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86章  酒里乾坤

温羽凡的指节几乎要嵌进霞姐的手腕里,雨水顺着两人的发梢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细流,砸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雨幕像块被打湿的毛玻璃,把远处的廊柱、屋檐都晕成了模糊的影子,只有彼此紧握的手,是这混沌里唯一清晰的支点。
从书房到祠堂不过数十步路,却像闯过了一整个炼狱。
刚转过回廊拐角,两道黑影就从雕花窗棂后翻了出来,刀刃上的寒光刺破雨帘,带着“嗤嗤”的锐响劈向两人头顶。
温羽凡拽着霞姐猛地矮身,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掀飞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借着矮身的力道旋身,手肘狠狠撞向左侧杀手的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闷哼着弯下腰,温羽凡顺势夺过他手里的短刀,反手就抹向右侧那人的咽喉。
血线在雨里绽开又瞬间被冲散,两具尸体“噗通”倒地时,远处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像鼓点敲在绷紧的神经上。
“走!”温羽凡拽着霞姐继续往前冲。
刀刃劈开雨帘的锐响像无数只蝉在耳边嘶鸣,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又被哗哗的雨声盖过,却始终像条毒蛇,缠着两人的脚后跟。
跌进祠堂时,两人都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供桌上的长明灯被穿堂风卷得剧烈摇晃,火苗忽明忽暗,把满堂祖宗牌位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沉默的幽灵在晃动。
牌位上的鎏金字迹被灯光映得忽亮忽暗,有的清晰到能看见笔画间的磨损,有的又暗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温羽凡脸上的雨水混着血水流进衣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可他顾不上擦,三两步冲到供桌前,手指直接抠向第三层暗格。
木质暗格的边缘积着层薄灰,被他指尖一蹭就散了。
指甲缝里还嵌着刚才打斗时蹭到的血污,此刻全蹭在了木头上,留下几道暗红的印子。
他指尖在暗格里反复摸索,触到的只有粗糙的木纹和几颗细小的木屑……
空的!
“钥匙不在里面吗?”霞姐关上了祠堂的门,靠在门板上喘着气,说话时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小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的血渍已经浸透了浅灰色的袖口,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运动裤上,晕开一朵朵不规则的花,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
刚才的泪水早被雨水冲干净了,只剩下眼角的红,和眼神里的冷。
她抬手抹了把脸,把沾在脸颊上的湿发捋到耳后,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温羽凡猛地转身,目光扫过祠堂的每个角落。
供桌前的蒲团被踩得歪歪扭扭,香炉里的香灰被风吹得撒了一地,直到落在角落时,他的视线顿住了……
那里的青砖被推开了半扇,边缘还沾着湿泥,像块没盖好的伤口。
他走过去,指尖刚碰到青砖,一股混杂着陈年霉味和铁锈的气息就涌了上来,呛得他皱了皱眉。
密道口的石阶上,赫然留着半枚带泥的脚印,鞋印的纹路还很清晰,显然是刚踩上去的。
“有人先一步走了。”他摸着石壁上新鲜的划痕,那是指甲抠过的痕迹,边缘还带着点湿润,“应该是族里的人。”
祠堂外的雨声里,突然混进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是皮靴踩在积水里的“啪嗒”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温羽凡甚至能想象出那些黑衣人正举着刀,一步步逼近这扇木门。
“进去!”他攥紧霞姐的手,率先跨进密道。
石阶被雨水泡得滑腻,还长着层薄薄的青苔,他刚踩下去就打了个趔趄,幸好及时抓住了旁边的石壁。
霞姐跟在后面,脚下也滑了一下,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下走。
头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是祠堂的木门被踹开了。
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像无数只重锤砸在青砖上,“噔噔噔”地追了过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快跑!”温羽凡低喝一声,拉着霞姐往密道深处冲。
密道里弥漫着陈年霉味,墙缝里渗着水珠,每隔几步就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亮脚下蜿蜒的青砖路。
而他们身后的脚步声像附骨之疽,皮靴踩在石阶上的“噔噔”声在密道里回荡,被放大了好几倍,震得耳膜发疼。
温羽凡和霞姐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冲,鞋底磨过青砖的“沙沙”声,两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在这狭长的密道里交织成一张紧绷的网,勒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也不知道这密道通向哪里,只知道必须跑,不停地跑……。
不知在密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蹚了多久,前方终于漫进一丝微弱的光——不是密道里昏黄灯泡的光晕,而是带着雨气的、来自外界的青白微光。
