我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那个空位。
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
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引擎催眠般的嗡鸣,还有车厢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浑浊气味,迅速将我拖入意识模糊的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脖子后面猛地窜过一丝寒意。
那不是空调风,更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指,带着滑腻的触感,轻轻刮过我的后颈皮肤。
我一个激灵,残留的清醒猛地挣扎了一下。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
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看时间。
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车厢里像一把小刀。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00:00。
时间凝固了还是手机坏了
我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迷雾和那股莫名的恐慌。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不对劲感,在我心里炸开。
四周太安静了。
引擎那熟悉的低吼消失了。
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也消失了。
连车厢里那几十个人原本细微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声,也统统不见了。
仿佛有人瞬间抽干了这里所有的空气和声音。
我猛地抬起头。
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然后狠狠地向下一拽!
02
视野里,是铺天盖地的空荡。
人呢!
刚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车厢,此刻空空如也。
前排那个抱着公文包打盹的中年男人,过道边那个穿着时髦、戴着耳机的年轻女孩,还有那个靠在我旁边座位、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的老伯……全都不见了!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下一秒被抽空,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我的视线仓惶地扫过整个车厢。
前排,空无一人。
过道,空无一人。
甚至……我颤抖的目光死死盯住驾驶位——那个本该坐着司机的位置,也是空的!
只有仪表盘上几颗指示灯幽幽地亮着。
我的喉咙里挤出带着无法控制的恐惧颤音。
可是……可是车子还在动!
没有司机,没有乘客,这辆钢铁的怪物,正以大约二十码的速度,无声地行驶在午夜漆黑的国道上!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扑向旁边的车窗,冰冷的玻璃贴着我的掌心,绝望地向外望去。
没有路灯,没有月光,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墨色。
远处偶尔闪过极其微弱的光点,分不清是遥远的灯火,还是鬼火。
车子仿佛行驶在一个没有尽头的隧道里,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有人吗!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回荡,显得异常尖利和空洞,仿佛投入古井的石子,激不起任何涟漪。
没有回应。
只有我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03
司机!停车!!我踉跄着冲向前门,徒劳地拍打着紧闭的车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又跌跌撞撞地扑向后门,同样纹丝不动。
车窗紧闭着,我疯狂地摸索着车窗边沿,试图找到开窗的按钮或把手,指尖触到的只有光滑冰冷的塑料和金属。
我被困住了!
困在这辆幽灵般自动行驶的钢铁棺材里!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敲响的丧钟。
我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软软地瘫倒回那个冰冷的塑料座位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个念头带着尖锐的绝望刺穿了我:
这辆车……要把我带去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一点点艰难地聚拢。
首先感知到的,是声音。
一种低沉的、含混不清的嗡嗡声,像是许多人在压抑地交谈,又像是某种意义不明的集体低吟。
它不再是死寂,却比死寂更令人不安。
然后是气味。
那股熟悉的、浑浊的、混合着汗味、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再次浓烈地钻入鼻腔。
我猛地睁开眼。
心骤然停跳了一拍!
人!满满当当的人!
就在我眼前!
那个抱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仿佛从未离开。
过道边戴着耳机的时髦女孩,正随着无声的节奏轻轻晃动身体。
旁边座位上,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的老伯,正低头看着自己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
他们都在!一个不少!
全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车厢里灯光依旧惨白,引擎低沉的呜咽和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重新灌满了耳朵。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令人魂飞魄散的十几分钟,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但真的是梦吗
那股残留在我脖子冰冷手指刮过的触感,依然清晰得可怕。
喉咙里因为过度嘶喊而产生的灼痛感,真实地存在着。
还有那种被绝对死寂和未知恐惧彻底击穿的绝望感。
不!绝对不是梦!
我惊恐万状地扫视着周围。
目光撞上了旁边那位老伯浑浊的眼珠。
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没有关切,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厌恶的严肃。
不止是他!
我惊骇地发现,周围那些刚刚回来的乘客,无论是前排那个打盹的中年人,还是过道边的时髦女孩,甚至更远处几个模糊的面孔,他们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凝重,聚焦在我身上!
整个车厢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所有的眼神都像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神经上。
我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
刚才那恐怖的消失绝非幻觉,他们一定知道什么!
他们一定和刚才的诡异有关!
不行!我必须知道!我必须问清楚!
否则我会被这无声的恐惧活活逼疯!
