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被我推到大理石桌面的中央。
傅司晏靠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
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身上那件手工定制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一丝不苟掌控一切。
不出三天,你会哭着回来求我。
他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客厅。
我没有回答。
拖着身边唯一的行李箱,转身走向门口。
周婷,别耍小孩子脾气。
他的声音追了上来,
记住,你是我的人,你的价值,是我给的。
1
牢笼已破,金丝雀飞
我的手搭在冰凉的门把上。
傅司晏,你错了。
从今天起,我的价值,我自己定义。
我拉开沉重的雕花大门,没有回头。
阳光刺入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拢,
隔绝了那个囚禁我三年的华丽牢笼。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别墅,
它在阳光下像一座精美的坟墓。
一幕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傅司晏应酬晚归,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
他把我压在床上,
手指抚过我的眉骨,眼神迷离。
我以为他难得温柔,
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然后,我听见他用梦呓般的呢喃,
叫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晚晚……
那一刻,我身上所有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原来我这张脸,在他眼中,
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是个替身,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就是那个瞬间,我下定了决心。
手机的震动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站在别墅区外的马路上。
一条银行短信跳了出来:【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已被冻结。】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我点开手机银行,右上角的余额显示着一个可笑的数字。
傅司晏的动作真快。
他要抽走我的一切,等着我的狼狈求饶。
我抬头望向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别墅里那种昂贵的香薰味道,
只有属于城市的、自由的气息。
我没有感到绝望。
夜幕降临时,我用身上仅剩的钱,
在城中村租下了一个最便宜的隔断间。
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我站到窗边,从这里望出去,
能清楚地看到市中心那栋最高、最亮的建筑——
傅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我的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冰冷的火焰在安静地燃烧。
我转身坐回桌前,
打开那台跟了我很多年的旧笔记本电脑。
随着开机声响起
点开了一个桌面角落里尘封已久的图标。
一个专业的设计软件启动了。
2
灵魂觉醒,神来之笔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傅司晏助理李伟的声音
周小姐,傅总说了,
只要你肯服个软回去认个错,
一切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我没有说话,直接挂断。
手机立刻又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
【周小姐,别不识抬举,傅总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面无表情地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胃部传来的空虚感将我拉回现实。
我打开这个隔断间自带的小冰箱,
里面空空如也。
生存危机,迫在眉睫。
我必须立刻找到赚钱的方法。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框里敲下几个字。
一个置顶的广告链接跳了出来
【陆氏集团新生主题设计大赛】。
陆氏集团,傅司晏最大的死对头。
我点了进去。
奖金丰厚得足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
最重要的是,
冠军作品将成为陆氏下一季的主打款,
并有机会与陆氏签约。
我曾是设计学院最有天赋的学生。
毕业前夕,
傅司晏用一枚钻戒圈住了我的手指,
也圈住了我的未来。
我不喜欢你搞这些,安分待着就好。
为了他这句话,
我放弃了去国外顶尖设计学院深造的机会,
亲手将我所有的画笔和梦想,锁进了箱底。
现在,
我从行李箱的角落里,
翻出了那个布满灰尘的数位板。
当我拿起压感笔的那一刻,
我的手竟然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闭上眼睛。
三年的委屈、压抑、被当作替身的屈辱,
冲垮了我刻意筑起的心防。
傅司晏冰冷的眼神,
他醉后叫出的那个名字,
助理高高在上的语气……所有的一切,
都化作了汹涌的灵感,涌入我的脑海。
我的手不再颤抖。
笔尖在屏幕上飞速移动。
我画下的不是衣服,
而是我的前半生。
紧绷收束的腰身是牢笼,
向上蔓延的黑色荆棘刺绣是痛苦。
但从荆棘的尽头,
裙摆却以一种挣脱的姿态猛然绽放,
层层叠叠的纱如同破茧而出的蝶翼。
在最黑暗的荆棘丛中,
一朵用金线绣成的花,
顽强地盛开。
我给它命名为——《破茧》。
我看着屏幕上的设计稿,
轻声对自己说
我的新生,也是有限的,
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
在截止日期的最后时间,
我点击了上传按钮。
屏幕上弹出四个字【投稿成功】。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
傅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
傅司晏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电话或求饶的短信。
他想不通。
三天了。
为什么我还没有向他低头。
3
隔空打脸,全网封神!