温羽凡抬手推开一道铁门,厚重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钝响,门外的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扑面而来,混着湿漉漉的青草气息,呛得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雨丝斜斜地织着,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他们这才看清,密道的出口藏在公园假山后一片茂密的竹林里。
假山的石头被雨水泡得发乌,缝隙里还嵌着几片枯黄的竹叶,像是被人刻意藏起来的秘密入口。
雨夜的竹林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雨水打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时而密集如蚕食桑叶,时而疏朗如手指轻弹,反倒衬得周遭愈发沉寂。
霞姐扶着湿滑的假山石喘气,指腹抠进石头的纹路里,冰凉的潮气顺着指尖往骨缝里钻。
她低头时,恰好看见脚边一个积满雨水的水洼,水面晃荡着,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发丝像水草般凌乱地粘在额角和脸颊上,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被雨水泡得泛白的嘴唇紧抿着,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这张脸。
“凡哥……”她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发颤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衣角,布料被拧出细小的水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滴,“大伯他……轩叔他们……周家……”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宅院,转眼就可能化为灰烬,这认知像块冰,狠狠砸在她心上。
温羽凡伸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先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我们还没彻底脱离危险。”他抬手拨开挡在身前的竹枝,带着雨水的竹叶扫过他的手背,留下冰凉的触感,“老金在城西旅馆等我们,先和他汇合,再想办法出城。”
霞姐用力点了点头,试图用“必须活下去”的信念压下翻涌的悲伤,可心神还是像被狂风卷着的落叶,飘忽不定。
她抬脚想跟上温羽凡,脚下却忽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个趔趄,身体猛地往前倾。
温羽凡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的腰肢,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温润——是她腰间悬挂的玉佩,周家家主交托的那块。
玉质在雨夜里透着莹润的光,仿佛还带着老宅里祠堂的香火气。
就在这时,身后的密道里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像重锤敲在青砖上,在狭长的通道里回荡着,越来越近。
“快走,别回头。”温羽凡猛地攥紧她的手,掌心的老茧硌着她的指尖,传递着坚定的力量,低声催促道。
两人猫着腰钻进竹林深处,脚下的腐叶混着雨水,踩上去“噗嗤”作响。
竹叶在头顶交错,像撑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偶尔有几缕雨丝漏下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隆……”地动山摇般,紧接着,一道火光猛地窜上夜空。
是周家的方向!
不知是哪间房舍塌了,熊熊燃烧的火光撕破雨幕,将半边天染成了诡异的橙红色,连飘落的雨丝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暖色。
霞姐的脚步猛地顿住,望着那片火光,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没让哭出声来。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滚烫的水汽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落。
“总有一天,”温羽凡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狠劲,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会将这些债,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霞姐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里。
水珠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淌,划过他紧抿的唇角,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远处的火光还要亮,还要坚定,像暗夜里永不熄灭的星辰。
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假山石上,溅起细密的水雾,朦胧了视线。
周遭的竹林、假山、远处的火光,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忽远忽近,恍若隔世。
或许是暴雨掩盖了他们的足迹,或许是追兵粗细大意,密道里追出来的脚步声在竹林外犹豫了片刻,竟朝着相反的方向远去了。
温羽凡和霞姐屏住呼吸,踩着泥泞的土地慢慢潜行,能清晰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哗哗的雨声吞没。
竹林深处,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雨打竹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甩开追兵后,他们没敢停歇,马不停蹄赶往城西旅馆,欲与金满仓汇合。
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斜斜地织着夜幕。
温羽凡拽着霞姐的手腕,飞快地蹚过积水的巷弄,湿透的衣裤贴在身上,冷得像裹了层冰。
城西旅馆那盏昏黄的灯箱在雨雾里晃成一团模糊的光晕,远远望去,倒像是绝境里唯一的喘息口。
“砰!”
