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84章  横扫川中

十月二十日的清晨,川府城的薄雾还没散尽,城北废弃工业区深处的地下格斗场就已被一种近乎凝滞的气氛笼罩。
入口那扇斑驳的铁门此刻敞开着,却比往日紧闭时更显威严。
七八个穿黑色战术背心的守卫呈扇形站在门内,防弹衣的硬轮廓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腰间的甩棍和对讲机偶尔碰撞,发出沉闷的轻响。
他们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探照灯,扫过每个试图靠近的人影……
没有售票窗口的嘈杂,也没有往日检票时的混乱,只有无声的筛选。
一个背着帆布包的年轻人刚走到门廊,就被最左侧的守卫抬手拦住。
“武徒三阶?”守卫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里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淡蓝色的能量波动,“回去吧,里面的余波能震碎你经脉。”
年轻人攥紧了包带,不甘心地往门内瞥了眼,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转身,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拖出长长的失落。
这样的场景在门口反复上演。
有人试图争辩,说自己“就看一眼”;
有人掏出偷偷藏起的请柬,却被守卫一眼识破是伪造的;
更多人则是远远站在巷口,望着那扇铁门出神,手机屏幕亮着,正刷新着格斗场外围的转播链接。
但这并非主办方刻意限制观赛:
两位内劲巅峰武者的对决,早已超越了普通格斗的范畴。
他们周身流转的内劲如同无形的雷暴,每一次气息吞吐都在空气中掀起肉眼难辨的能量涟漪。
对毫无武道根基的普通人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陷阱:
哪怕只是站在百米之外,余波扫过也可能震裂耳膜、掀翻脏腑;
而武徒五阶以下的武者,虽能勉强抵御表层气劲,却绝无可能承受两人全力交击时的冲击波:
轻则经脉如遭蚁噬,当场呕血倒飞,重则内劲逆行冲破丹田,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
今日的川府地下格斗场内部的布置,也与往日任何一场较量都不同。
擂台四周那圈曾被视作安全屏障的钢铁护栏,此刻已被彻底拆除,只在地面留下一圈深浅不一的固定孔,断裂的螺栓茬口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像一排被敲掉牙齿的牙龈,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坚固。
那些护栏本是拇指粗的合金锻造,表面喷着哑光黑漆,过去无数场恶斗里,它们扛过拳脚的撞击、身体的猛撞,甚至偶尔飞溅的利器,网眼间还缠着旧年的绷带碎片与干涸的血渍。
可不久前,这些曾让普通武者望而生畏的屏障,在工作人员的切割声中被一块块卸下。
没人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懂行的人都清楚,今日站上台的,是能以内劲崩裂青石、以气劲撕裂空气的顶尖武者。
对他们而言,那圈合金护栏与一丛枯树枝别无二致。
岑玉堂挥刀时带起的气浪能将半寸厚的钢板掀飞,张承业剑势流转时的余劲可让钢筋扭曲如麻花。
别说主动撞击,恐怕只是两人内劲交击时外泄的气流扫过,那些护栏就得像被重锤砸过的玻璃,瞬间碎成齑粉。
更要命的是,内劲武者的战场从无固定边界。
他们的身影会如鬼魅般在台上台下闪转,拳脚的轨迹能穿透数米空间,若留下这圈护栏,非但拦不住争斗,反而可能成为伤人的利器。
被气劲震碎的合金碎片飞溅向观众席,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站在观众席前排的人能清晰看到,擂台边缘的地面已因之前的布置微微开裂,那是嵌入地下的陨铁粉末都难以完全镇住的能量余波。
没有了护栏的阻隔,擂台与观众席之间只剩下一道无形的界限,却让每个人都更真切地感受到那份迫人的压力:
这场较量,早已超越了“格斗”的范畴,是两股足以掀翻场地的力量,即将在无遮无拦的空间里,撞出毁天灭地的火花。
空气里残留着切割金属的铁锈味,混着场内凝滞的气息,让每个注视着空荡擂台边缘的人,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们知道,没了护栏的遮挡,接下来每一寸光影的晃动、每一次气浪的冲击,都会毫无保留地砸在眼前。
现场的氛围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
此刻格斗场的穹顶仿佛也在屏息。
聚光灯的光柱忽明忽暗,像濒死者急促的脉搏,将阶梯式观众席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
那些敢于落座的身影,个个气息沉凝如渊:
有的指尖扣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却稳如磐石;
有的闭目养神,耳尖却微微颤动,捕捉着场内每一丝气流变化。
唯有这些真正站在武道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才敢将自己置于这风暴眼边缘,以血肉之躯直面即将爆发的能量洪流。
更多人则被隔绝在安全线之外。
格斗场四周的转播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将擂台的画面投射到各个角落:酒吧的投影幕布上、茶馆的液晶电视里、甚至是武者们随身携带的特制传讯器中。
无数道目光透过电子信号聚焦于此,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死斗的结果将改写整个川中的势力版图。
东侧看台的阴影里,川中八大世家的家主们坐成一排。
李家主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腰间的和田玉佩,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却挡不住掌心渗出的冷汗,顺着指缝滴在深色马褂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王家主喉结滚动,端起茶杯想抿一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滑落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向场中央……
