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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雨天,她没带伞,他骑车去她的学校接她。
祁晚晴坐在他的后座上,把脸颊贴在他背上,小声说:“知州,你真好。”
沈知州在凌晨三点惊醒,枕头是湿的。
他想,祁晚晴到底去了哪里?真的只是在跟他赌气吗?
这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产生怀疑。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祁砚尘身上,那天在医院食堂里,他脱口而出:“你不是不吃胡萝卜吗?”
对面的林小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才恍然,不吃胡萝卜的是祁晚晴。
“砚尘哥哥,”林小雨委屈地说,“我是小雨啊。”
祁砚尘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语气也生硬起来,“我知道。”
他从来没有对林小雨用过这种语气,林小雨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是不是还在想晚晚姐?她都已经”
祁砚尘猛地站起身,餐盘被打翻在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只是在看到林小雨的眼泪时,心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怜惜,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厌倦。
“你自己吃吧,我去抽根烟。”他生硬地说,转身离开。
祁砚尘点着烟,想起祁晚晴最讨厌烟味,每次他抽烟,她都会故意皱着鼻子说:“哥,臭死了。”然后抢走他的烟掐灭。
奇怪的是,这些他曾经觉得烦人的小习惯,现在却让他有些怀念。
整整三天,祁晚晴依然没有音讯。
沈知州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之前祁晚晴闹脾气从来没有这么久过。
他阴沉着脸色找到护士站,问那天祁晚晴在他们离开后,去了哪里。
小护士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得后退半步:“祁小姐?她当天就出院了啊?”
“她刚抽完血!身体那么虚弱,”沈知州一拳砸在咨询台上。“你们就这么放她走了?”
他又找到监控室,监控录像里的祁晚晴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忍着巨大的疼痛。
沈知州盯着她消失在医院的背影,那么单薄,那么决绝。
那时她刚被抽了1000c
c的血,又被烟熏火燎,整张脸惨白如纸,没有一点气色,他却只顾着林小雨,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祁砚尘突然想起什么,拨通了一个电话:“查她的手机定位。”
很快消息传回来,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临海公路。
他猛地想起前两天上门莫名其妙说祁晚晴遭遇海难的警察,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遭遇海难了吗?
他的心猛地抽紧,他不顾林小雨的呼唤,立刻按照定位发动车子。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扑进车窗时,他也看到了悬崖边缺了一角的护栏。
周围的碎石上还沾着暗红血迹,他跪在嶙峋的礁石间翻找,直到看到半埋进沙里的水晶发卡。
那是他去年亲手别在祁晚晴鬓角的生日礼物。
“不可能”他攥着发卡的手抖的厉害,海浪声里突然混入祁砚尘的惊呼,“知州!这里有晚晴的手机!”
破碎的屏幕已经开不了机了,但背面手机壳上的图案让他们一眼认出。
这是用祁晚晴画的三人卡通形象定制的专属手机壳,他们三个人手一个。
“沈总。”助理的声音将他扯回现实,“打捞队说海底暗流太急,可祁小姐很大概率已经遭遇不测了。”
“知州哥哥”林小雨冰凉手缠上来,“节哀顺变呀。”
沈知州甩开她的手冲向悬崖边缘,不顾咸涩的海风灌进胸腔。
他恍惚间好像看见十八岁的祁晚晴在浪花里打转,她说:“我们一起去追海豚好吗?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晚晚——不——”
祁砚尘从背后将他死死抱住:“够了!你不能再往前去了,她已经”
“你闭嘴!”沈知州反手就是一拳,“她怎么可能死?她明明最怕冷了”
有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手上,礁石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沈知州亲自监督着打捞队又打捞了三天,结果是什么都没有。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他始终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他面前,又让他不得不信,他开始感到后悔。
他是想给她一点惩罚,让她知道错误,但是从来没想过她会死。
在生死面前,似乎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
他想让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