傅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傅司晏单手支着额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心烦意乱。
整整三天,
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种彻底的失控感,
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验。
傅总,
策划部总监小心翼翼地开口,
陆氏集团这次的‘新生’设计大赛,热度很高,
线上直播的观看人数已经破了千万,我们……
一个哗众取宠的噱头而已。
傅司晏冷冷打断他,完全将私人情绪迁怒于工作,
继续说我们的方案,
我要陆氏下一季的业绩,
至少下滑三十个点。
他靠回椅背,
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会议上,
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
我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
脆弱,单薄。
他笃定,我撑不了多久。
可为什么,
他现在却有种抓不住沙子的烦躁
与此同时,
在我租住的隔断间里,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
陆氏设计大赛的颁奖典礼直播。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当评委们开始点评匿名的冠军作品《破茧》时,
我的呼吸停滞了。
这件作品,充满了破碎而又强大的灵魂。
一位业界泰斗级的评委语气激动,
作者对痛苦的理解,对新生的渴望,
全部融入了针线和布料里。
这不是一件衣服,这是一个宣言。
十年难遇的天才之作!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主持人走上舞台中央,声音高亢
现在,我将荣幸地宣布,
本届陆氏‘新生’主题设计大赛的冠军得主是——
屏幕上打出了我的名字。
周婷!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
眼泪滚烫,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一种破土而出的狂喜。
屏幕里,
陆氏集团年轻的总裁陆景明亲自走上台。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温润,
与傅司晏的冷硬截然不同。
他拿起话筒,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温和而坚定。
很遗憾,
周婷小姐因为个人原因无法来到现场。
但我在这里,
想当着所有人的面,
向你发出正式邀请。
他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周小姐,
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
陆氏需要你,
我们诚挚地邀请你,
出任陆氏集团的首席设计师。
傅氏集团会议室。
一位高管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一条娱乐和财经板块同时推送的爆炸性新闻弹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标题,脸色骤变。
他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站起身,
将手机递到了傅司晏面前。
傅司晏不耐烦地接过,
目光落在屏幕上。
标题加粗加大,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天才设计师周婷横空出世,
携手陆氏集团,引爆时尚圈!】
配图上,是陆景明站在聚光灯下
向镜头发出邀请的截图。
而另一张小图,则是《破茧》的设计稿。
傅司晏死死盯着那张设计稿——
那挣脱束缚的荆棘,
那浴火重生的金花,
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再往下划,
看到了周婷的生活照,
那是她学生时代的照片,
站在自己的作品前,
笑得自信从容。
那副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傅司晏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在整个会议室的死寂和错愕中,
他冲了出去。
他冲进自己的办公室,
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他刚要开口,
听筒里却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礼貌而疏离。
你好,
周设计师正在谈合作,
请问你哪位
4
他的施舍,她的砒霜
《破茧》的成功像一场绚烂的烟火,
将我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带来了烟火散尽后的巨大压力——
陆氏集团的季度大秀。
我必须拿出一个不输于《破茧》的系列。
我的新设计稿已经完成,主题是溪云,
灵感来源于雨后山涧中流动的云雾。
为了呈现那种轻盈飘渺的质感,
我需要一种极为稀有、近乎失传的面料——云锦纱。
但陆氏的采购团队反馈回来的消息,
让我如坠冰窟。
周设计师,我们想尽了办法,
陆景明的助理面带歉意地对我说,
国内唯一能生产云锦纱的‘苏记工坊’,
那个工坊主脾气古怪,
说是不想让手艺变得匠气,
今年已经封了坊,
谁的面子也不给。
我捏着设计稿,指尖冰凉。
没有云锦纱,
我的溪云系列就只是一张废纸。
傅司晏的助理李伟将一份资料放在他桌上。
傅总,周小姐……哦不,
陆氏的设计师周婷,
她现在急需‘苏记工坊’的云锦纱,
但工坊主已经拒了陆氏。
傅司晏翻动文件的手指一顿。
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底却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他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一个让她认清现实,
证明她离了自己就寸步难行的机会。
订机票!