那幅用陨铁粉末混合朱砂画出的巨大八卦图,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朱砂的艳红与陨铁的暗褐在光线下交织流动,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在图案里游走,将八卦的乾、坤、坎、离四卦映得格外清晰。
这是岑家特意布下的“镇灵阵”,既能增幅武者内劲,也能在交手时锁住逸散的气劲,可在八大世家的家主眼里,这更像一个预兆——一个染血的预兆。
“岑家哪是冲着周家来的。”赵家主低声开口,声音压得像怕被风刮走,“那老鬼闭关二十年,一出关就挑周家下手,不过是想拿周家当磨刀石,试试这川中的水有多深。”他的指尖在膝盖上划出无形的轨迹,“周家一垮,咱们这些人里,谁的地盘最肥,谁的根基最浅,下一个挨刀的就是谁。”
这话像块冰投入滚油,旁边几位家主的脸色更沉了。
陈家主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短匕,匕身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他家在城东的药材市场,正是岑家觊觎已久的一块肥肉。
就在这时,有人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人,压低声音示意:“看第七层,武当的铁衣真人来了。”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第七层看台的正中央,一位灰袍道士正盘膝而坐。
他的道袍洗得发白,袖口处磨出了细密的毛边,露出的手腕上,几道青黑色的印记格外扎眼——那是铁砂掌练到“青黑境”才有的标志,掌风过处,金石可裂。
铁衣真人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眼帘半垂,看似闭目养神,可偶尔颤动的睫毛却表明,他的心神早已锁定场中。
更远处的阴影里,一点淡淡的金光在黑暗中浮沉。
那是京城叶家的族徽,被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年轻人别在领口,金光内敛,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凝。
叶家虽远在京城,却在川中握着几条重要的商路,这场争斗的结果,同样关乎他们的利益。
西侧角落,峨眉派的素心师太带着三名弟子静坐。
师太一身月白僧袍,双手合十,指尖的佛珠转动不停,三名弟子垂着眼帘,脊背挺得笔直,腰间的长剑剑柄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她们是为了见证这场内劲巅峰的对决而来,却也在暗中评估着岑家的实力。
只因峨眉在川南的香火地,离这场风暴并不远。
所有目光游移了一圈,最终都定格在格斗场北侧,那块巨大屏幕下方的鎏金座椅上。
座椅是空的,雕花扶手上积着一层薄薄的尘埃,显然许久无人触碰。
但真正让人屏息的,是座椅中央斜放着的那柄黑鞘长刀。
刀鞘是哑光的玄铁材质,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只在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一个极小的“鸿”字,笔画凌厉如刀劈斧凿。
明明刀身未露,可一股森冷的刀意已顺着地面悄然游走。
前排一位武师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只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冰碴子顺着毛孔往里钻。
他看见自己脚边的地面上,几粒细小的石子正围着一个无形的轨迹转动——那是被刀意引动的气流。
“岑天鸿还没来。”铁衣真人终于睁开眼,目光扫过那柄长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这次千里迢迢从武当山赶来,可不是为了看岑玉堂和张承业的内劲之争,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位闭关二十年的“西南刀神”。
当年华山之巅,他曾远远见过岑天鸿一面,那刀光至今仍在记忆里闪着冷芒。
至于二楼那几间平日里象征着身份的
贵宾室,此刻更是空无一人。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
谁都清楚,在一位可能已臻化境的宗师眼皮底下坐得比他还高,那不是炫耀身份,而是嫌自己命长。
空气越来越沉,聚光灯闪烁的频率渐渐加快,光柱在地面投下的光斑像跳动的心脏。
场中八卦图的红光愈发妖异,陨铁粉末反射的冷光与朱砂的暖红交织,将所有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一场席卷川中的风暴,正在这寂静的等待里,悄然酝酿到了顶点。
十九点三十分,温羽凡和霞姐顺着西侧最暗的通道溜进来时,鞋底蹭过积灰的水泥地,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西北角的阴影深得像泼翻的墨,将两人裹在里面,连兜帽边缘垂落的阴影都与周遭的黑暗融成一片。
霞姐的手从风衣口袋里伸出来,指尖像铁钳似的攥住温羽凡的袖口。
帆布材质被捏得发皱,她指甲陷进布料里,几乎要抠穿那层厚实的棉布。
温羽凡能感觉到小臂上的肌肉被拽得发紧,甚至能数清她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的弧度,像串攥在掌心的小石子。
“没事的。”温羽凡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擦过耳畔时带着点温热的湿气。
他没转头,目光始终盯着场中央那片泛着红光的八卦图,手却从口袋里抽出来,掌心朝上,轻轻覆在霞姐的手背上。
霞姐的手凉得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指缝里全是冷汗,连带着温羽凡的袖口都被浸得发潮。
但当她触到温羽凡掌心那层糙粝的老茧时,紧绷的指节竟微微松了松。
那是练拳磨出的硬茧,带着日晒雨淋的温度,像块被体温焐热的石头,一点点熨帖着她指尖的冰凉。
温羽凡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轻颤,不是害怕,是憋着股劲。
他太熟悉这种颤抖了,就像她练云龙腿时,踢到最急处脚踝泛起的轻颤,藏着不服输的野气。
二十点整,地下格斗场穹顶的电子钟准时跳成红色的数字。
最后一声秒针跳动的轻响刚落,东侧甬道里便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像被岁月浸过的古铜钟,沉闷却穿透力极强,顺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壁漫开,撞在观众席的阶梯上碎成无数片,又簌簌落回每个人耳中:“周家张承业,应战!”