04
我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塑料座椅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落在紧挨着我左侧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大约四十岁,穿着深色的夹克,体格健壮,侧脸线条冷硬。
在我之前那短暂的清醒中,似乎瞥见过他坐在我旁边。
大……大哥……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厉害。
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车厢里那低沉的嗡嗡声似乎瞬间低了下去。
我能感觉到更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看过来。
旁边的壮汉大哥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怪的滞涩感,像生了锈的机器关节。
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面对我时,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但此刻,上面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空洞,深不见底,直直地刺进我的眼睛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
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那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更加阴森。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和注视压垮时,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
车抛锚了。
他顿了顿,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几乎没动。
我们都下去推车了。
就你在睡觉。
推车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砸进我混乱的脑海,激不起半点合理的涟漪,反而让那股荒谬感和寒意更加强烈地炸开。
抛锚推车
刚才那种诡异的、没有司机的、匀速二十码的平稳行驶,是推车能解释的!
那感觉根本就不是人在后面费力推动,而是……而是这辆车自己在行驶!
而且……如果他们都下去推车了,那刚才这辆车里,岂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活人
这个念头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我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带着一种求证般的急切,猛地向下移去,聚焦在他的脚上。
他穿着一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系带皮鞋,样式沉稳。
而此刻,那双皮鞋……在车厢惨淡的灯光下,鞋面光洁锃亮,鞋帮干净挺括,甚至连鞋底边缘都看不到一丝一毫新鲜的泥土痕迹!
干净得像是刚从鞋盒里拿出来,或者……从未踏足过凌晨国道旁那必然肮脏泥泞的地面!
这怎么可能!
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头发根根倒竖!
推……推车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控制的恐惧。
你……你的鞋……
我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
05
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嘴角的位置,极其缓慢、僵硬地向上牵扯了一下。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肌肉被无形的线强行拉扯形成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扭曲。
然后,他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朵:
你……睡得很沉啊。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他嘴角那抹僵硬诡异的弧度,配上这句冰冷刺骨的话语,彻底粉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合理解释的幻想!
这不是解释!
这是……某种宣告!
某种……带着阴冷恶意的暗示!
恐惧疯狂地缠绕、收紧,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猛地扭头,视线仓惶地扫过周围其他乘客的脸。
打盹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也转过了头,脸上同样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嘴角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僵硬弧度。
过道边的时髦女孩,耳机还挂在耳朵上,但她的头也完全转了过来,脸上没有一丝属于年轻人的鲜活,只有一片木然,嘴唇抿得死紧。
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老伯,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微微下撇,形成一个极其古怪的纹路。
更远处,那些模糊的面孔,此刻都清晰地转了过来,一张张脸孔在惨白的灯光下,僵硬,冰冷,眼神空洞,嘴角却无一例外地凝固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弧度!
整个车厢,几十号人,无声无息地,如同被按下了同一个开关,齐刷刷、动作僵硬地,将他们的脸孔转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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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再看我!
他们是在聚焦我!
像无数台冰冷的摄像机,锁定了唯一的、待宰的目标!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我僵在座位上,连指尖都无法挪动分毫。
车速……好像在明显地、无法忽视地慢下来!
平稳的行驶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拖沓的顿挫感。
仿佛这辆庞大的钢铁怪物终于耗尽了力气,或者……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拖拽着停下。
窗外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似乎也起了变化。
吱——嘎——!
一声尖锐、完全不似正常刹车发出的金属摩擦声,撕裂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巨大的惯性让我整个人狠狠向前冲去,胸口重重撞在前排椅背上,剧痛伴随着窒息感瞬间袭来!
车停了。
06
车厢里那惨白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滋啦的电流噪音。
每一次明灭,都让那些死死盯着我的、僵硬而诡异的面孔在光影中剧烈地扭曲变形。
就在这灯光定格的瞬间——
整个车厢里,所有僵硬地扭着头、死死聚焦在我身上的乘客,包括我旁边那个嘴角挂着诡异弧度的壮汉大哥,那个打盹的中年男人,那个时髦女孩,那个老伯……所有几十张面孔上那如同面具般凝固的嘴巴,在同一时间,极其缓慢地、动作完全一致地张开!
他们的嘴唇开合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几十张空洞开合的嘴型,却无比清晰地刻进了我因恐惧而极度敏锐的视觉里:
我——们——到——站——了。
无声的宣告。
冰冷的、终结的宣告。
我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让那些人空洞麻木的眼神都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全身的僵硬和冰冷!