他合上文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去一趟苏州。
另外,联系我们控股的几家原料商,
把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云锦纱,全部买断。
他要的,是让她走投无路,
然后,亲手将救赎递到她面前。
两天后,我租住的那个小隔断间,
已经被我改造成了一个临时工作室。
设计稿贴满了墙壁,
布料小样和针线散落在桌上。
门被敲响了。
我以为是来送外卖的,
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请进。
一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香气侵入了我的空间。
我猛地抬头,
看到了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人。
傅司晏。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
与我这间陋室格格不入。
他站在门口,
像一个君王巡视自己贫瘠的领地,
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走了进来,
将一份文件推到我的桌上,
压住了我的设计稿。
周婷,别闹了。
他的语气,和他三年前让我放弃梦想时一模一样,
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
你看,离了我,你什么都做不成。
他点了点那份文件。
这是苏记工坊的独家供应协议。
回来,我帮你摆平一切。
我看着他,看着那份协议,
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我曾以为是救赎的爱,
原来一直都是包裹着糖衣的控制。
傅司晏,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施舍,是我的砒霜。
我宁可输掉这场秀,
也绝不会再用你的一针一线。
傅司晏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在他看来,他已经屈尊降贵,
给了我最好的台阶,
我却如此不识抬举。
你……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
空气凝固到仿佛要碎裂时,
工作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陆景明带着温和的笑意走了进来,
他似乎没注意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径直向我走来。
周婷,抱歉打扰了。
我托一位朋友,
总算帮你找到了这个。
他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精致的木盒,
轻轻放在了我的桌上...
...
5
真诚的笑,嫉妒的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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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明像一阵春风,
吹散了房间里凝固的寒冰。
他无视了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傅司晏,
径直走到我面前,将那个精致的木盒递给我。
我听说你在找这个,
他温和地笑了笑,
托了个老朋友,幸不辱命。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
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云锦纱。
它薄如蝉翼,色泽如月光流淌,
在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仿佛真的将山涧的云雾凝结在了这一方织物里。
甚至比我见过的所有样品,
品质都要好上太多,
这分明是工坊主私藏的绝品。
我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陆景明看出了我的疑惑,
苏老先生是我爷爷的故交。
我没有用集团的名义去施压,
只是以晚辈的身份登门拜访。
我把你《破茧》的设计稿和他‘溪云’的理念,
给苏老讲述了一遍。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对那位老工匠的尊重
苏老先生说,
手艺人的东西,
要给懂它、配得上它的人用。
他被你的才华和设计理念打动了。
这是一种纯粹的,基于尊重的帮助。
我看着陆景明真诚的眼睛,
再看看不远处傅司晏那张写满占有和控制的脸,
心中百感交集。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离婚以来,
第一个发自内心的
不带任何防备和伪装的真诚微笑。
陆总,太谢谢你了,你帮了我大忙。
而这个笑容,
却狠狠扎进了傅司晏的心脏。
他和我在一起三年,
我顺从过,讨好过,也冷漠过,
唯独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那种轻松、明亮的笑意,
不属于他,也从来不曾为他绽放。
嫉妒的火焰瞬间将他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周婷!
他失控地低吼出声,
你宁可用他的东西,也不肯接受我的帮助!