喧嚣瞬间被压下去半分。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投向那片幽深的甬道。
阴影里,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是位老者,头发白得像初雪,却梳得一丝不苟,脸颊泛着孩童般的红润,正是“童颜鹤发”四个字的活注解。
但没人注意到他脖颈处衣领遮掩下,几缕青黑色的血管正若隐若现地跳动——那是秘药强行吊住生机的痕迹,童颜之下,是早已油尽灯枯的躯壳。
他负手而立,腰间斜挎的三尺长剑在聚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剑穗是半旧的红绸,末端系着枚平安扣,边缘磨得发亮,看得出被摩挲了无数次,另一半早已不知所踪。
他走得极缓,足尖每一次点在水泥地上,都有细小的尘埃被带起。
奇异的是,那些尘埃没像寻常那样四散飘落,反而在离地三寸的地方打着转,凝成一个个微型漩涡,旋即又无声无息地散成齑粉。
这哪是什么“踏雪无痕”,分明是内劲已能精准掌控气流,连尘埃的轨迹都能随心摆布。
“是张老剑师……”看台上有人低低惊叹,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座椅扶手。
几乎就在同时,西侧入口传来“噌啦”一声金属摩擦的锐响,像是铁器在粗糙地面上拖拽。
众人转头时,正看见岑玉堂迈着大步走来。
他穿一身纯黑劲装,布料紧绷在肌肉线条上,腰间悬着的九环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刀鞘上的铜环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更惊人的是他脚下的地面——每走一步,坚硬的水泥地就会从落点处蔓延开蛛网状的裂纹,细如发丝,却带着触目惊心的蔓延感,仿佛下一秒整座格斗场就要被这脚步声震塌。
“咚!”
他纵身跃上擂台,双脚落地的瞬间,腰间九环刀突然发出一阵炸响。
九枚铜环像是被无形的气劲催动,同时震颤起来,声音从低沉的嗡鸣陡然拔高,变成九道炸雷,在封闭的地下空间里来回冲撞。
穹顶的石灰层被震得簌簌往下掉,细小的粉末像场微型雪,落在前排观众的肩头。
岑玉堂抬手按在刀柄上,缓缓拔刀半寸。
刀身刚露出一线,就有刺目的红光泄出,映在对面张承业的脸上。
众人清楚地看到,老剑师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而他的瞳孔里,正清晰地倒映着那半寸刀身的寒光。
“岑家岑玉堂,领教高招。”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灼热的气劲,撞在空气里微微发烫。
看台上,武当铁衣真人原本正捻着长须的手猛地顿在半空。
他袖口处露出的手腕上,几道青黑色的印记是铁砂掌练到“青黑境”的标志,此刻竟隐隐泛起热气。
“烈阳功第七层……”他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惊讶,“这内劲的火候,已然到了‘赤焰焚江’的境界,竟有当年岑天鸿年轻时的气象了。”
坐在他不远处的峨眉素心师太下意识握紧了剑柄,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低头时,才发现掌心已沁出一层冷汗,把剑柄上的防滑纹都浸湿了。
岑玉堂不过是拔刀半寸,就有如此威势,若是那位闭关二十年的“西南刀神”亲自出手……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正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嗡”声。
那声音像是从空气深处钻出来的,细听又消失了。
紧接着,众人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原本平整的空气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连聚光灯的光柱都跟着弯出诡异的弧度,观众席上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忽长忽短,像是在哈哈镜里一般。
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人忍不住按住额头,只觉一阵眩晕。
等这股不适感褪去,再抬眼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北那排象征最高身份的鎏金座椅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一道灰袍身影。
他左手支着下巴,姿态随意,右手却搭在身旁那柄黑鞘长刀上,指节因为常年握刀而泛着青白色,虎口处甚至能看到淡淡的老茧。
刀还没出鞘,可刀鞘表面却凝结着一层细密的冰花。
那些冰花簌簌往下掉,每一片落在地上,都“滋”地一声腾起缕青烟,转瞬即逝。
“是烈阳功第九重的‘凝火化冰’!”有懂行的武者失声喊道。
铁衣真人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成针尖:“岑天鸿!”
