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139章  京城的病房

岑玉堂眼角的余光突然被一片跳跃的银光攫住。
那是温羽凡手边的碎剑在月光下的异动。
断裂的铁片正以违背物理法则的频率崩裂又重组,黑金色的气流像活物般在碎片间游走,每一次碰撞都迸出细碎的火星,在结霜的麦田里织成诡异的光网。
“什么鬼东西?”他喉间碾出一声低骂,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尽管完全看不懂这超出认知的景象,但生死相搏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反应:
他手腕猛地翻折,九环刀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折线,原本劈向李玲珑的刀势硬生生转了个弯,刀尖带着森然寒气,直锁温羽凡的后颈。
刀风骤起的瞬间,地面的霜粒被卷成旋转的涡流,混着冻土碎屑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
气浪过处,脚下的麦田被这股沛然巨力犁开半尺深的沟壑,冻硬的麦根在泥土里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像是大地在无声哀嚎。
“师傅小心!”李玲珑的惊呼几乎是贴着喉咙挤出来的。
她刚被刀气震得后退三步,此刻正踉跄着试图扑过去,可身体的迟滞让这声提醒听起来格外苍白——刀离温羽凡只剩不到两米了。
就在这时,温羽凡掌心的碎剑突然发出一声嗡鸣。
那些在识海里翻腾的剑影、气流轨迹、内劲节点,像被按下了融合键,瞬间凝成一道清晰的指令。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丹田处骤然腾起一股灼热的气流,顺着刚刚贯通的经脉疯跑,带着他的手臂向后挥出。
破碎的剑身在空中炸开时,无数碎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它们不再是散乱的废铁,而是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交错飞舞,寒光层层叠叠,竟真的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月光透过碎片的缝隙漏下来,在网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交错的剑痕里,隐隐透着一种鸿蒙初开般的混沌感,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卷入这无章却有序的杀戮韵律中——这正是「无名十三剑」的起手式。
“雕虫小技!”岑玉堂见状狞笑一声,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非但没有收刀,反而将丹田内残存的内劲尽数灌入刀身,九环刀上的铜环突然停止碰撞,转而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刀身周围的赤红罡气瞬间暴涨,所过之处,整片麦田的麦秆都被压得贴向地面,连空气都像是被凝固成了厚重的墙。
“死吧!”他暴喝着劈落大刀,刀芒如瀑布倾泻,要将那看似脆弱的剑网连同温羽凡一起劈成齑粉。
然而,就在刀刃与剑网即将触碰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些组成剑网的碎剑突然集体震颤,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瞬间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它们不再维持防御的姿态,转而化作密密麻麻的银线,如被惊扰的蜂群般朝着九环刀扑去。
“滋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炸响,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刮擦铁板。
碎剑疯狂地撞向刀身,有的在刀刃上迸成更小的碎片,有的则卡在刀身的纹路里,还有的顺着刀背向上攀爬,竟硬生生迟滞了大刀劈落的势头。
混乱中,唯有一点寒芒逆势而上。
那是最先脱离剑网的一截剑尖,不足三寸长,却带着破开一切阻碍的决绝。
它像一条灵活的银蛇,贴着刀风的边缘游走,以一个完全不符合力学原理的角度猛地折转,精准地刺穿了岑玉堂护体真气的薄弱处。
“噗。”
一声轻得像蚊子振翅的声响,却让岑玉堂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截剑尖刺破了自己胸前的皮肤,冰冷的金属触感贴着肌肉下沉,距离心脏只剩毫厘。
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能带动剑尖微微震颤,那细微的触感像一根冰针,直直扎进他的骨髓里。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
几乎是同一时间,温羽凡的身体像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轰!”
体内刚被无名心法唤醒的内劲突然失控,像是奔涌的江河冲垮了堤坝。
他全身的旧伤新伤同时崩裂,鲜血从无数个伤口里喷溅而出,有的化作细小的血柱直射向空中,有的顺着衣襟淌下,瞬间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衫。
更可怕的是,骨骼错位的脆响从身体各处传来——肋骨、肩骨、腕骨……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同时拧动他的骨头。
“咳!”温羽凡猛地喷出一口血雾,视线瞬间模糊。
两人像是被同一股力量反向推开,身体在空中划过两道交错的弧线。
“嘭!嘭!”
