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锈蚀气息如同实质的刀刃,抵在凌墨的咽喉。
裂口女口罩下那道狰狞的裂口无声地翕张着,里面蠕动的黑暗仿佛深渊的入口,散发着吞噬灵魂的恶意。
她手中那把生满暗红锈迹的巨大剪刀,高高举起,锈蚀的刃口在翻涌的灰绿色雾气中闪烁着不祥的微光,对准了凌墨的脖颈!
精神冲击带来的剧痛还在脑海中肆虐,母亲面容被剪刀撕裂的景象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意识。
眩晕感和呕吐感如同汹涌的浪潮,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怀中小石头冰冷的颤抖透过雨披传来,像一记警钟。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欲猛地爆发!
凌墨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试图躲开那致命的一剪,但身体被精神冲击侵蚀得无比僵硬,动作慢得如同陷入泥沼!
裂口女的动作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冷酷。
锈蚀的剪刀撕裂雾气,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朝着凌墨脆弱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剪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响,从凌墨的右肩传来。
是那把剪刀!
冰冷的、带着铁锈颗粒感的巨大剪刀刃口,如同切进腐朽的皮革,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凌墨肩上那件单薄破旧的工装,深深楔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
那痛楚并非仅仅来自皮肉被撕裂的物理伤害,更带着一种阴冷、粘稠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寒!
剪刀上那些暗红色的锈迹,如同活物般蠕动着,顺着伤口疯狂地向他的血肉里钻!
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感瞬间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发硬!
“呃啊——!”凌墨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因剧痛而猛地一颤。怀中的小石头感受到他的痛苦,发出细弱的呜咽。
裂口女口罩裂口下的黑暗似乎扭曲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狞笑。
她握着剪刀的手腕猛地用力,就要将剪刀彻底合拢,剪断凌墨的脖子!
滚烫!
一股截然不同的、难以言喻的滚烫感,在剧痛和恶寒肆虐的同时,骤然从凌墨紧贴心口的位置爆发!
是那块印玺!
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恒定的冰凉,也不再是冲入雾中时那种轻微的灼烫。
此刻,它仿佛变成了一块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烙铁,一种足以焚尽灵魂的炽热感穿透了层层衣物,狠狠烙印在他的胸膛之上!
“嗡——!”
一声低沉、庄严、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直接在凌墨的灵魂深处炸响!
这声音穿透了肉体的剧痛,穿透了精神冲击的混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至高无上的威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
刺入肩头的生锈剪刀,距离凌墨脖颈仅剩毫厘,却再也无法寸进!
裂口女那僵硬的身躯,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渊,瞬间凝固!
她口罩上那道巨大的裂口停止了翕动,里面蠕动的黑暗仿佛被冻结,连带着她那双隐藏在枯草般乱发下、原本只有无尽恶意的眼睛,此刻也完全僵滞!
不,不是僵滞!
凌墨清晰地看到,裂口女那双空洞、只有恶意的眼睛深处,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纯粹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如同狂潮般汹涌而出!她的身体,她那由纯粹恶意凝聚的鬼躯,在无法言喻的威压之下,竟然在微微颤抖!
不是攻击前的蓄势,而是猎物面对天敌时的,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凌墨的视野被一片刺目的金光彻底充斥!
那枚紧贴他胸膛的暗金古印,竟然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直接在他胸前投射出一道半虚半实的金色光影!
那光影盘踞、升腾,勾勒出一头威严、古老、散发着无尽苍茫气息的……龙形!
并非东方神话中祥瑞的神龙,而是更加古老、更加蛮荒的存在!
它有着虬结有力的身躯,覆盖着如同岩石般嶙峋的暗金色鳞片,巨大的龙首微微低垂,一双燃烧着纯粹金色火焰的眼眸,如同两轮微缩的太阳,冷漠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凝固的裂口女!