我收起笑容,缓缓转过身,
抬头迎上他赤红的双眼。
傅总,
我刻意加重了称呼的疏离感,
他的叫帮助,你的叫施舍。
我一字一顿,将最后的判决掷向他。
我周婷,不需要。
傅司晏死死地攥着拳头,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传来的刺痛却远不及心脏的万分之一。
他眼睁睁地看着我转过身,
和陆景明开始低声讨论起面料的细节,
两人相谈甚欢,
仿佛他只是一个闯入的陌生人,
一个透明的背景。
那种被彻底无视、被完全取代的恐慌,
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不...绝不。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他决定,
要用最后那张王牌,
唤醒她对过去的眷恋。
6
绝版香水,记忆扳机
傅司晏失魂落魄地回到那栋空无一人的别墅。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玄关处还摆着我常穿的拖鞋,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我看到一半的杂志,
沙发上甚至还留着我坐过的浅浅凹痕。
满屋子都是我生活过的痕迹,
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只有死寂。
他想不通。
他给了我最优渥的生活,
给了我人人艳羡的傅太太的身份,
还有所能给予的一切物质。
为什么,我还要离开
为什么,我宁可选一条那么艰难的路,
也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
走进二楼的衣帽间。
那个巨大的、曾被我的衣物填满的空间,
如今空了一大半。
他拉开一个抽屉,
在最角落里,
看到了那个被丝绒包裹着的瓶子。
那是一瓶早已绝版的香水,
名字叫昔日重来。
是晚晚唯一留下的遗物。
过去三年,
他曾无数次在我耳边低语
周婷,喷上它。
他喜欢我身上带着那个味道,
喜欢闭上眼,
就能想象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愚蠢至极的念头,
在他此刻混乱的脑海中浮现。
他固执地认为,
我只是一时被陆景明蛊惑,在闹脾气。
只要能唤醒我们过去那些甜蜜的记忆,
我就会心软,就会回心转意。
而这个气味,就是打开那段记忆的钥匙。
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去查一下周婷工作室的保洁公司,
用钱买通一个人。
让她把这个,
喷在周婷常用的东西上。
深夜,临时工作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在椅子上,揉着酸痛的脖子,
看着墙上初步成型的溪云系列设计图,
疲惫中带着一丝满足。
深夜的寒意从窗缝里钻进来,
我打了个冷战,
起身从衣架上取下我常搭在身上的那条羊绒披肩。
我随意地将它披在身上。
下一秒,
一股熟悉的、让我生理性作呕的气味,
瞬间将我密不透风地包围。
昔日重来。
这个气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撬开了我刻意尘封的记忆囚笼。
无数屈辱的片段如潮水般涌入我的大脑,
将我瞬间淹没——
在我生日那天,
他送给我一本昂贵的原版画集,
却在我道谢时漫不经心地说
这是晚晚最喜欢的画家。
在我学着他喜欢的口味,
做了一桌菜后,
他皱着眉
味道不对,晚晚做的要更清淡一些。
在他醉酒后,
他抚摸着我的脸,
眼神迷离,却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再也忍不住。
我猛地扯下披肩,
像丢掉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将它扔在地上,
脸色惨白地冲进卫生间,
扶着冰冷的洗手台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我的喉咙。
我撑着手臂,
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泪流满面的脸。
我终于明白了。
这三年,
我不过是一个活生生的影子,
一个被精心打扮、用来填补空缺的替代品。
我眼中最后一点对过去的迷茫和软弱,
在这一刻被彻底烧尽,
只剩下彻骨的憎恨。
我擦干眼泪,回到桌边,
从包里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是陈侦探吗
我有一笔生意想和你谈谈...
...
7
真相的碎片
一封新邮件静静地躺在我的收件箱里。
发件人是陈侦探,标题只有四个字。
【如您所料】。
我的手指悬在鼠标上,微微颤抖。
我知道,点开它我过去三年的婚姻,
就将以最残忍的方式,
被彻底凌迟。
我深吸一口气,
邮件里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几个附件。
我点开了第一个,是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色调泛黄。
傅司晏和一个女人亲密地站在一起,
他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个女人,我知道她的名字,苏晚晚。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那弯弯的眉,
那含笑的眼,
那嘴角的弧度……和我,
有着七分相似。
我移开鼠标,点开了第二份文件。
是苏晚晚的日记节选,扫描件。
【……阿晏今天又带我去了那家私房菜,
知道我喜欢清淡的口味……】
【……他送了我一本莫奈的原版画集,太惊喜了!
他总记得我最喜欢的画家……】
【……我最爱的香水就是‘昔日重来’,
阿晏说,这个味道让他心安……】
所有傅司晏强加在我身上的喜好,
都在这里找到了源头。
我被迫模仿的口味,
我被迫欣赏的画作,
我被迫使用的香水,
原来都属于另一个人。
我麻木地关掉文档,
看到了最后一个附件。
一个音频文件。
我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先是一阵嘈杂的背景音,
然后是一个略显陌生的男声,
应该是傅司晏的好友
你对那个周婷,到底有几分真心
真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我听到了傅司晏的一声轻笑,
那声音我熟悉得刻骨。
她很像晚晚,不是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残忍,
有她在,我就能假装晚晚从未离开。
好友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然后,
我听到了那句将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话。
只要她够听话,够像,就够了。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摘下耳机,世界安静得可怕。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无声无息,滴落在手背上。
我终于懂了。
什么婚姻,什么傅太太,
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个荒唐至极的笑话。
我不是妻子,
我只是一个租赁来的魂魄,
一个填补空缺的影子。
我慢慢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镜子里,
我的眼神里不再有任何痛苦或迷茫,
只剩下死寂般的平静。
我关掉电脑,
将所有的照片、文件和录音文字稿,
全部打印了出来,
整整齐齐地放进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
我拿出了那个被我拉黑了无数次的手机号,
主动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周婷
傅司晏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
我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语气开口
傅司晏,我们见一面吧。
我顿了顿。
在你家的别墅。
电话那头,傅司晏欣喜若狂。
他以为,
兜兜转转,
他的金丝雀终于知道,
笼子才是最温暖的家。
他以为,
我终于要回头了...