两声沉闷的撞击几乎连成一片。
岑玉堂倒飞出去,后背撞在田埂的老槐树上,震落的残叶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九环刀“哐当”砸在地上,铜环还在惯性地轻颤。
温羽凡则像被抛射的沙袋,重重砸进左侧的泥沟,溅起的冻土混着血沫糊满他的脸。
岑玉堂陷在老槐树虬结的根须间,断口参差的树干像被啃噬过的巨兽骨架,几簇枯败的残叶挂在枝头,被夜风掀得簌簌发抖。
他仰躺着,脖颈僵得像生了锈,只能眼睁睁看着墨蓝色的夜空压下来,几颗疏星嵌在天上,亮得像淬了冰的针。
胸口那点冰凉的触感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往骨缝里钻。
那截不足三寸的剑尖没入皮肉半分,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剐着肌肉纤维,每一次心脏收缩,都像有只冰冷的手在里头轻轻攥了攥。
他不敢动,连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都只能硬咽下去。
方才试过微抬手腕,那剑尖就往深处陷了半毫,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吓得他差点崩断最后一根神经。
血顺着衣襟往下淌,在冻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渍,很快被夜霜冻成了暗紫色。
不远处的麦田里,温羽凡正弓着背剧烈咳嗽。
每一次喘息都扯动胸腔的伤口,血沫从齿缝里喷出来,溅在结霜的麦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又被夜风冻成硬壳。
他咳得浑身发颤,指节抠进冻土的裂痕里,指甲缝里塞满混着冰碴的黑泥,却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
李玲珑的哭喊像被水泡过的棉线,每一声“师傅”都被风撕得细碎,断断续续飘过来,时而被风撕得纤细,时而又突然绷得很紧。
泽井的脚步声更沉,“噗嗤、噗嗤”踩在冻土与软泥的交界带,偶尔带起冰碴碎裂的脆响,却总被风揉成一团模糊的闷响,像隔着层浸了水的棉絮,怎么也穿不透这生死悬隔的距离。
夜风卷着麦田的青涩气掠过来,掀得两人染血的衣襟猎猎作响。
温羽凡的运动服早就被血浸透,破口处露出的皮肉冻得发僵,可他忽然觉得不那么冷了。
视线里,岑玉堂那张总是拧着戾气的脸,此刻竟透着点孩童般的惶恐,倒让他想起小时候巷口被野狗追得爬上树的胖小子。
他笑了,笑声裹着血沫从齿缝里挤出来,像漏风的风箱。
或许是笑自己终于没让同伴们白白送死,或许是笑这荒诞的结局。
前一秒还在拼尽全力要对方的命的两个人,此刻却隔着几步路,共享同一片带着血腥味的月光。
下一秒,眼前的月光突然被抽走了。
不是渐变的暗,是像被谁猛地捂住了眼睛,黑得彻底。
耳边的风声、哭喊、脚步声都在退远,像潮水般漫过一道无形的堤岸。
他感觉自己在往下沉,沉向一片温软的黑暗里。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那片黑暗突然裂开道缝。
他看见李玲珑跌跌撞撞地跑来,头发被风吹得乱舞,手臂上缠着的布条松了半截,露出里头渗血的伤口。
她跑得太急,在冻土上滑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却连疼都顾不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泽井跟在后面,右脚的伤口显然裂开了,每一步都带着踉跄,赤脚踩在结霜的地里,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足印。
他嘴里还在低吼着什么,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股不肯停下的狠劲。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铺在麦田里,李玲珑的影子被风扯得忽明忽暗,泽井的影子重重磕在土埂上,像要嵌进地里去。
温羽凡望着那片被血色染透的光影,忽然觉得像幅快干的画:
墨色的夜是底色,霜白是留白,而那些晃动的人影、洇开的血渍,正一点点褪去浓艳,要融进这无边的夜里去。
最后一点意识消失时,他好像听见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像放下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率先钻入鼻腔。
不是那种淡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味道,而是带着点尖锐的涩,像无数根细针钻进鼻孔,刺得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温羽凡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仁转动时,总觉得有沙粒在磨,涩得他忍不住又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才清晰起来,角落有块浅浅的黄斑,像是谁不小心泼洒的药液留下的印子。
旁边的点滴架“咔哒”轻响了一声,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管子往下滴,节奏慢得像在数着时间的刻度。
他盯着那滴液发了会儿怔,脑子里空落落的,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在梦里厮杀,还是真的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直到金满仓那破锣般的嗓音突然在耳边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发响:“醒了醒了!大哥醒了!霞姐,快来啊!”