一股浩瀚、沉重、仿佛能压塌诸天、镇锁万古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以凌墨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翻滚的灰绿色雾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疯狂地向后退缩!
那些游弋在雾气中的扭曲鬼影,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在无形的威压下瞬间崩解、湮灭!
裂口女首当其冲!她手中的生锈剪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暗红的锈迹大片剥落!
她整个鬼躯在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龙眸注视下,剧烈地扭曲、变形,仿佛随时要彻底溃散!
口罩裂口下蠕动的黑暗疯狂地翻涌,发出无声的、凄厉到极点的尖啸!那是灵魂层面的哀嚎!
【可驾驭目标:C级鬼怪
-
“裂口女”(精神撕裂/锈蚀诅咒)】
【是否进行强制驾驭?】
冰冷、机械、毫无感情波动的提示音,如同神谕,直接在凌墨的脑海深处响起!
驾驭?驾驭鬼怪?!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凌墨混乱的意识中炸开!但此刻,濒死的危机、肩头钻心的剧痛、印玺焚身的灼热、以及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将他逼到了绝境!
没有思考的余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是!”凌墨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
“吼——!”
悬浮于胸前的暗金龙影猛地发出一声震撼灵魂的咆哮!它巨大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龙爪虚影,朝着下方凝固的裂口女,隔空狠狠一按!
“嗡!”
裂口女僵硬的身躯猛地一震!她口罩裂口下翻涌的黑暗瞬间被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力量强行压缩、禁锢!
无数细密的、流淌着金色光芒的符文锁链凭空浮现,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的鬼躯,从她撕裂的嘴角、空洞的眼眶、乃至每一寸由恶意凝聚的躯体中穿透、勒紧!
裂口女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不甘的灵魂尖啸,整个鬼躯被那些金色的符文锁链强行压缩、拉拽,化作一道扭曲挣扎的、混合着灰绿雾气与深黑怨念的流光,
“嗖”地一声,
被强行吸入了凌墨胸前那枚光芒逐渐收敛的暗金印玺之中!
金光消散,龙影隐没。
印玺瞬间恢复了冰冷的触感,仿佛刚才那焚尽万物的炽热和镇压鬼神的威压从未出现过。
只有凌墨肩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伤口周围迅速蔓延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锈蚀纹路,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灰绿色的雾气失去了核心,翻涌的速度明显变慢,浓度也开始下降。
但危机并未解除!裂口女虽被镇压,但这片死雾本身依旧致命!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凌墨身后那扇用废铁皮和木条拼凑的孤儿院破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侧狠狠撞开!
“里面的鬼东西!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一个粗犷、带着狠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怒吼声响起。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三道身影冲破翻涌的雾气,闯入了这片小小的死亡街区!
为首者,身材高大魁梧,几乎塞满了狭窄的通道。
他穿着一身厚重的、涂着暗绿色防污涂层的制式作战服,胸口佩戴着一枚咆哮狼头徽章——守夜人的标志!
脸上带着覆盖半张脸的金属呼吸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充满警惕和杀意的眼睛。他手中端着一把造型粗犷、枪管短粗的霰弹枪,枪口还冒着丝丝白烟,显然刚才破门的就是他。
守夜人小队!
魁梧队长身后的两人,一人手持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长柄武器,另一人则握着一面边缘镶嵌着尖锐锯齿的厚重合金盾牌。
他们同样全副武装,眼神紧张地扫视着翻涌的雾气。
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都不由得愣住了。
翻涌的灰绿色雾气中,一个穿着破旧工装、肩头插着一把巨大生锈剪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的少年(凌墨),正死死抱着一个裹在雨披里的孩子,站在孤儿院门外。
少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微微摇晃,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空洞。
而少年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只残留着一小片正在快速消散的、如同灰烬般的黑色痕迹,以及空气中浓烈到化不开的怨念和一种……让他们灵魂深处都感到莫名战栗的、至高无上的威压残留。
“队长!裂口女…不见了?”手持电弧武器的队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们追踪着强烈的鬼气而来,目标就是这只棘手的C级鬼怪!可现在,目标消失了?只留下一个重伤的少年?