“化劲……他竟真的踏入化劲境了!”另一个声音带着颤音响起,在寂静的格斗场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道灰袍身影上,连呼吸都忘了。
地下格斗场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那柄未出鞘的刀,和它周围不断凝结又消融的冰花,无声地宣告着——西南刀神,回来了。
岑天鸿半眯着眼,眼缝里泄出的光比穹顶聚光灯更冷,像淬了冰的钢针扫过全场。
看台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撞在他周身三尺外,竟像撞进了无形的冰墙,碎成一片模糊的嗡鸣。
他指尖在黑鞘刀柄上轻轻摩挲,那点微不可察的动作,却让空气骤然凝滞。
连聚光灯投射的光柱都似被冻住,在地面投下僵硬的光斑。
“开始吧。”
三个字从他喉间滚出,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话音未落,擂台四角的铜炉突然“轰”地爆燃,青蓝色的火焰猛地蹿起半尺高,焰心泛着诡异的幽紫。
火光舔过岑天鸿鬓角的霜色,将那片比雪还白的发丝照得透亮,竟透出几分金属般的冷硬。
西侧甬道的阴影里,张承业腰间的剑鞘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咔嚓”一声裂帛般的锐响后,整只黑檀木鞘炸成无数碎片,那些带着陈年包浆的木片被内劲裹挟,瞬间化作银白色的箭雨。
最前端的一片擦过岑玉堂的面门时,快得只留下一道冷芒,等众人看清时,他颧骨上已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血痕,血珠刚沁出就被刀身散出的热浪烤成了暗红。
岑玉堂喉间发出一声低喝,右手猛地抽刀。
九环刀离鞘的刹那,九枚铜环同时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刀身通体泛着暗沉的红,像被岩浆浸过,靠近刀刃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流动的热浪,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烤得微微扭曲,擂台边缘的青石地面已泛起淡淡的白烟。
下一秒,两道身影在擂台上撞出残影。
张承业的剑先至,三尺青峰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弧,剑尖吞吐着寸许长的白芒,如灵蛇吐信般直锁岑玉堂咽喉。
那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只觉眼前一花,剑风已带着刺骨的寒意逼至眉睫。
岑玉堂不退反进,手腕翻转间,九环刀的刀背斜斜磕向剑身。
“铛……”
金铁交鸣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麻,声波在封闭的格斗场里来回冲撞,竟让穹顶的石灰层簌簌往下掉灰。
刀背与剑身相触的地方,迸出一串金色的火星,其中几点落在青石上,“滋”地烧出细小的焦痕。
就在这一瞬,擂台地面的青石纹路突然如蛛网般裂开。
那些深褐色的裂纹里,渗出点点淡金色的光尘。
那是建造擂台时特意嵌入的陨铁粉末,此刻正被两人碰撞的内劲震得四散飞溅,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金沙。
岑玉堂借着碰撞的反作用力,突然旋身错步。
他的动作快得离谱,脚尖在青石上只一点,整个人已绕到张承业身侧,原本横劈的刀势骤然转为竖斩。
刀风卷起的气浪像一柄无形的巨斧,竟将张承业那件洗得发白的长袍下摆撕成碎片,那些灰色的布片在空气中打着旋儿飞散,有的刚飘到半空就被刀气灼成了灰烬。
“好快的变招!”看台上的峨眉弟子忍不住低呼。
张承业却似早有预料,不退反进。
右手长剑诡异地弯成一道圆弧,剑脊与岑玉堂的刀身相触,发出“噌噌”的轻响。
那弧度柔得像山间晨雾漫过岩石,剑刃贴着刀身游走时,竟似有无数细密的气流顺着刃口缠绕,将刀身上奔涌的刚猛劲气悄悄卸去。
这正是「柔云十三式」里最精妙的“云卷残阳”,看似绵软无骨,实则每一寸弯曲都藏着卸力的巧劲,仿佛要将对方的力道像收网般尽数卷拢。
素心师太握紧了念珠,指节泛白:“这手‘云卷残阳’,贫尼也未必能使出这般火候。”
岑玉堂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他非但不退,反而喉间发出一声低喝,丹田内积蓄了二十多年的「烈阳功」内劲骤然爆发!