温羽凡被这声喊惊得浑身一颤,费力地转过头。
阳光从窗帘缝里斜斜钻进来,刚好落在床边那个男人身上——是金满仓。
半个月不见,他头顶的地中海又往外扩了圈,露出的头皮泛着油光,洗得发白的深色夹克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还沾着点没洗净的污渍。
他正踮着脚往门外喊,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得了糖的孩子,额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老金……”温羽凡刚想开口,喉咙里却像塞了团干硬的棉絮,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下意识想抬右手摸摸额头,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紧绷感顺着皮肤爬满整个头皮。
可手臂刚动了半寸,就被一阵钻心的疼拽住了。
他抬眼看去,只见右臂打着厚重的石膏,白得晃眼,边缘还渗出点淡淡的药油味。
他“嘶”了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场在麦田里的厮杀。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倩影端着不锈钢饭盒快步冲了进来,是霞姐。
她的头发有点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身上那件米黄色的外套袖口卷到了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面粉似的白痕。
手里的不锈钢饭盒边缘磕出了好几处坑洼,里面飘出的小米粥香气混着淡淡的姜味,顺着风漫过来,竟压过了那刺鼻的消毒水味。
“老金!霞姐!怎么会……”温羽凡攒了攒力气,声音依旧沙哑得像是吞过碎玻璃,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砂纸磨过,泛着细密的疼。
霞姐几步走到床边,把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当”的一声轻响,里面的粥晃了晃,热气顺着盒缝钻出来,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俯下身时,温羽凡看清了她眼底的红血丝,还有眼角未干的泪痕。
她抬手轻抚他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微凉,微微发颤,像是不敢用力碰,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先别说话!”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喉结上下滚了滚,才接着说:“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昏迷了整整三天。可把我们急坏了……”她扭头看了眼还在傻乐的金满仓,嘴角扯出个带着泪的笑,“老金天天搬个小板凳守在病房,谁进来都得先过他那关,跟个门神似的,护士都说他挡路呢。”
金满仓挠了挠头,嘿嘿笑起来,露出两排有点发黄的牙:“那不是怕有人趁机对大哥不利嘛……”
霞姐没理他,转回头时,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温羽凡的手背上,烫得他心里一揪。
她赶紧用手背抹了把脸,强撑着笑:“多亏他们及时把你送到医院,不然……”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只是紧紧攥住了他没打石膏的左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点颤抖的暖意。
“大家都没事吗?”温羽凡急着追问,眼神里的焦灼像要烧起来。
他想起李玲珑断掉的软剑,想起泽井淌血的脚踝,还有黑田那只被斩断的手臂。
霞姐用力点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都没事,都活下来了。”
听到这话,温羽凡一直紧绷的脊背突然松了下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酸又软。
他看着霞姐带泪的笑脸,看着门口金满仓那憨傻的样子,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血色,像久旱的土地终于盼来了第一滴雨。
可他刚松了口气,胸口那股因紧绷而酸胀的劲儿还没完全散开,眉头却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揪紧,眼角的纹路都拧成了疙瘩。
他动了动被石膏固定的右臂,那沉甸甸的束缚感让动作滞涩得很,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那岑玉堂呢?他……死了吗?”