到站
放屁!这绝不是我的终点站!绝不!
车门!后门!刚才死活打不开的后门!
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完全无视了前排椅背的阻挡,手脚并用地翻爬过去!
粗糙的椅背边缘刮破了我的手臂和裤腿,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
这痛楚是真实的!证明我还活着!
滚开!让我出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爆发而扭曲变形。
那些僵硬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像是要抬手阻拦,但我的动作太快了!
恐惧点燃了肾上腺素,我几乎是撞开了过道边那个戴着耳机的女孩,她身体异常沉重冰冷,被我撞得歪向一边,耳机线在空中甩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离后门只有几步之遥!
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老伯,不知何时挪到了过道中间,试图挡住我的去路。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去死!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身体完全凭着本能,侧身,用肩膀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我肩膀剧痛,但那老伯也被我撞得一个趔趄,向旁边歪倒,撞在座椅扶手上。
空隙!出现了!
我甚至来不及感受肩膀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扑向那扇紧闭的后门!
开门!开门啊!!
我疯狂地用手掌拍打、用拳头砸、甚至用头去撞那冰冷的金属门板!
就在我几乎要彻底崩溃的刹那——
嗤……
那扇刚才如同焊死般的后门,竟然……竟然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一股冰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和腐烂植物气息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
吹得我几乎站立不稳!
门开了!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绝望的心!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门会开!
来不及思考门外是什么!
我只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啊——!
我再次发出嘶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片灌入冰冷空气的、未知的黑暗,纵身一跃!
身体脱离了车厢。
失重感传来。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
噗通!
07
没有预想中坚硬的水泥地。
我重重地摔进了一片冰冷、泥泞、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地里!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泥浆和冰冷的污水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带来令人窒息的恶心感。
咳咳……呕……
我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想把头从泥泞里抬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动静。
我猛地回头!
那辆巨大的公交车,正静静地停在不远处。
在车门口,一个个人影正僵硬地、无声无息地走下车。
第一个下来的,是那个抱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他依旧低着头,但脚步异常平稳,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却像是走在光滑的地板上。
接着是那个戴着耳机的时髦女孩,她微微歪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身体的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感。
然后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老伯,他动作有些迟缓,但异常坚定地迈步……最后,是我旁边那个壮汉大哥。
他站在车门口,脚步顿了顿,然后,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转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他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和泥泞的距离,精准地钉在了我身上!
我看清他嘴角那抹尚未完全消失的、僵硬诡异的弧度!
他想做什么!
他们想做什么!
我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满嘴的污泥,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烂泥里疯狂地挣扎、扑腾,只想离那辆车、离那些东西越远越好!
呃…呃呃…
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前爬!
指甲抠进冰冷的烂泥里,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我根本不敢停下!
爬!离开这里!
离开这片地狱边缘!
我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手臂和双腿完全麻木,直到那辆公交车巨大的轮廓终于被浓重的雨幕和黑暗彻底吞没,再也看不见一丝轮廓。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冰冷刺骨的泥泞里。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冰冷的绝望。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如同撕裂黑暗的利刃,猛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
08
红色的、蓝色的警灯光芒,在浓稠的雨幕中旋转、闪烁,迅速靠近!
得救了!
真的得救了!
救命!救命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泥泞中抬起头,朝着警灯的方向发出嘶哑的呼喊。
警车刺眼的灯光猛地打在我身上。
车门打开,两个穿着雨衣的身影跳下车,踩着泥泞快步冲了过来。
他们的脸在背光下有些模糊,但那身警服的颜色和肩章上模糊的反光,此刻在我眼中如同天堂的圣光。
警察同志!那辆车!那辆公交!那些人……他们……
我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向身后那片吞噬了公交车的黑暗,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破碎不堪。
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蹲下身,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惊恐万状的脸和满身的泥泞,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别怕!慢慢说!什么公交车什么方向
就……就是刚才!那边!
我急喘着,手指拼命地指向来路。
一辆末班公交!里面的人……他们都不是人!他们……
我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种诡异。
另一个年轻些的警察迅速用手持强光手电筒,顺着我指的方向照射过去。
粗大的光柱像一把利剑,刺破了雨幕和黑暗。
光束在湿漉漉的、布满车辙印的泥泞路面上移动。
头儿!