刹那间,淡红色的气焰从他周身腾起,足有半尺来厚,空气被灼烧得微微扭曲,连他额前垂落的碎发都被热浪烤得卷曲,发梢泛出焦黄色,偶尔有几缕直接化作火星,簌簌落在肩头。
下一瞬,他右脚如钢鞭般弹出,脚腕转动的弧度带着破风的锐响,精准踢向张承业握剑的手腕。
“嗯!”张承业喉间闷哼一声,手腕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砸中,一阵酸麻顺着经脉窜向手肘,握着的长剑顿时失了准头。
剑尖原本直指岑玉堂心口,此刻却猛地偏斜,“嗤”地划破他左肩的衣料,带起一串血珠。
血珠刚溅起半寸,就被周围的热浪灼得半干,在青黑色劲装上洇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张承业强忍着手腕的麻意,指节发力想再变招,可长剑还未弯出第二个弧度,岑玉堂已如猎豹般欺身而上。
左肩那痛感像被火针刺入,他全然不顾,反而像是点燃了眼底的凶光,右手九环刀带着呼啸的热浪,直取张承业咽喉。
刀身掠过空气时,竟将周围的气流烤得发烫,连张承业颔下的银须都被吹得向后贴紧脖颈。
张承业只能脚尖点地,身形如落叶般急退。
他脚下的水泥地被蹬出半寸深的鞋印,退势虽快,却仍能感觉到那道刀风擦着咽喉扫过。
热浪烫得颈侧皮肤瞬间发红,像被火钳轻轻燎过,连花白的眉毛都被燎得卷了边,空气中弥漫开一缕淡淡的焦糊味,混杂着刀身灼烤空气的焦灼气。
“嘶……”看台上响起一片抽气声。
角落里的温羽凡死死盯着场中,指节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忘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岑玉堂刀身上流动的暗红光芒,也能捕捉到张承业长剑上缠绕的淡淡白气——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劲在疯狂角力。
霞姐用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缝里漏出的气带着颤抖,可她的眼睛却眨都不眨。
张承业那件被撕开的长袍下,她看到老人后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却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截不肯弯折的老松。
此时,擂台地面的裂纹已如冻裂的河面般蔓延至边缘,蛛网般的缝隙里不断涌出丝丝缕缕的白烟,那白烟并非水汽,而是混杂着金属灼烧的焦糊味,在聚光灯下泛着淡淡的灰蓝色,仿佛整座擂台都在高温中蒸腾喘息。
靠近观众席的警示线突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几缕幽蓝的火花顺着裸露的铜线疯狂窜动,像一条被踩住尾巴的小蛇在濒死挣扎。
那些包裹铜线的绝缘层早已被气劲撕裂,露出的铜芯在能量冲击下泛着诡异的橘红色,每一次火花炸裂都伴随着细微的金属熔解声,让前排观众下意识地后缩身体。
张承业手中的长剑看似温润如玉,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玉般的柔光,实则内里正承受着恐怖的内劲激荡。
剑脊以肉眼难辨的频率高频颤抖,发出细如蜂鸣的嗡鸣,那震颤并非无序的晃动,而是凝聚到极致的力量在寻找宣泄口。
方才他轻挥剑锋时,三米外的空气竟被划出细碎的真空涟漪,足见这看似轻柔的剑势里,藏着足以开山裂石的锋芒。
而岑玉堂每劈出一刀,脚下的青石板便应声“咔嚓”碎裂。
那些棱角分明的碎石并未四散飞溅,反而在他周身气劲的牵引下,以脚为中心旋转成细小的涡流,棱角被气劲打磨得异常锋利,堆积在脚边的碎石层已薄如蝉翼,却像一滩正在流动的铁砂,折射出暗红的刀光。
“再打下去,这擂台只怕承受不住啊!”武当铁衣真人眉头拧成川字,声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
他端坐的座椅扶手已被指尖捏出浅痕,掌心那几道象征铁砂掌青黑境的印记正泛起灼热的温度。
这并非内劲失控,而是同为内劲九重的他,在感知到场中两股狂暴能量即将突破临界值时,身体做出的本能预警。
他清楚地知道,这等强度的内劲碰撞,足以让整座地下格斗场的承重结构产生不可逆的形变,届时飞溅的混凝土碎块,将比任何暗器都要致命。
话音未落,岑玉堂突然抓住了张承业的破绽。
方才那一记横劈本是虚招,眼看要砍空时,岑玉堂手腕猛地一拧,刀势陡转,九环刀的刀背如铁棍般狠狠砸在张承业的肩头。
“嘭”的一声闷响,像敲在空心木头上。
张承业踉跄后退,右脚恰好踩在一块碎裂的青石上。
那石块“咔嚓”一声彻底崩解,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岑玉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腕翻转间,九环刀的刀尖已对准张承业的心口。
那刀尖泛着嗜血的红光,速度快如闪电……
这一击若中,自然是神仙难救。
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一下失衡却是张承业故意卖的破绽。
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松开了握剑的手。
他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结印,指尖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白痕,像有无数细小的冰晶在凝结。
“离剑式!”