“没有,”霞姐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头柜的木纹,“听小姑娘说,是跑了。”说到最后三个字,她眼底像淬了冰,一闪而过的恨意在瞳孔里翻涌,嘴角抿成了条紧绷的线,“这种人,就该死在半道上,被野狗拖去啃了才干净!”
话音刚落,她突然像想起什么要紧事,猛地转过身,双手往腰上一叉,原本还带着泪痕的脸瞬间瞪圆了眼睛,那股泼辣劲儿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先别管那杂碎死没死!我问你……”她往前凑了半步,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温羽凡脸上,“你那个漂亮女徒弟是怎么回事?我们才分开半个月,你就悄没声地勾搭上小姑娘了?温羽凡啊温羽凡,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这……”温羽凡被问得一懵,肩膀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缩,石膏与床单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绷带下的手指下意识蜷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望着霞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头明明带着点戏谑的狡黠,像藏着颗跳脱的星星,可那眼神的压迫感,竟和小时候偷偷用压岁钱买武侠小说,被母亲抓包时的情形如出一辙。
那会儿母亲也是这样叉着腰,眼神里又气又笑,让他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
旁边的金满仓早把脸憋得通红,像熟透的西红柿。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研究输液管里往下滴的药液,可肩膀抖得像筛糠,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都快咧到耳根了,还得拼命憋着,生怕笑出声来,只能用指关节抵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唔唔”的闷响,活像只被捏住嗓子的鸭子。
恰在此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道老旧的合页像是生了锈,转动时带着点滞涩的摩擦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门轴扬起的细小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打着旋,慢悠悠地落下来。
李玲珑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病号服洗得有些发白,袖口松松垮垮地堆在小臂上,露出缠着厚厚纱布的胳膊——纱布边缘还洇着点浅褐色的药渍,想来是伤口又渗了些血。
她右腿似乎不太利索,身体微微往左侧倾着,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处还沾着点没擦净的碘伏痕迹。
可即便这样,她脸上却漾着清甜的笑,嘴角弯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师娘别生气呀!是我厚着脸皮求师傅收我入门的,跟师傅真没关系!”
“你叫我什么?”霞姐像是被这声称呼烫到,原本叉着腰的手倏地收了回去,下意识往耳后拢了拢碎发。
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那抹红顺着耳廓蔓延,连带着脸颊都染上了层淡淡的粉。
她眼神有点飘,不敢直视李玲珑,只好瞟向窗外,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床头柜的木纹。
“师娘呀。”李玲珑笑眯眯地应着,左脚先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右腿跟着拖过来,一瘸一拐地往床边蹭。
病号服的裤脚卷了半截,露出脚踝上青紫的瘀伤。
她挪到床边时喘了口气,扶着床沿站稳,眼睛弯成了月牙,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扇着:“师傅教我练剑的时候,总说您做的酸菜鱼最正宗——说那鱼片嫩得能在嘴里化掉,汤酸溜溜的,泡米饭能吃三大碗呢。”说到这儿,她还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声音里满是向往,“等我伤好了,能跟着您学做菜吗?就学那道酸菜鱼。”
“咳、咳咳……”温羽凡像是被这话呛到,猛地咳嗽起来,右臂的石膏重重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床头柜上的搪瓷杯被震得晃了晃,里面的温水漾出小半圈涟漪。
他咳得脸都红了,好不容易顺过气,急忙摆了摆没打石膏的左手:“那个……玲珑,她、她真不是你师娘……还有,学做菜……千万不能跟她学。”
最后几个字说得越来越轻,眼神偷偷往霞姐那边瞟,活像个怕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嗯?”霞姐的目光“唰”地转过来,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点佯装的锐利,嘴角却没忍住往上挑了挑。
温羽凡立刻闭了嘴,把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喉咙动了动,乖乖低下头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臂,肩膀微微耸着,那模样竟有几分委屈。
霞姐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玲珑。