年轻警察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你看……这……这怎么可能!
泥泞的路面上清晰地印着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从方向判断,正是来自我刚才逃出来的地方。
但是……只有车辙印。
泥泞的地面上,除了那两道清晰得如同刻印上去的车辙,还有我一路爬过来留下的、凌乱不堪的深深拖痕和手印……
除此之外,干干净净。
没有脚印。
一个都没有。
没有几十个人下车应该留下的、密密麻麻踩踏的脚印。
没有那个壮汉大哥的皮鞋印,没有时髦女孩的鞋印,没有老伯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下车的,只是一团团没有重量的空气。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泥地上,打在警车上,打在两个警察的雨衣上,发出单调而巨大的声响。
年轻警察的手电光柱微微颤抖着,在空无一人的车辙印和我的爬痕之间来回移动。
年长警察蹲在我旁边,他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上,之前的沉稳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困惑和深深疑虑的神情所取代。
他没有看我,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只有车辙的泥地,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只有……车印
年轻警察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盖过一半,但那份毛骨悚然的困惑却清晰地传递出来。
年长警察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似乎让他冷静了一些。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我,眼神锐利,试图从我惊恐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撒谎或精神错乱的迹象。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你确定……看到很多人下车
我发誓!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牙齿因为寒冷和后怕剧烈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几十个!全都下来了!就在我眼前!那个穿夹克的大哥……他还盯着我看!他们……
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这无法解释的现实让我濒临崩溃。
他们的脚印呢!为什么没有脚印!
年长警察沉默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警车闪烁的灯光和雨幕中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对着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
年轻警察立刻会意,手持强光手电,极其谨慎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车辙印延伸的方向,也就是我指认公交车停下的位置走去。
他的脚步踩在泥泞里,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属于活人的脚印,与那片诡异的空白形成刺眼的对比。
光柱所及之处,除了被雨水冲刷的泥泞、杂草、碎石,以及远处一片黑黢黢的、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的树林轮廓,别无他物。
那辆庞大的公交车,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警察搜索了一圈,一无所获地走了回来,对着年长警察凝重地摇了摇头,嘴唇紧抿着。
年长警察的脸色在警灯闪烁下显得更加阴沉。
他再次看向我,语气不容置疑:
上车!先离开这里再说!你需要立即接受检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强制性的力量,不容抗拒。
警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但我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一个警察给我裹上了一条粗糙但干燥的毯子。
另一个警察坐进驾驶位,迅速发动了车子。
警车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蜷缩在毯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雨幕。
那惊魂一夜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最后所有人无声说出我们到站了的画面,还有他们下车时那诡异的平稳步伐,以及泥地上那彻底消失的脚印……如同循环播放的恐怖电影,一遍遍在我脑海中疯狂闪回。
吱——!
警车猛地一个急刹,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巨大的惯性让我整个人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
胸口一阵憋闷的疼痛。
09
搞什么!
驾驶位的年轻警察惊怒地吼道,探头向挡风玻璃外望去。
年长警察也瞬间警惕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警车刺眼的大灯,牢牢地锁定在前方路中央。
那里,静静地矗立着一块东西。
一块竖立着的、方形的牌子。
看起来像是某种临时设置的告示牌或者路标。
它突兀地立在空无一人的国道中央,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
妈的,谁把这玩意儿放路中间了找死吗
年轻警察骂骂咧咧,但动作很利索,推开车门,冒着大雨就冲了过去,想把这碍事的牌子搬开。
我坐在后座,位置正好对着那块牌子。
警车的大灯将它照得一片惨白。
牌子上似乎有字。
当我的目光聚焦在那些被雨水冲刷、却依旧清晰可辨的黑色印刷字体上时——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冻结!
一股比刚才在公交车上更甚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我吞噬!
那块牌子很旧,边缘有些锈蚀,显然在这里立了有些年头了。
上面用加粗的黑色字体,清晰地印着几行信息:
2008年11月15日……凌晨……
公交末班车……车牌东A·X3741……
抛锚……乘客集体下车推行……
36名乘客……全部当场死亡……
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与我刚刚经历的、那场如同地狱梦魇般的遭遇,丝丝入扣,严丝合缝!
那辆满载着人的末班车……
那诡异的抛锚感……
那大哥冰冷平板地说出的我们都下去推车了……
还有那几十个动作僵硬、下车后不留痕迹的乘客……
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他们是十六年前,就在这个雨夜,就在这段路上,连同司机一起,被那场惨烈车祸吞噬的……三十七条亡魂!