...
8
锥心对峙,替身之殇
傅司晏精心布置了这栋别墅。
他换上了昂贵的香薰,
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
我最爱吃的菜——
那些清淡、精致的菜肴,
如今在我看来,
每一道都像是苏晚晚的亡魂。
他甚至将那瓶昔日重来的香水
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像一枚即将颁发给胜利者的勋章。
他站在客厅中央,
像一位等待凯旋的将军,
笃定地等待着我的投降。
门铃响起时,
他嘴角的笑意再也无法抑制。
我如约而至。
当我推开门,看到他准备的这一切时,
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连衣裙,
像一个前来参加葬礼的悼念者,
与这满屋虚假的温馨气氛格格不入。
婷婷,你终于来了。
傅司晏迎了上来,
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欣喜。
他张开双臂,
想像过去一样拥抱我。
同时,他拿起了那瓶香水,
得意地准备往我面前的空气中喷洒。
婷婷,你看,
我找到了你最爱的香水,以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躲开了他虚伪的拥抱。
我看着他,眼神里是再也懒得掩饰的
极致的憎恶与嘲讽。
下一秒,我扬起手将那个牛皮纸袋里的所有东西——
狠狠地、尽数地,摔在了他的脸上!
纸张纷飞,像一群黑色的蝴蝶,
四散飘落,铺满了我们脚下的地板。
每一张纸,都是一个破碎的谎言。
傅司晏,你看清楚!
我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
清晰地钉进他的骨头里。
我指着散落一地的证据。
照片上的人是谁!
日记里写的人是谁!
你爱的到底是谁!
傅司晏僵在原地,
脸上的欣喜若狂瞬间凝固、碎裂,
只剩下狼狈和惨白。
他低下头,
看着脚边那张他和苏晚晚亲密依偎的合照,
看着那熟悉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笔迹,
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解释,想辩白,
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些铁证面前,
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忽然发出一声悲凉至极的笑。
傅司晏,你真可悲。
你用我当替身,
却连对她的思念,
都显得如此廉价又可笑...
...
9
我不是她,你不配爱
我指着傅司晏的心口,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我破碎的灵魂里泣出的血。
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周婷,
而是透过我,看到的苏晚晚的影子!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重锤,
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
可笑的心理防线。
他脸上的血色尽褪,
那份精心伪装的从容和掌控瞬间土崩瓦解。
他开始慌乱,
语无伦次地向我走来,
不是的……婷婷,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厉声打断他,
将三年来的所有委屈和痛苦,
尽数倾泻而出!
你让我穿她喜欢的衣服,
用她喜欢的香水,
学她说话的语气,
吃她喜欢的菜!
傅司晏,你把我当成什么
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还是可以随时替换的赝品!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近乎嘶吼,
每一个字都回荡在这间华丽而空洞的别墅里。
傅司晏的脚步僵住了。
他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我冷笑一声,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当着他的面,
点开了那段致命的录音。
……她很像晚晚,不是吗
有她在,我就能假装晚晚从未离开。
只要她够听话,够像,就够了。
他自己那熟悉而残忍的声音,
在空旷的客厅里清晰地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录音播放完毕,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傅司晏彻底崩溃了。
他眼中的血丝疯狂蔓延,
脸上是震惊、悔恨,
更是一种大梦初醒般的极致的恐慌。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这三年来,
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
婷婷……他声音沙哑,
向我伸出手想来拉我,对不起……我……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
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悔恨,
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的眼神里,是彻底的决绝和解脱。
现在,我把这个‘影子’还给你。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说出了最后的审判。
傅司晏,你连说爱我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之间,两清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婷婷!