小姑娘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眼里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她心里那点假装的不快早就散了,嘴角忍不住弯成温柔的弧度。
抬手替李玲珑理了理歪到一边的病号服领口,指尖触到布料上粗糙的缝合线,动作放得极轻,像是怕碰坏了这朵刚经历过风雨的小花:“傻孩子,想学做菜还不简单?”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带着点笑意的尾音轻轻飘着,“等出院了,师娘天天教你……不光教酸菜鱼,还教你做糖醋排骨、番茄炒蛋,保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噗嗤……”旁边的金满仓终于没绷住,捂着嘴转身就往门外走,肩膀抖得像筛糠,走到走廊里才彻底松开手,笑声“哈哈哈”地炸开,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从眼角挤了出来。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嘴里还嘟囔着:“这俩……真是……”
温羽凡望着床边凑在一起说话的两人:
霞姐正低头听李玲珑讲着什么,嘴角噙着笑;
李玲珑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偶尔被逗得咯咯笑,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
不知怎的,手臂上石膏的沉重感好像突然轻了许多,连带着胸口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窗外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啁啾,几只灰扑扑的小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往里瞅了瞅,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病房里,李玲珑的笑声和霞姐的软语混在一起,像温水一样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连空气里那股尖锐的消毒水味,似乎都被这暖意冲淡了许多。
片刻之后,温羽凡望着窗外掠过的云影,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玲珑,那一晚……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玲珑手里握着半只红富士苹果,果皮削得很干净,露出的果肉泛着新鲜的水润光泽。
她咬下一小口,清脆的“咔嚓”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咀嚼时眉头微微蹙着,大概是牵动了嘴角的小伤口,疼得舌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
听到温羽凡的话,她把苹果放在床头柜的盘子里,用纸巾擦了擦指尖的汁水,才慢慢开口:
“那天夜里我们从麦田里拖出你之后,泽井先生的脚踝一直在淌血,我胳膊上的伤口也在渗血,黑田哥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路边根本没什么车,好不容易等来一辆黑色轿车,我们当时真是急疯了……”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病号服的衣角,声音低了些,“其实不算拦车,说‘挟持’更准确。司机师傅吓得脸都白了,手握着方向盘抖得像筛糠,我把断剑抵在他腰侧时,自己的手也在抖——那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她抬头看了眼温羽凡,见他没露出责怪的神色,才继续说:“后来到了医院,泽井先生把身上所有现金都塞给了他,还留了张字条写着补偿款的银行卡号,说等我们安顿好再转一笔钱,算是赔罪。那师傅最后没报警,也算仁至义尽了。”
说到黑田,李玲珑的语气沉了几分:“到医院时黑田先生的血压已经掉得吓人,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就没救了,抢救了整整五个小时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他一直没醒,体温时高时低,医生说可能是中枢神经受了损伤。泽井先生守在病床边两天两夜没合眼,最后红着眼圈跟我们说,必须带黑田回樱花国——他说那边有家私人医院,有专门研究枪伤和内劲冲击后遗症的专家,肯定比这边更稳妥。”
“昨晚凌晨的飞机,我去送他们了。泽井哥自己右腿的伤口裂开得厉害,医生说韧带撕裂了,走路得拄着拐杖,不过好在没伤着骨头,养几个月就能好。”她掰着手指算着,“他说等黑田醒了,一定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
最后提到刘铁山,李玲珑的语气轻快了些:“铁山叔就是撞到了头,做了
ct说是轻微脑震荡,留院观察了一天就没事了。泽井和黑田走后,他也马上去火车站了。”
说完这些,她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口,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缠着纱布的胳膊上,那点浅褐色的药渍在光线下看得更清了。
病房里静了静,只有点滴管里液体滴落的“滴答”声,像在数着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里,他们彼此搀扶着走过的每一步。
“那就好。”温羽凡点了点头,指节无意识地在被单上轻轻摩挲着。
石膏绷带边缘蹭过布料,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替他压下心底那点未散的焦灼。
他抬眼看向李玲珑,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胳膊上,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悬在心头的问题:“岑玉堂怎么会放过你们?”