魁梧队长——罗罡,那双锐利的鹰眼瞬间锁定了凌墨,尤其是他肩头那把标志性的、沾满锈迹的巨大剪刀!
那是裂口女的武器!怎么会插在这小子身上?还有地上那残留的黑色灰烬……难道是?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罗罡的脑海:同归于尽?这小子用某种方法干掉了裂口女?
“救人!”罗罡当机立断,压下心中的惊疑,低吼道,“王哲!掩护!李盾!跟我上!”
持盾队员(李盾)低吼一声,猛地将锯齿合金盾牌重重砸在地上,盾牌边缘瞬间亮起一圈淡蓝色的能量光弧,形成一道小型的屏障,暂时阻挡了雾气的侵蚀。
罗罡一个箭步冲到凌墨身边,动作迅捷而专业。他没有贸然去拔那把诡异的剪刀,目光快速扫过凌墨肩头那触目惊心、已经开始发黑溃烂的伤口,瞳孔微微一缩。
锈蚀诅咒!这玩意儿沾上就麻烦!
“小子!挺住!”罗罡沉声喝道,同时伸手就要去扶凌墨。
就在此刻!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他们刚刚冲出来的方向骤然响起!是那个手持电弧武器的年轻队员——王哲!
只见一只不知何时从侧面雾气中悄然凝聚的、只有半截腐烂手臂的鬼影,如同毒蛇般缠上了王哲的右腿!
那腐烂的手臂上滴落着粘稠的、灰绿色的脓液,脓液接触到他作战裤的瞬间,坚韧的防化纤维如同遇到了强酸,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溶解、碳化!
“呃啊——!”王哲痛得面容扭曲,身体一个趔趄。他想用手中的电弧武器去攻击,但那鬼影速度极快,腐烂的手臂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住他的小腿,脓液疯狂侵蚀!
罗罡和李盾脸色剧变,猛地回头!
“救…救我!”王哲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他徒劳地试图甩开那腐烂的手臂,但更多的灰绿色雾气如同受到吸引,疯狂地涌向他受伤的右腿!
仅仅几秒钟!
“嗤啦…噗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溶解声混合着血肉被消融的闷响传来!
王哲那条被鬼影缠绕的右腿,膝盖以下的作战裤连同里面的皮肉,如同被泼了浓硫酸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溶解、溃烂!森白的腿骨暴露在翻涌的雾气中,迅速被染成灰黑色!
大股大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脓血和溶解的组织液从伤口处涌出!
“不——!!!”王哲发出绝望的嘶吼,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李盾怒吼着,举起锯齿盾牌想要冲过去拍开那鬼影。罗罡更是目眦欲裂,霰弹枪瞬间调转枪口!
但一切都晚了。
那半截腐烂手臂的鬼影如同完成了使命,倏地缩回雾气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王哲瘫倒在地,抱着自己那条只剩下半截、正在迅速腐烂发黑、不断溶解的残肢,发出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浓烈的血腥味和皮肉溶解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灰绿雾气,形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代价!
这就是对抗鬼怪、接触污染的残酷代价!如此直接!如此血腥!如此令人绝望!
凌墨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石头,站在罗罡身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王哲那瞬间溶解的右腿,那暴露在空气中、迅速被污染侵蚀的森森白骨,那撕心裂肺的、饱含痛苦与恐惧的惨叫,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下意识地,用还能动的那只手,再次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冰冷的印玺沉寂着。
他肩头那把生锈的剪刀依旧深深插着,带来持续不断的剧痛和阴冷的锈蚀感。但相比于王哲那条正在溶解的腿,相比于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凌墨低下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掌心,眼神剧烈地波动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幽潭。
一种名为“无垢”的、颠覆性的认知,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和绝望,在他心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