他低喝一声,那柄脱手的青峰剑突然在空中急速旋转起来。
剑刃上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亮度堪比正午的太阳,逼得看台上众人纷纷眯起眼。
旋转的剑身在灯光下形成一道白色的光轮,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奔岑玉堂的咽喉而去。
岑玉堂瞳孔骤缩,此刻想要躲避已来不及。
他只能双臂发力,将九环刀横在身前硬挡。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格斗场里炸开,声波掀飞了擂台周围的防护垫,连穹顶的几盏聚光灯都被震得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
擂台中央的青石在两股内劲的冲撞下,如遭雷劈般化作齑粉,冲天而起的烟尘中,夹杂着金色的陨铁粉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
气浪裹挟着灼热的罡风横扫开来,张承业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被掀飞,重重撞在二十米外的混凝土墙上。
“咚”的一声闷响,他喉间猛地涌出大口黑血,溅在灰墙上,像绽开了一朵诡异的花。
可那柄脱手的长剑却如有灵智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倒飞而回。
“噗”的一声,剑锋精准地插入张承业身侧三寸处的青石里,剑柄还在剧烈震颤,竟在坚硬的地面上犁出半尺深的剑痕,碎石飞溅。
岑玉堂被反震的力道掀得单膝跪地,膝盖砸进擂台中央的深坑边缘,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手中的九环刀深深没入青石,九枚铜环正以惊人的频率震颤,发出的嗡鸣与他胸腔里的心跳共振,震得他耳膜发麻。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虎口已裂开一道血口,鲜红的血珠正顺着刀身缓缓滑落。
血珠滴在滚烫的刀身上,竟“滋”地腾起一缕淡金色的烟雾,那烟雾在空中扭曲、缠绕,发出蛇吐信般的嘶响——那是烈阳功的灼热内劲,正与张承业残留的阴寒剑意激烈相抗,在刀身表面激发出的能量流。
整个格斗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铜环的嗡鸣和那缕烟雾的嘶响。
突然,“啪嗒”一声轻响从看台传来。
不知是谁手中的茶盏没拿稳,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了齑粉。
那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一根针,刺破了这紧绷到极致的氛围。
岑天鸿陷在鎏金座椅里,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叩着黑鞘长刀。
刀鞘上凝结的冰花已漫过中段,像条正在攀爬的冰蛇,每片棱面都映着擂台的血色,在灯光下泛出细碎的冷光。
他的目光落在擂台上缠斗的人影上,瞳仁比刀鞘的玄铁更沉,那里面没有寻常父亲的关切,只有对拖沓的不耐,仿佛在看一场迟迟不入正题的闹剧。
“玩够了吗?”
四个字从齿间滚出来,没有刻意拔高音量,却像冰锥扎进沸腾的油锅。
岑玉堂后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劲装。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威压,比张承业剑上的寒气更刺骨,那是父亲独有的、糅合了二十年闭关杀气的审视。
他咧开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
方才与张承业缠斗时被剑气划破的唇角还在渗血,血珠坠在下巴上,没等落地就被周身蒸腾的热气烤成了暗红。
他缓缓直起身,肩颈处的衣料突然“嘭”地炸开,碎布片混着热气飞散,露出古铜色的躯体,那肌肉块垒分明,像被刀斧凿过的岩石,每条青筋都在突突跳动,里面奔涌的内劲泛着熔岩般的红光。
九环刀被他举过头顶,刀身瞬间被暗红光芒包裹,靠近刀刃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流动的热浪。
擂台残留的青石地面“滋滋”冒起白烟,在他脚边凝成一圈白色雾环,那些被之前打斗震碎的碎石,竟在高温中开始融化边缘,变成半透明的琉璃状。
张承业单手撑着长剑勉强站起,长袍前襟已被鲜血泡透,暗红的血渍顺着衣褶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咳了两声,喉间涌上的腥甜让他皱紧眉头,视线却死死锁着岑玉堂凝聚刀势的方向。
当看到那圈白色雾环时,老人忽然露出抹苦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了然——那是决生死的架势,再无转圜余地。
老人枯瘦的指尖抚过剑柄上的饕鬄纹,那些狰狞的兽口此刻竟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震颤,剑脊传来的嗡鸣与他胸腔里的喘息完美重合,像一对相伴多年的老友在做最后的道别。
“罢了……”他低叹着闭眼,再睁开时,原本浑浊的瞳孔突然泛起妖异的靛蓝色,像淬了冰的宝石。
最后一口真力顺着经脉注入剑身,整柄剑“嗡”地爆发出冰蓝色辉光,光芒所及之处,擂台地面的裂纹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蛛网状的霜花,连空气都仿佛被冻得发脆。
“是「太阴归寂」!”西侧看台的素心师太猛地站起身,念珠从指间滑落,“他要燃尽真力,与对方同归于尽!”