李玲珑把红富士苹果转了半圈,又咬下一口。
清脆的“咔嚓”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分明,果肉的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了点,她慌忙用手背蹭了蹭,指尖沾着的汁水在蓝白条纹病号服上洇出一小片浅痕。
“那晚他被师傅你那一剑刺中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嚼着苹果,声音有点含混,眼神却飘向了窗外,像是透过玻璃看到了那晚结霜的麦田,“就那么直挺挺地仰在槐树下……我们都以为他要反扑,随时准备跟他拼命……可他愣了足有半分钟没动静……”
“后来他突然就撑着树站起来了!我们害怕极了,就怕他朝你这边过来。”说到这儿,她打了个轻颤,“但他没有……他就这样拖着刀走了,走的时候步子都有些发飘……我觉得他伤得应该也很重,本来想去补一刀的,可又怕……那会儿就想着,能活着把师傅你拖出去就谢天谢地了,所以就没管他……”
温羽凡静静地听着,原本微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
他往后靠了靠,床头的铁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后背贴上柔软的枕头时,才觉出一身骨头缝里都透着松快。
胸腔里那股从醒来就没散的紧绷感,像是被谁用温水慢慢浇化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绵长起来。
“没事,这样就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笃定,“随他去。”
阳光透过窗帘缝斜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他打着石膏的右臂上,白得晃眼的石膏反射着细碎的光。
“咱们这些人,能喘着气坐在这儿说话,比什么都强。”他望着天花板上那块浅黄的药渍,忽然轻轻笑了笑,“其他的,都不重要。”
病房里静了下来,只有点滴管里液体滴落的“滴答”声,不紧不慢地敲着。
李玲珑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小口,这次的咀嚼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温羽凡的目光从李玲珑身上移开,落在霞姐和金满仓身上时,带着刚从生死线上拽回来的虚浮,却又透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还裹着些消毒水的涩味:“你们到京城这些天,过得怎么样?霞姐,你堂兄那边……有消息了吗?”
金满仓闻言,先是习惯性地想拍着大腿笑,手抬到半空又猛地顿住——大概是想起这病房的安静,也想起温羽凡还躺着养伤。
他嘴角扯出个有些僵硬的弧度,眼角的笑纹里藏着点不自在:“嗨,挺好!我们在城南租了两间地下室,虽说潮了点,墙根总泛着霉斑,雨天能听见隔壁管道滴答响,但胜在安稳。”他搓了搓手,像是要掸掉什么,“再没那帮人追着砍了,晚上能踏踏实实睡够八个钟头,这就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把裤腿往上卷了卷,露出脚踝上淡褐色的疤痕:“你看我这腿,赵大爷那膏药是真神,贴了半个月,现在走路带风,拐杖早扔废品站了。”说到这儿,他眼睛亮了亮,语气也活泛起来,“我正琢磨呢,等咱站稳脚跟,就在胡同口盘个小铺子,就卖赵大爷这方子的膏药。你想啊,京城这么多人,谁还没个腰酸腿疼的?肯定能火!”
话虽说得热热闹闹,可他眼神总往墙角瞟,像在躲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绕开了最关键的问题。
温羽凡没接话,只是把目光转向霞姐。
她指尖在床单上反复摩挲,把那片布料捏得发皱。
阳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刚好落在她鬓角,温羽凡的心猛地一沉,追问道:“霞姐,到底咋了?”