而我,是那个最后上车的、在他们的世界里睡着了的……第三十八个!
刚才那辆公交,根本不是什么交通工具,那是……那是开往阴曹地府的灵车!
而那句无声的我们到站了……意味着他们最终抵达了属于他们的终点——死亡之地!
呃……
我死死捂住嘴,剧烈的干呕伴随着全身无法控制的痉挛。
毯子滑落在地,但我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暴露在无边恐惧中的虚无和冰冷。
喂!你没事吧!
副驾驶的年长警察猛地回头,看到我煞白的脸色和痛苦蜷缩的样子,厉声问道。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显然我的剧烈反应尽收眼底。
车外的年轻警察正费力地想把那块沉重的铁质警示牌挪开。
雨水打湿了他的警服,他一边搬一边嘟囔:
……靠,锈死了!真他妈邪门,谁把这老古董立这儿了十几年了都……
十几年了……
年轻警察这句无心的嘟囔,彻底压垮了我紧绷的神经。
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年长警察,手指颤抖地指向车窗外那块在雨水中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牌子,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非人的绝望:
车……车牌……东A·X3741……是他们……就是他们!刚才那辆车……就是这辆!
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我的思维完全混乱。
推车……他们都下去推车了……都死了!十六年前就全死了!我……我差点……我也……
我再也说不下去,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攫住了我的喉咙,只剩下重重喘息。
年长警察的脸色,在我语无伦次的嘶喊和指向那块警示牌的动作中,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推开车门,甚至顾不上外面瓢泼的大雨,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块警示牌前!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扑在了那块冰冷的金属牌上,用力抹去牌面上不断流淌的雨水,浑浊的水流顺着他粗糙的手指淌下。
他死死地盯着牌子上那几行冰冷的黑色印刷字。
时间、地点、车牌号、事故原因、死亡人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声哗哗。
年轻警察被推开后,站在一旁,茫然地看着自己上司这反常的举动,又看看警示牌,再看看警车里蜷缩着剧烈颤抖的我,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终于,年长警察极其缓慢地直起了腰。
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轮廓不断流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向我,而是用一种带着无法言喻的惊悸和某种恍然大悟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警车大灯照射下,我刚才连滚带爬逃出来的那片泥泞区域。
那片泥地里,只有两道深深的车辙,和一道属于活人的、狼狈挣扎的爬痕。
我蜷缩在后座,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毯子滑落在脚边,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早已被骨髓里渗出的寒意彻底驱散。
副驾驶的车门被猛地拉开,灌进来一股夹杂着泥土腥味的冷风。
年长警察带着一身湿重的寒气坐了进来,重重地关上车门。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回头看我。
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雨水顺着他警帽的边沿和雨衣的下摆,滴滴答答地落在脚垫上,汇聚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驾驶位的年轻警察也回到了车上,他看起来有些不安,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在年长警察沉重的低气压下,选择了沉默。
他默默地发动了车子,警车缓缓驶离了那块如同墓碑般矗立在雨夜中的警示牌。
车子重新行驶在湿滑的国道上,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片水幕,又瞬间被新的雨水覆盖。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只有我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副驾驶上那个如同石雕般的年长警察,终于有了动作。
他带着一种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滞涩感,转过头。
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里面翻涌着惊魂未定的余悸、职业性的深深疑虑,以及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
他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我身上。
10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干涩:
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你刚才说的……车牌号……东A·X3741
我疯狂地点头,喉咙里发出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惊恐到极点的反应,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被某种沉重的东西彻底压垮了。
他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那动作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个事故……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当年……是我……参与处理的现场。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穿透了挡风玻璃外无尽的雨幕,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那个同样冰冷、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夜晚。
惨……太惨了……
他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似乎想驱散脑海中那地狱般的景象。
车头……几乎被撞没了……满地……都是……碎片……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无法掩饰的沉痛。
三十七个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灵魂深处最后一点秘密也剜出来:
告诉我,小子!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个车牌号的!那件事……过去太久了!那块牌子上的字……早就模糊得看不清了!而且……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质问。
你刚才指的那个方向……那片泥地里……除了你的痕迹……根本……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人下车的脚印!
他的质问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我最后一点试图用幻觉或噩梦来安慰自己的侥幸心理。
没有脚印!只有我的痕迹!