她身边的弟子们脸色煞白,握着剑柄的手都在抖——那是峨眉禁术,以命换命的杀招。
岑天鸿敲打着刀柄的手指骤然停在末端。
他望着场中一红一蓝两道对峙的光团,嘴角忽然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担忧,只有对终局的期待,像看一场布局已久的戏终于要到高潮。
“杀。”
一个字从他喉间挤出,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山崩般的威压。
岑玉堂的刀先动了。
暗红刀光撕裂空气,带着焚江煮海的热浪,轨迹上的空气被烤得扭曲,连灯光都在那道红光里变了形。
张承业的剑后发先至。
冰蓝色剑光如流星倒坠,剑势过处,地面的霜花瞬间暴涨三尺,形成一道晶莹的冰墙,却在撞上刀光的刹那寸寸碎裂。
两道身影在血色雾气中化作交错的流光,快得只剩残影。
格斗场顶端的聚光灯接二连三地炸裂,玻璃碎片混着火星如雨般落下,砸在观众席的金属座椅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烟尘缓缓散去时,整个格斗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岑玉堂单膝跪在擂台中央,脊背挺得笔直,朝向岑天鸿的方向俯首。
他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浸透,那血是张承业的,也是他自己的,暗红里透着黑,像凝固的岩浆。
九环刀斜插在身侧的青石里,刀刃上还在滋滋冒着白气,那是烈阳功的灼热内劲与太阴剑意相抗的余温,气丝缭绕上升,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红。
老剑师张承业仰面躺在擂台边缘,颈前的银须已被涌出的黑血染成紫褐色,那黑血带着诡异的腥气,滴落在青石板上,竟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他右手仍死死攥着半截断剑,残余的剑身深深扎进地面,剑柄上的平安扣断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滚到岑玉堂脚边,玉质的断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寂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泪。
岑天鸿指尖在玄铁刀柄上轻轻叩了两下,冰花在接触点簌簌落了些碎末。
他垂眸看向单膝跪地的岑玉堂,鬓角霜白的发丝垂在眼角,遮住了大半神情,只从眼缝里泄出一丝极淡的暖意。
“干得不错。”
四个字裹着山巅寒风落下来,轻得像羽毛,砸在岑玉堂耳中却重如磐石,让他的肩膀都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眼睛,没人看见他睫毛上沾的血珠正顺着下颌线滚落。
从小到大,父亲的评价永远是“太慢”“太软”“废物”……
无论是他十五岁劈断第一块玄铁,还是二十岁拿下云贵武道大会头名,得到的从来只有“还差得远”的冷语。
此刻这四个字砸下来,竟让他鼻尖发酸,膝盖压着的碎石仿佛都软了几分。
看台上的周家区域早已没了声息。
周远峰瘫在座椅里,脊梁骨像被抽去了一般,原本梳得整齐的花白头发此刻乱糟糟地贴在汗湿的额前。
他身旁的妇人死死咬着嘴唇,指节抠进椅面的木纹里,直到血腥味漫进嘴里才惊觉咬破了唇,眼泪却像被冻住似的,只在眼眶里打转转。
谁都清楚,张承业一死,周家那些写在地契上的产业、安生立命的祖地,乃至每个人脖颈上的脑袋,都成了岑家砧板上的肉。
而川中八大世家其他世家的席位间更是死寂得可怕。
赵家主的手死死攥着腰间的七枚透骨钉,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那些淬了剧毒的暗器,指缝里渗出汗来,把暗器的金属外壳浸得发亮;
王家主掏出手帕反复擦拭额头,可那冷汗像是无穷无尽,手帕湿得能拧出水来,连鬓角的发丝都黏在脸上;
陈家主的目光则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擂台中央那柄断剑上……
剑刃断口处还凝着层白霜,那是张承业最后一丝内劲的余迹,此刻却像悬在他们头顶的刀刃,寒光直刺眼底。
就在这时,岑天鸿站了起来。
玄铁长刀离鞘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金铁交鸣,只有一声极细的“嘶……”。
那长刀,刀身通体流转着冰川般的幽蓝,不见半点金属光泽,反而像一块从万年寒潭里捞出来的玄冰,刀刃扫过之处,空气被硬生生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离得最近的前排观众突然打了个寒颤,呵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细碎的冰晶,才惊觉周遭温度竟已低到了这般地步。
他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八大世家的席位。
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没半分暖意。
像是猎手看着陷阱里挣扎的猎物,带着几分玩味,又像是君王俯瞰脚下的蝼蚁,满是漠然。
“臣服……或是成为下一个。”
声音裹着未散的硝烟味滚过来,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赵家主猛地攥紧了透骨钉,指腹被钉尖硌得生疼,却浑然不觉;
王家主的手帕“啪嗒”掉在地上,他盯着那团湿痕,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岑老鬼,你当我川中无人!”