霞姐长长地吁了口气,那口气里像是裹着千斤重的无奈。
她抬眼时,眼底蒙着层雾:“我忘跟你说了,我这堂兄,是大伯家的独子。按规矩,本该是他接周家的族长位。可他年轻时候一门心思要读书,跟大伯吵翻了天,说死也不碰家族那些事,早早就搬出来,跟家里断了来往。”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风揉碎的棉线:“这次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揣着最后一点念想去找他。想着哪怕看在血缘份上,能帮衬一下,或者给个落脚地……可那天,我在他家门口站了俩钟头,他就隔着门说了句‘我早就不是周家人’,就让保安把我们轰出来了。”
金满仓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脸颊的肉都往下坠了坠。
他瞅着霞姐耷拉的肩膀,手伸了好几次,想拍她后背,又怕劲儿大了惹她更难受,最后只能伸出小拇指,轻轻往她胳膊上戳了戳——那力道轻得像羽毛落下来,带着点笨拙的小心:“霞姐,别往心里去。咱不指望他,照样能活。再说了,”他抬眼看向温羽凡,眼神里又燃光,“现在大哥来了,有他在,咱的日子肯定能往好处走,对吧?”
温羽凡没应声,视线还黏在霞姐的鬓角。
方才没太留意,此刻才看清,那几缕新添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落了层薄雪。
记忆里的霞姐,永远是腰杆挺得笔直的模样,说话脆生生的,带着股不服输的泼辣劲儿,哪怕天塌下来,也能叉着腰骂两句再往前冲。
可现在,她坐在那儿,肩膀微微垮着,连叹气都透着股没力气的软,像被抽走了筋骨。
一股酸涩顺着喉咙往上涌,温羽凡下意识地抬起没打石膏的左手,轻轻覆在霞姐的手背上。
他的手因为刚输过液,带着点暖烘烘的温度,而霞姐的手却凉凉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这是第二次主动碰她。
上回是在雨里,他手冷得像冰。
而这次,他的掌心带着劫后余生的暖,稳稳地裹住她的微凉。
“放心。”温羽凡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霞姐的指尖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很快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
她慢慢抬起眼,睫毛垂下来,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可那阴影遮不住眼底的光。
那光像初春化冻的溪水,一点点漫开来,软得能溺死人。
“凡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尾音带着点发颤的哽咽,像积攒了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安放的角落。
金满仓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到病房外。
走廊的白墙泛着冷硬的光,墙根积着层薄灰,是常年无人仔细擦拭的痕迹。
他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先是缓缓滑下半寸,接着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咚”一声坐落在地。
屁股撞上水泥地的瞬间,他龇了龇牙,却没起身。
工装裤裤脚沾着点从地下室带出来的泥点,此刻正随着他微微发颤的膝盖轻轻晃动。
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清是酸还是涩:
既有看到温羽凡醒转的踏实,又有想起这些天东躲西藏的憋屈,还有方才屋里那两句“凡哥”“放心”里藏着的、让他眼眶发烫的温柔。
喉结猛地上下滚了滚,像有团没嚼烂的棉花堵在那儿。
他下意识往裤兜摸去,指尖先是触到个皱巴巴的烟盒,硬纸板边缘都磨得起了毛。
捏着烟盒往掌心一拍,“哗啦”一声倒过来,里头却空空如也,只飘出点残存的、带着霉味的烟草气。
他盯着空烟盒愣了愣,忽然抬手把它捏成个团,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最后又泄了气似的把纸团塞进裤兜,指腹蹭过烟盒上早已模糊的商标,心里头那点酸涩反倒更汹涌了些。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夹杂着推治疗车的轱辘声,却衬得他这儿愈发安静。
他抬手往眼角抹了把,手心触到片湿意,才惊觉自己竟红了眼眶。
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道缝。
李玲珑抱着半只红富士苹果,踮着脚走了出来。
她那双蓝白条纹的病号鞋鞋底磨得很薄,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只发出比猫爪落地还轻的“沙沙”声,生怕惊动了什么。
她侧身关上门,转身时正好撞见坐在地上的金满仓。
李玲珑放轻脚步走过去,经过他身边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点细碎的光。
她的脚步顿了半秒,握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终究没说话。