旅馆掉漆的木门被两人撞开时发出一声闷响,门板上剥落的红漆混着雨水簌簌往下掉。
柜台后,正趴在账本上打盹的老板猛地弹起来,手里的圆珠笔“啪嗒”砸在玻璃台面上,滚出老远。
他张着嘴愣了三秒,才看清门口两个浑身淌水的人影。
他喉结滚了滚,却没敢多问。
温羽凡也没心思客套,攥着霞姐的手冲上楼梯。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哀鸣,每一级台阶都积着层薄灰,被两人带起的水花溅出深色的印子。
四楼走廊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403房间的门牌歪斜地挂着,铜质的数字“3”掉了半角,透着股破败的荒寂。
钥匙插进锁孔时,温羽凡的手在微微发颤。
“咔哒”一声轻响后,他猛地推开门……
屋里比外面更冷,窗玻璃蒙着层水雾,能看见雨珠在上面蜿蜒成细流。
靠窗的单人床铺着褪成米白色的床单,被角卷成一团;
靠墙的木桌上,一个豁口的搪瓷杯倒扣着,杯底的茶渍在桌面上晕出浅黄的圈。
没有金满仓标志性的呼噜声,没有他总爱摊在椅子上的花衬衫,连空气里都只剩一股潮湿的霉味。
“满仓出去了?”霞姐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她抬手摸了摸桌面,指尖沾了层薄灰,显然许久没人碰过。
温羽凡咬着牙踹了一脚床腿,铁架床发出“哐当”的闷响:“这老金,这节骨眼上竟然四处乱跑,净添乱!”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房间每个角落,衣柜门、床底、窗帘后,最后落在床脚那团深棕色的影子上。
霞姐也看见了。
她几步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牛皮钱包。
钱包边缘磨得发亮,拉链头掉了半颗漆,正是金满仓天天揣在怀里的那个。
“凡哥,这是满仓哥的钱包。”她拉开拉链,里面有一张百元钞和几张皱巴巴的十元、五元的零钱,夹层里露出身份证的一角,照片上的金满仓笑得一脸憨厚。
温羽凡接过钱包的手骤然收紧,皮质钱包被捏得变了形。
“证件和钱都在……”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不可能不打招呼就走,更不会落下这个。”
手机被他从湿透的裤兜里摸出来时,屏幕还在滴水。
他胡乱抹了把,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好几次才解锁,拨通金满仓号码的瞬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嘟……嘟……”
忙音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每一声都像隔了一个世纪。
直到听筒里传来接通声,温羽凡松了口气,劈头就骂:“老金你大爷的……”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炸开,像无数根钢针钻进耳膜。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笑声慢悠悠地淌出来,低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没想到,你们还真逃出来了,呵呵……”
温羽凡的呼吸猛地顿住,握着手机的手像被冻住般僵硬。
那笑声里裹着的寒意,比外面的秋雨更刺骨,瞬间让他想起停车场里岑少怨毒的眼神。
“你!你是谁?”
“哦,对了,我们还没正式聊过。”女人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隐约传来铁链拖过地面的轻响,“我是一位母亲,我孩子的腿被人打断了,所以现在我是个非常生气的母亲。”
“岑夫人。”温羽凡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腕间的青筋突突直跳,像要撑破皮肤。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嗤,随即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混着金满仓含混不清的呻吟:“温先生果然聪明。”
“你对我兄弟干了什么?”温羽凡猛地扯开领口,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往下淌,顺着脖颈滑进衣襟,“我警告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我的兄弟,他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不然……”
“哟,你这是在威胁我?”女人的笑声陡然转冷,“来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炸响在听筒里。
那是金满仓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混着皮靴碾过碎石的“咯吱”声,像有钝器正一下下敲在骨头上。
“你在做什么!”温羽凡的怒吼震得手机壳都在发烫,“你竟敢对普通人下手!”
“哎,我可没动手。”女人的笑声裹在电流里,冷得像深冬的风,“动手的又不是我。”
温羽凡的后槽牙咬得发疼,牙龈渗出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你到底想怎样?”
“聪明人就该说简单话。”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平直,像钢刀刮过生锈的铁板,“我要见你一面。其他人么……”她顿了顿,语气里的漠然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无关紧要。”
听筒里又传来金满仓模糊的呻吟,气若游丝,像风中快熄灭的烛火。
温羽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晕开细小的红点。
他当然知道这是陷阱,岑家布下的天罗地网,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可那声又一声的痛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
“考虑好了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像贴在耳边吐气,带着股腐朽的香水味。
电话听筒里的电流“滋滋”作响,背景中突然滚过一阵刺耳的“哗啦——”声,是锈迹斑斑的铁链在水泥地上拖行,每一节链环摩擦都刮出细碎的火星,仿佛有具沉重的躯体正被拖拽着,一下下碾过神经。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炸开一声含混的呼喊,是金满仓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混着压抑的痛哼:“大哥!酒!酒!酒鬼前辈的酒!”