一声怒喝突然炸响。
罗氏家主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腰间的金丝软鞭已滑入掌心,鞭梢带着寒光在空中甩过一道弧线,噼啪作响。
他满脸涨红,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被那番话激得失了理智。
可他的话音还没落地,所有人只觉眼前晃过一道幽蓝的光。
快得像错觉。
等众人眨了眨眼,才看清罗家家主还保持着挥鞭的姿势,可眉心处却多了道极细的血线。
下一秒,血线猛地裂开,他的身体从头顶到小腹被生生劈成两半,鲜血混着内脏像被砸碎的红石榴般泼洒出来,溅得穹顶的聚光灯碎片都染上了暗红。
两半尸体“轰”地砸在地上,掌心的金丝软鞭还保持着绷直的弧度,鞭梢的银铃晃了两下,发出一声凄厉的脆响。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闷哼。
有人被飞溅的血珠溅进眼里,疼得倒抽冷气,却不敢出声;
有人惊得咬住了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更多人像是被抽去了脊骨,软软地瘫在座椅上,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最前排的一个武师突然捂住胸口,喉间涌上腥甜——刚才那道刀气外泄的余波,竟震得他内息翻涌。
岑天鸿垂眸看着刀刃,幽蓝的刀身上,冰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像无数条细小的冰蛇,顺着刀柄蜿蜒攀爬,很快就漫过了他的指节。
那些冰花纹路清晰,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刀身折射的冷光扫过看台上众人的脸,所到之处,每个人的眉梢鬓角都瞬间凝起了细密的白霜。
“还有谁?”
他抬手轻轻挥了挥刀。
罗家家主的两半尸身突然腾起幽兰色的火焰,那火焰看着诡异,明明是燃烧的形态,却没半点暖意,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
尸身在火焰中迅速蜷缩、碳化,不过片刻就烧成了一堆灰黑色的粉末,被刀气卷起的风一吹,像撒落的墨尘,飘落在破碎的青石上。
“扑通!”
一声闷响打破了死寂。
李家家主双膝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格斗场里格外刺耳,他额头“咚”地磕下去,在石板上撞出个红印,连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李某……李某愿率全族归附岑家!绝无二心!”
武当铁衣真人缓缓起身,宽大的灰袍在风中摆动。
他闭着眼念了句“无量寿福”,那是他为川中武林念的最后一句经文。
转身离场时,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川中已尽归岑家,这点他早该料到,可望着那柄泛着幽蓝的长刀,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华山之巅的雪……
岑天鸿的刀,从来不会只满足于一座山。
江湖的血雨腥风,怕是要来了。
素心师太猛地攥紧弟子的手腕。
她掌心全是冷汗,连剑柄上的防滑纹都被浸得发潮,指尖的佛珠“啪”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走!”她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三名弟子踉跄着跟上,她们握着剑柄的手都在抖,长剑撞在剑鞘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哪还有半点名门弟子的从容。
素心师太回头望了眼那道灰袍身影,心头发寒……
峨眉虽有千年基业,可如今门内连个化劲宗师都没有,怎敢与这样的凶人抗衡?
她心里已打定主意,回去就传令封山,把川南那片香火地彻底让出去,只求山门能在这场风暴里保全。
看台的阴影里,叶家公子指尖轻叩着座椅扶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领口的族徽在暗光里泛着淡金,眼底的光芒闪了闪……
岑天鸿虽凶,却也是块值得结交的璞玉。
京城叶家在川中的商路,或许该换种合作方式了。
八大世家剩下的家主们面面相觑,眼里全是无奈与恐惧。
有人偷偷看了眼李家主伏在地上的背影,又看了眼那堆还在冒烟的灰烬,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像是有苦胆水涌了上来。
“我等愿臣服!”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应答声在看台上响起:
“愿唯岑家马首是瞻!”
“从此听凭岑家调遣!”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格斗场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碎成一片卑微的回响。
穹顶的聚光灯忽明忽暗,照着那些低垂的头颅,像照着一群被驯服的羔羊。
岑天鸿望着这一切,指尖在冰纹遍布的刀柄上轻轻摩挲。
幽蓝刀身映出他鬓角的霜色,那霜色里,藏着的是二十年闭关磨出的锋芒,更是要将整个江湖都纳入麾下的野心。
西南的天,不,是整个江湖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