只是继续踮着脚,慢慢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走廊里,只剩下金满仓粗重的呼吸声,混着远处隐约的滴水声,在空荡里轻轻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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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题外话:
三天前,急救车的警笛声还没在医院急诊楼前完全消散,霞姐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寥寥几个字:“温羽凡,市一院抢救中。”
她正和金满仓蹲在地下室整理刚收来的旧家具,霉味混着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看到短信的瞬间,霞姐手里的螺丝刀“哐当”掉在地上,在水泥地上砸出个浅坑。
金满仓刚要问咋了,就见她抓起外套往外冲,动作快得像被火燎了尾巴,他趿拉着鞋跟在后面,裤脚沾着的泥点子甩了一路。
他们冲进急诊大厅时,温羽凡已被推进手术室。
护士台的电子屏滚动着待手术病人的名字,“温羽凡”三个字后面标着红色的“急”,像道烧红的烙铁烫在霞姐眼里。
后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想,那匿名消息来得太蹊跷,像是有人在暗处精准地掐着时间递信。
这江湖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棋局。
温羽凡的人头在暗网上挂着七位数的悬赏,催命符似的飘在每个想发财的亡命徒手机里。
可岑家这些年树敌也不少,匿名消息里藏着的,或许是某个仇家的顺水人情,也可能是更复杂的算计——毕竟让温羽凡活着,远比让他死了更能搅乱岑家的阵脚。
……
同一时间,太平洋上空的航班里,洪门吴老正死死攥着怀里的紫檀木盒子。
飞机穿过云层时轻微颠簸,他却像被钉在座位上,指节把盒子边缘抠出几道白痕。
那面青铜古镜被他用三层丝绸裹着,镜面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过来,让他后颈的冷汗顺着衬衫往下淌。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旷野里对着这面镜子傻笑,觉得自己立了大功,能在洪门长老面前扬眉吐气。
飞机刚滑入停机坪,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就堵住了出口。
他们没亮证件,只冲吴老抬了抬下巴,他就乖乖跟着走了。
黑色轿车在纽约的夜色里穿行,最后停在布鲁克林区一栋不起眼的仓库前。
当洪门堂主把鉴定报告甩在他脸上时,吴老才看清“赝品”两个字旁边,还印着他指纹的放大图——那是他昨天夜里忍不住摩挲镜面时留下的。
暗室里的藤条带着倒刺,抽在背上时先是火辣辣的疼,接着就麻木了。
吴老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听着堂主们用带着广东腔的英语骂他废物,血顺着衬衫下摆滴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褐色的花。
……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温羽凡躺在病床上的消息,像滴进滚油的水珠,瞬间炸响在各大势力的情报网里。
cbd的写字楼里,穿定制西装的男人对着加密电话低声汇报,落地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河,阳光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把他脸上的表情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地铁通道里,卖唱的歌手指尖划过吉他弦,和弦里藏着摩斯密码的节奏,擦肩而过的上班族耳机里,除了流行音乐,还有夹杂着电流声的指令。
护城河的游船载着游客缓缓驶过,穿旗袍的导游笑着介绍两岸的风景,没人注意她耳后的微型耳机闪了下绿光。
胡同深处的茶馆里,下棋的老爷子落子有声,棋子砸在棋盘上的轻重,对应着不同的暗号。
这座城市的地表之下,像有无数条看不见的血管在搏动。
温羽凡一行人的名字,在加密聊天框里被反复提及,有人计算着他们的住院费用,有人标注着李玲珑去药房的路线,甚至金满仓在医院门口买的煎饼果子加了几个蛋,都成了分析他们现状的依据。
傍晚的国贸桥上,车流汇成金色的河,车灯在柏油路上拉出长长的光轨。
没人知道,某个出租车司机的后视镜里,正映着温羽凡病房的窗户;
也没人知道,某个外卖小哥的保温箱里,除了麻辣烫,还有微型窃听器的备用电池。
京城的夜,总是被霓虹染得半明半暗。
护城河的水面倒映着岸边的灯光,像铺满了碎钻,可水下的暗流却裹着泥沙和漩涡,能把最谨慎的游泳者卷进深渊。
温羽凡他们以为躲进医院就能喘口气,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这摊浑水里的鱼,无论往哪个方向游,都逃不过那张看不见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