那声音刚落,女人的笑声就穿透电流涌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这时候还惦记着喝酒?呵呵……温先生听见了吧?再磨磨蹭蹭,你这位胖兄弟,怕是要去阎王殿里跟判官赊酒喝了。”
“地点。”温羽凡的声音像从冻住的喉咙里挤出来,指节捏得手机壳“咯吱”作响,泛出青白的印子。
“爽快!”女人的笑声陡然拔高,背景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像是某种老旧机械在启动,“城北旧棉纺厂仓库。记住……”她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冷,“我只等到天亮。过了时辰,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呵呵……”
电话“咔哒”挂断,最后那声轻笑里,金满仓模糊的呻吟像根生锈的针,狠狠扎进温羽凡的太阳穴,疼得他眼前发黑。
手机屏幕很快又亮起,一条定位信息弹了出来,发信人是金满仓,内容只有一条经纬度坐标,像岑夫人递来的死亡请柬。
霞姐的手突然拽住他的袖口,力道大得几乎要攥碎布料。
温羽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那颤抖顺着布料传过来,连带着他的胳膊都跟着发麻。
“凡哥,这摆明是陷阱!”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岑家就是想引你去送死!”
温羽凡低头看着她攥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胸口像压着块湿棉絮,闷得发疼:“我不能不管老金。”
“在周家的时候,你让我冷静,让我别回去送死!”霞姐猛地提高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火星,“凭什么轮到你就非要逞英雄?满仓重要,你就不重要吗?”
温羽凡一怔,像被迎面泼了盆冷水。
是啊,他劝霞姐忍,劝她等,可真当自己的兄弟陷在火坑里,那点理智早就被焦灼烧光了。
他望着窗外瓢泼的雨,雨声哗啦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绝望。
“可老金他……”他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堵得发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心乱得像团被雨水泡过的线,理不出头绪。
他无意识地转头,目光扫过桌角,突然顿住了……
那里放着个青灰色的酒葫芦,是酒鬼前辈给的那个,被金满仓喝空后随手摆在了桌上,葫芦身上“醉山”两个字被水汽浸得有些模糊。
刚才老金喊的是“酒”?
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喝酒?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像闪电劈开乌云。
温羽凡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霞姐!老金刚才喊的‘酒’——他不是要喝酒,是在提醒我们!”
霞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那个酒葫芦上,浑身猛地一激灵。
她几步冲过去,抓起葫芦晃了晃。
“哗啦”一声轻响,里面传来细碎的碰撞声,绝不是空葫芦该有的动静。
“有东西!”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把葫芦递向温羽凡。
温羽凡几步跨过去,接过葫芦在手里掂了掂,又晃了晃。
那声音很轻,像是什么硬物裹在软东西里,隔着葫芦壁传来,带着种神秘的质感。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虚空低声道:“前辈,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指节猛地发力。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只被酒鬼盘了不知多少年的葫芦顿时裂开,碎片簌簌落在地上,露出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是个被保鲜膜里三层外三层缠起来的圆柱体,保鲜膜上还沾着些干涸的酒渍。
霞姐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看着温羽凡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保鲜膜,陈旧的霉味混着淡淡的酒香慢慢散开,像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当最里层的黄纸卷露出一角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胸腔,快得像要蹦出来。
“乾……坤……功。”温羽凡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指尖轻轻抚过纸卷上暗红的朱砂字迹,那字迹带着点酒气,摸上去有些粗糙,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力量。
霞姐的眼睛瞬间亮了,惊喜像潮水般漫上来:“是功法!酒鬼前辈给我们留了功法!”
(实际上是闲云居士给的)
温羽凡指尖蹭过纸卷边缘的酒渍,那渍痕已经干透,在泛黄的纸上留下浅褐色的印子。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老头,直接给我们多好,非要藏在酒葫芦里,就不怕泡坏了?”