傅司晏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喊,
他伸出手,想要挽留,却踉跄一步,
连我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我听着身后传来的、物体倒地的闷响,
听着那满桌为影子准备的碗碟破碎的声音,
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囚禁我三年的牢笼。
当我拉开大门,
将身后的一切彻底隔绝时,
傅司晏再也支撑不住。
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跪在那散落一地的
关于另一个女人的证据里,
发出了野兽般
绝望而痛苦的哀嚎...
...
10
他的忏悔,她的前路
自从真相被揭穿后,傅司晏彻底变了。
他推掉了所有工作,
解散了危机公关团队,
甚至以个人名义,
在傅氏集团的官方渠道上发布了一封公开道歉信。
信中没有指名道姓,
但字里行间都是对一位女士迟到了三年的忏悔,
他承认了自己的欺骗、利用和无法弥补的伤害。
整个商界为之震动。
而我,
只是在新闻推送弹出来时瞥了一眼,
然后关掉了屏幕。
傅司晏开始用最笨拙,
也最可笑的方式追妻。
他不再动用那些令人窒息的权势和金钱,
而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我工作室的街对面。
他就那么站着,
不靠近,不打扰,
像一尊沉默的石像风雨无阻。
他还学会了做饭。
每天中午和晚上,
我的工作室门口都会准时出现一个保温饭盒。
随后,
一条短信会发到我那只早已不用了的旧手机上
饭在门口,不吃就扔掉吧。
我一次都没有开过门。
那些饭盒,
第二天会被保洁阿姨原封不动地收走。
最轰动的一次,
是他毫无征兆地抛售了傅氏集团的大部分股份,
用一笔天文数字的资金,
强行收购了苏州那家苏记工坊。
第二天,我的律师就收到了一份文件,
工坊的所有权被转到了我的名下,
并附有一条永久条款
该工坊将永久、无偿、且只为周婷小姐的个人品牌供应面料。
陆景明拿着这份财经新闻,
走到我的办公桌前,
看着窗外街对面那个落寞的身影,
忍不住问我:你……真的完全不在意了吗
我正在审阅最后的设计稿,
闻言,连头都没有抬。
陆总,
我的笔尖在图纸上轻轻一点,语气平静无波,
一个已经切除的肿瘤,
你还会关心它在垃圾桶里是什么形状吗
我的世界里,
只有即将到来的
以我自己的名字命名的个人品牌发布会。
傅司晏的忏悔,对我而言,
只是迟来的、毫无意义的噪音。
品牌发布会的前一夜,
天气预报里的暴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下意识地抬头,
透过模糊的雨幕,
看到街对面那个身影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
没有伞,任由倾盆大雨将他浇得湿透。
他站了一夜,只为求我见一面。
我静静地看了几秒,
然后伸手拉上了窗帘,
将那个可悲的身影彻底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我转身回到工作台前,
在灯下,通宵画完了最后一张设计稿。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
我换上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战袍,
化上精致的妆,
容光焕发地走出了大楼。
傅司晏还站在那里,
浑身湿透脸色苍白,
眼中布满血丝,
狼狈得像一只被遗弃的狗。
他看到我出来,
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冀,
脚步虚浮地想向我走来。
我目不斜视,对他视若无睹。
我踩着高跟鞋,
坚定地从他身边走过,
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走向属于我的发布会现场。
走向我的新生...
...