这就是铁证!
证明刚才下车的那几十个人,根本就是没有实体的……东西!
啊——!!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我摇摇欲坠的神经。
我再也无法承受,双手死死地抱住头,蜷缩成一团,发出歇斯底里尖叫!
指甲深深地抠进头皮,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抵消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灭顶的寒意!
警车在冰冷的雨夜中疾驰,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孤舟,朝着城市的方向驶去。
后座上,我的尖叫渐渐变成了压抑的、绝望的呜咽,身体在毯子下剧烈地颤抖着。
副驾驶的年长警察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前方被雨刮器不断切割又覆盖的黑暗道路。
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按在腰间的枪柄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现实的锚点。
而那块记录着三十七条亡魂的警示牌,连同那辆消失在雨夜中的幽灵公交,以及那句无声的我们到站了,已经如同最深的烙印,永远地刻进了我的骨髓里。
我蜷缩在冰冷的警车后座,每一次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那轻微的震动都让我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
车子最终停在了市局灯火通明的大楼前。
两个警察,一老一少,将我带进了这片象征着秩序和安全的光明之地。
11
询问室。
惨白的灯光,冰冷的金属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
年长警察坐在我对面,眼神疲惫而锐利。
年轻警察在一旁做着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姓名。
陈默。
职业。
……程序员。
例行的问题如同冰冷的程序。
我机械地回答着,声音干涩嘶哑。
当被问到今晚的经历时,那些恐怖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
我语无伦次地描述着:
末班车,诡异的乘客,第一次惊醒时的空车,匀速行驶的恐惧,再次醒来时乘客的回归,那壮汉大哥冰冷的解释,最后所有人无声的宣告……
我的叙述颠三倒四,充满了无法自洽的矛盾和无法解释的细节。
尤其是当我提到那块警示牌上的车牌号东A·X3741和三十七名死者时,年长警察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复杂,震惊和疑虑如同风暴般在他眼底翻涌。
你怎么知道那个车牌号
他再次追问,声音低沉得可怕。
那块牌子,我告诉你,竖在那里十几年了,风吹日晒雨淋,上面的字迹早就斑驳不清!连事故日期都模糊了!更别说车牌号!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体前倾,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还有!你说所有人都下车了几十个人!就在那片泥地里!我们赶到时,那里只有两道车辙印和你自己爬出来的痕迹!几十个人的脚印呢!难道他们会飞!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脚印呢
这无法解释的物理证据,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我的叙述和现实之间。
我……我不知道……
我痛苦地抱住头,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
我真的看见了……他们都下来了……但他们走路……很怪……像……像飘着……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自我怀疑的绝望。
接下来的流程如同梦游。
我被要求配合进行了一系列身体检查——抽血、测血压心率、甚至还有简单的精神评估。
冰冷的仪器贴在皮肤上,医生冷静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所有数据都显示:
除了惊吓过度导致的暂时性心动过速和血压偏高,我身体健康,没有检测到任何精神活性物质。
身体指标有些应激反应,但总体正常。
医生对年长警察说,语气平静。
精神方面……受到剧烈惊吓是肯定的,但初步看,没有明显的精神病性症状。
这个结论,像一把双刃剑。
它证明我没有吸毒或精神错乱,却也让我那荒诞离奇的遭遇,显得更加诡异和……孤立无援。
最终,在清晨第一缕灰白的光线透进窗户时,我被允许离开。
没有结论,没有解释。
年长警察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他的名字萧国栋和一个手机号码。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那份职业性的审视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陈默,
他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这件事……太邪门。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我是说如果,再想起任何细节,或者……再遇到什么不对劲……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立刻打给我。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指尖冰冷。
走出市局大楼,清晨带着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
城市正在苏醒,车流声、人声开始汇聚。
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却只洒下稀薄而惨淡的光线。
这属于活人的喧嚣世界,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巨大的、难以融入的疏离和冰冷。
那辆末班公交,那三十七张僵硬冰冷的面孔,那句无声的我们到站了,还有泥地上那彻底消失的脚印……深深地缠绕着我。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挥之不去的寒意。
我抬起头,望向城市清晨灰蒙蒙的天空。
一个冰冷的问题,死死缠绕着我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绝望:
昨晚,我到底是侥幸逃脱的第三十八个乘客……
还是……那辆幽灵公交,已经悄无声息地……为我预留好了下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