话虽这么说,喉间却涌上一股暖意。
他想起酒鬼前辈那双总是蒙着层酒雾的眼睛,看似浑浊,偶尔却会透出点清亮的光;
想起他喝醉时嘟囔的那句“没内功,练再多招式也是花架子”。
温羽凡握紧了纸卷,黄纸粗糙的边缘硌着掌心,却让他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
但突然,霞姐刚亮起的眼神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忧虑淹没。
她转身看向窗外,雨丝还在玻璃上斜斜地爬,把漆黑的夜空割成一片模糊的昏沉。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掉漆的地方,木刺扎进肉里也没察觉,声音抖得像被风卷着的碎叶:“就算有这心法……可我们哪来的时间?”她抬手抹了把脸,湿漉漉的掌心蹭到眼角,“算算时间,离天亮撑死还有四五个小时。别说参透顶级心法,就算是背熟口诀都够戗……四五个小时?给我们四五天都未必能摸到门槛啊!”
温羽凡喉结滚了滚,没接话,只在心里急促地唤道:“系统!”
半透明的淡蓝色对话框应声浮现在眼前,字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宿主请讲。」
“能不能帮我在四五个小时内吃透乾坤功,突破到内劲武者?”他盯着那行字,指节在膝盖上攥得发白,连呼吸都放轻了。
对话框里的文字顿了半秒,才慢悠悠刷新:「系统不直接参与修炼过程,一切需宿主自行领悟。」
“又是这样……”温羽凡在心里苦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下一秒,他突然捕捉到系统话语里的潜台词,眼睛骤然亮了,“等等……你是说,‘不直接参与’,但不是‘不可能’?”
对话框的文字闪烁了两下,像是在运算:
「经数据分析,宿主当前武道根基(武徒九阶)、悟性
s+,根据宿主过往修炼效率(三个月自创云龙七变),结合乾坤功第一重心法复杂度,预计领悟所需时间:约
120分钟。」
温羽凡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地响了一声,胸腔里像有团火“轰”地炸开。
他转身抓住霞姐的手腕,她的皮肤还带着雨水的凉,却被他掌心的热烫得瑟缩了一下。
“够!”他的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劲,“给我两个小时,就够了。”
霞姐猛地抬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潮湿的碎发粘在她汗湿的额角,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却又盛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急哭了的沙哑,“凡哥你清醒点!顶级心法哪是这么容易参透的?就算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也得耗上数月功夫!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温羽凡眼底的光亮得惊人,他轻轻松开手,指尖却还留在她手腕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不需要练成,甚至不需要入门。只要借着这心法,稍稍摸到内劲的边,看到那扇门……就够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系统那行“120分钟”的预估像颗定心丸。
这三个月在山里练“云龙七变”时,他就发现自己的进境快得离谱,往往一个招式练上几遍就能摸到精髓,想来是系统的隐性加成在起作用。
更何况,系统设定的武徒壁垒本就与内劲相关,只要能领悟心法里的武道理念,突破不过是水到渠成。
霞姐定定地看着他。
她见过太多卡在“外功巅峰”的武者,有的练了一辈子,手掌磨出三寸厚的茧,到头来还是连内劲的影子都摸不着。
可温羽凡此刻眼里的火焰太烈了,烈得让她想起他练「龙雷掌」时,掌心劈出淡蓝电弧的模样——那也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
“好。”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反手攥紧他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给你护法。”窗外的雷声轰隆作响,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这两个小时里,就是天塌下来,我也替你顶着。”
温羽凡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盘膝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黄纸,纸页边缘有些发脆,朱砂写的“乾坤功”三个字透着股陈年的酒气,像是被酒鬼前辈的唾沫星子浸过。
目光落在第一行“引气入体,周行八脉”上时,丹田处忽然泛起一阵微弱的热流,像揣了颗刚焐热的石子。
霞姐搬过一张木凳坐在他身前,将那柄从黑衣人手里夺来的匕首横在膝头。
刀刃上的寒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耳廓微微动着,捕捉着房间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窗外的雨声、温羽凡渐趋绵长的呼吸、甚至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两个小时。
说长,够煮一壶茶,够淋一场透雨,够一个人在绝望里打几个转。
说短,连一场好觉都睡不完,却要撬动一道横亘在武道巅峰的天堑。
房间里只剩下温羽凡逐渐绵长的呼吸,和窗外永不疲倦的雨声。
霞姐握着匕首的手渗出细汗,在光滑的刀柄上洇出浅痕。
她望着温羽凡沉静的侧脸,忽然想起山坳里那个建木屋的清晨,他抡着斧头劈开第一块木头时,阳光落在他汗湿的脖颈上,也是这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雨还在下,敲得窗玻璃“啪啪”响,像在为这场与时间的赛跑,敲打着急促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