11
女王加冕,万众瞩目
周婷个人品牌Phoenix(凤凰)
的发布会现场座无虚席,媒体云集
聚光灯下,
长长的T台璀璨如一道流淌的银河,
后台紧张而有序,
台前则是一片期待的低语。
在会场最不起眼的角落阴影之中,
站着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
傅司晏用尽了自己最后剩下的人脉,
才狼狈地弄到了这一张站票。
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
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眼窝深陷,
就那么混在拥挤的人群中,
像一个最卑微的信徒,
仰望着那座曾经被他亲手推倒
如今却由她自己重建的圣殿。
灯光暗下,音乐响起。
当第一个模特穿着那件熟悉的《破茧》走上T台时,
全场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惊呼。
大秀,开始了。
整个系列,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从荆棘丛生的黑色束缚,
到暗夜独行的迷茫挣扎,
再到迎来第一缕晨曦的微光,
最终,
是挣脱一切、绽放出绚烂色彩的自由与新生。
在场的每一个人,
无论懂不懂时尚,
都看懂了这件件华服背后,
那个破碎而又强大的灵魂。
傅司晏站在人群中,
看着T台上一件件走过的、属于周婷的作品,
心脏像被一只手反复揉捏,
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当压轴的作品出现时,全场寂静。
那是一件婚纱,
大屏幕上打出了它的名字——《自我》。
它没有繁复的蕾丝,
没有堆砌的钻石,
只有最流畅的剪裁,
和如月光般温润坚定的光泽。
它不像一件为了取悦谁而存在的礼服,
它本身就是最耀眼的光芒,
是独立与自信的宣言。
模特穿着它,一步步走向T台尽头,
全场观众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
傅司晏在台下,
看着那件婚纱,
终于控制不住
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
是如何漫不经心地,
为周婷指定了一件模仿苏晚晚喜好
的华丽却冰冷的婚纱。
他想起了我当时顺从
的没有一丝光彩的眼神。
心如刀绞。
他终于在这一刻,
如此清晰地明白,
自己亲手毁掉的,
是一个多么璀璨
多么独一无二的灵魂。
大秀在掌声中落下帷幕。
几分钟后,
周婷身穿自己设计的
简约而气场强大的黑色礼服,
从后台缓缓走上T台。
灯光聚焦在她身上,
我自信从容,眼神坚定而明亮,
宛如一位真正的女王,接受着臣民的朝拜。
我走到了T台中央,
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了话筒,
台下,
角落里的傅司晏,
和前排贵宾席的陆景明,
都在这一刻,
屏息凝神地看着我...
...
12
我的未来,与你无关
全场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无数台摄像机,
都聚焦在T台中央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上。
角落里,
傅司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地盯着周婷,
指甲掐进掌心,
竟然还抱着一丝卑微到可笑的幻想——
或许,她会提到他。
哪怕只是一句怨恨,一句嘲讽,
也证明他曾在她的生命里,
留下过足够深刻的痕迹。
周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扫过前排贵宾席上含笑注视着她的陆景明,
最终,
仿佛穿透了人群和时空,
定格在了遥远的、属于未来的某个点上。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
清晰而坚定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晚上好,我是周婷。
首先,感谢我的团队,
感谢陆氏集团的支持与信任。
我顿了顿,话锋一转,
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动人的力量,
但今晚,我最想感谢的,是我自己。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句出人意料的开场白抓住了心神。
感谢那个,
在无数个被否定的深夜里,
没有放弃画笔的自己。
感谢那个,
在被全世界抛弃时,
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自己。
感谢那个,
将所有痛苦与屈辱都碾碎了
揉进了骨血里,
最终都化为创作力量的自己。
我的话语中,
没有提及任何情感纠葛,
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
更没有泄愤式的仇恨。
我只是在陈述、在肯定,
在为自己加冕。
傅司晏的幻想,
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
在我的世界里,
他甚至连被当成痛苦与屈辱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她崛起之路上,
一块被踩过、甚至不值得被回头再看一眼的石头。
周婷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光彩,
她开始阐述Phoenix品牌未来的宏大蓝图,
那份从容和强大,
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折服。
最后,我举起话筒对着所有人,
也对着自己的过去,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我的过去,成就了我的现在。
我微笑着,
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而我的未来,只属于我自己。
话音落下,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为了她的才华,
更是为了她那不屈而自由的灵魂。
发布会结束后,
陆景明走上前,
眼中满是真诚的欣赏
恭喜你,周婷。你的未来,一定会很精彩。
我对他报以同样真诚的微笑:我们都是!
要不要一起去庆祝一下
陆景明发出了邀请。
她轻轻摇了摇头,
拒绝得礼貌而坚定
谢谢你,陆总。但今晚,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没有接受他的邀请,
也没有在名利场中流连,
而是独自一人,
转身走向了后台,
走向了属于她自己的
安静而坚定的新起点。
傅司晏失魂落魄地挤出人群,走出会场。
夜晚的冷风吹在他脸上,
他抬头,
看到了场馆外墙上悬挂的巨大海报。
是我自信从容的脸。
他知道,
他彻底地、永久地失去了我。
而属于我的崭新人生,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