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内审部给出的最后期限像悬在头顶随时会掉落的利剑。
我乘飞机往返于那家酒店数次,把当时的经理、前台甚至清洁工都找遍了。
所有人都对“行政房挂牌价1800元”的说法讳莫如深,或者干脆表示不知情。
酒店出示的官方价目表上,那段时间的行政房赫然标着600元。
她们甚至拿出了系统后台记录,显示我入住那晚,确实是以600元的“内部协议价”开的行政房。
而这显然是被篡改过的记录。
可是我却无法为自己证明。
我提交的发票是真的,但酒店咬死价格是假的。
江婉编织的这张网,密不透风。
公司内部的压力越来越大。
李副总找我谈过话,虽然他也相信另有隐情,但还是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表明,如果拿不出铁证,处分甚至移送司法程序,只是时间问题。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让我几乎窒息。
江婉这次学乖了,躲在暗处,不留一丝痕迹。许淮更是销声匿迹。
我万念俱灰,已经开始收拾打包自己的行李。
那天下午,我又一次联系酒店无果,心里憋闷得喘不过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一抬头,竟然走到了“蜜语时光”蛋糕店附近。
隔着一条马路和明亮的落地窗,我一眼就看到了许淮。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背对着街道,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肩膀微微发抖。
整个人的背影透出极度紧张和恐惧,与在会议室里哭哭啼啼演戏时判若两人。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不是江婉。
那人穿着普通的牛仔外套,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身形纤细。
女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许淮猛地摇头,情绪激动,但又在极力压制着声音。
最后,我看到那个女人将一个不起眼的类似药瓶的棕色玻璃瓶,飞快地从桌子底下推到了许淮面前。
许淮像被烫到一样,身体剧烈一颤,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那个小瓶子,迅速塞进了自己随身的挎包深处。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那绝不是正常的东西,似乎是某种违禁药品。
我立刻拿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清晰地拍下了那个女人和许淮惊慌的样子过程。
许淮付了钱,落荒而逃。女人也很快离开。
我站在原地,血液翻涌,但脑子异常清醒。
许淮的秘密,远比我想象得更致命。
那个小瓶子里装的东西,恐怕他宁可身败名裂,也绝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我找到了许淮的新号码。
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虚弱:“谁?”
“许淮,是我。”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然后是急促的呼吸声。
“蜜语时光,靠窗角落,”我继续说,“棕色小玻璃瓶。穿牛仔外套的女人。”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惊惶。
“视频在我手上。”我打断他,没有一丝波澜,“你说,如果我把它交给警察,她们会查到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
“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彻底的绝望。
“江婉让你做的报销那件事。给我证据。”我不紧不慢道,“明天早上九点前,发到我邮箱。否则,你知道后果。”
“她会杀了我的”他声音破碎。
“那也好过在里面待一辈子。”我的声音冰冷,“你自己选。”
电话被猛地挂断。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不确定他会不会破罐破摔,和江婉继续合谋。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我的邮箱提示音响起。
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一个音频文件。
我点开。一阵汽车行驶的背景噪声后,是许淮带着哭腔的声音。
“江总,这样真的行吗?万一被查出来”
接着是江婉那熟悉而怨毒的声音:“怕什么!酒店那边小陈是我的人,价目表改好了,系统记录也处理干净了。这就叫死无对证!”
“你只管匿名举报,咬死他贪了公司的钱!这次我要让他彻底翻不了身!看他还怎么嚣张!”
“记住,把嘴闭紧!”
录音不长,但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口。
九点整,我带着这段录音,走进了内审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