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71章  鹬蚌相争

袁盛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肌肉早已超出负荷,双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机械地交替、腾空、落下,脚踝撞在凸起的岩石上也浑然不觉。
身后黑熊的咆哮像贴在脊椎上的烙铁,每一声都烫得他神经发麻,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往前冲。
裤腿被荆棘撕开道口子,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淌,混着沾在裤脚的腐叶泥屑,在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痕。
就在他感觉肺腑快要被胸腔挤碎时,眼前的浓绿突然炸开一道豁口。
当茂密的草丛被他撞得向两侧倒伏,便露出后头那块狰狞的三角孤岩。
那岩石像被巨斧硬生生劈出的獠牙,青灰色的石面上布满风蚀的裂纹,尖端泛着被岁月磨出的冷光。
而从孤岩往前数五步,便是戛然而止的虚空。
万丈深渊在月光下泛着墨色的幽光,黑得像泼翻的墨汁,连风灌进去都只换来沉闷的回响,仿佛底下藏着一头永远填不饱的巨兽。
“操!”袁盛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
哪怕他法的搏杀。
没有招式,没有退路,只有最原始的撕咬与撞击。
袁盛的拳头砸在黑熊头上,震得自己指骨生疼;
黑熊的爪子扫过他的胳膊,带起一串血珠。
地上的血越积越多,混着腐叶的腥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风从崖底卷上来,带着深渊的凉意,吹得两人纠缠的身影忽明忽暗。
袁盛的喘息越来越粗,像台快散架的风箱,可拳头却没停,每一下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黑熊也杀红了眼,喉咙里的低吼震得周围的碎石子都在抖,仿佛不把身下这人类撕碎,就咽不下这口气。
谁也不知道这场较量会持续多久,或许下一秒,袁盛的脖子就会被拧断,或许下一刻,黑熊会被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下悬崖。
月光冷冷地照着这片血腥的战场,只有风在呜咽,像在为这场生死赌局倒计时。
腐叶层被两人的搏斗碾成烂泥,混着暗红的血珠在月光下泛出黏腻的光。
袁盛的左肩早已被黑熊咬得血肉模糊,森白的骨茬隐约可见,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钝刀在胸腔里搅动,疼得他视线阵阵发黑。
就在黑熊那口带着腥气的獠牙再次逼近咽喉时,袁盛浑身的肌肉突然不受控制地痉挛。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剧痛催生的本能挣扎。
他的右臂像条被抽打的鞭子,毫无章法地抡了出去,指节撞在黑熊毛茸茸的侧脸时,他甚至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硬邦邦的触感。
“咚!”
闷响炸开的瞬间,袁盛自己都愣了。
那拳不偏不倚砸在黑熊太阳穴上,厚实的鬃毛下传来清晰的震颤。
黑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琥珀色的瞳孔骤然失焦,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
它喉咙里滚出一声含混的呜咽,原本紧扣着袁盛后背的爪子突然松了劲,五百多斤的体重带着惯性往前晃了晃,前掌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痕,才勉强没栽倒。
“成了?”袁盛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肩膀的剧痛在疯狂叫嚣。
他看着黑熊晃着圆滚滚的脑袋,耳朵耷拉下来,连嘴边的血沫都忘了甩,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老天爷给的活路!
他咬着牙,用仅存的力气猛地蜷起右腿,膝盖顶着黑熊的肚皮狠狠一蹬。
借着这股反作用力,他像块被弹飞的破布,连滚带爬地往后挪。
粗糙的石棱刮过他的后背,带起一串血珠,可他连龇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盯着黑熊,生怕那畜生下一秒就缓过神。
直到退到悬崖边缘,他才勉强忍着剧痛半蹲着起身。
黑熊晃了足足三秒才抬起头。
它的瞳孔里还蒙着层水雾,显然没从那记重击里完全清醒,可当视线重新锁定袁盛时,那层水雾瞬间被暴怒烧得精光。
被一个人类打成这样,是它这辈子没受过的羞辱。
“吼!”
咆哮声震得崖边的碎石簌簌往下掉,黑熊粗壮的后腿猛地蹬地,腐叶层被踩出两个半尺深的坑。
它像辆失控的黑坦克,带着破风的呼啸扑了过来,前爪扬起时带起的劲风,甚至吹得袁盛脸颊发麻。
袁盛半蹲在悬崖尖,膝盖在岩石上磕出闷响,碎石顺着崖壁滚落,半天才传来隐约的坠地声。
左右两侧是刀削般的岩壁,潮湿的苔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风从崖底卷上来,带着铁锈味的凉意,刮得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黑熊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里亮得吓人,涎水顺着獠牙滴落,砸在腐叶上的声响像在敲鼓。
它前掌刨着地面,每一次发力都让岩石震颤,腥臊的气息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压得袁盛几乎喘不过气。
“退无可退了……”袁盛的指甲深深抠进石缝,指腹被锋利的石棱划破,血珠渗出来,在掌心凝成黏腻的红。
左肩的伤口还在淌血,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锯在骨头上拉扯,但求生的本能突然像野火般窜遍四肢百骸。
就在黑熊低吼着扑来的刹那,袁盛突然矮身,膝盖在岩石上狠狠一磕,借着这股反作用力猛地向前窜出。
他的身体像块被掷出的石头,在空中蜷缩成球状,肩膀几乎擦着黑熊蓬松的鬃毛。
他能感觉到那毛发带着潮湿的腥气,扫过脸颊时像被砂纸擦过。
脊椎发出细微的“咔”声,他以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角度拧转身体,右手在黑熊宽厚的背上一撑,指尖陷进温热的皮肉里。
借着这股力道,整个身体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前滚翻的动作干脆得像道闪电,竟从黑熊头顶翻了过去!
落地时脚掌在湿滑的岩石上打了个滑,他踉跄着撞进身后的草丛,胸口剧烈起伏。
而黑熊扑空的庞大身躯还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冲,等它意识到不对劲时,后掌已经踩在了悬崖边缘的碎石上。
“吼!”黑熊猛地转身,琥珀色的瞳孔里怒意翻腾,完全没注意到后肢下的虚空。
它人立而起,两米高的身躯遮去大半月光,双爪在空中划出寒光,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类撕碎。
袁盛看着那悬在崖边的熊爪,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嘶哑得像破风箱。
他仅剩的右臂肌肉贲张,伤口崩裂的剧痛反而让眼神更亮,像淬了毒的刀。
“给老子下去!”他嘶吼着冲出去,身体腾空的瞬间,右腿绷得像根钢柱,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攒了半辈子的狠劲,狠狠踹在黑熊胸口。
熊掌拍来的劲风擦着鼻尖掠过,但这一脚结结实实踹中了。
黑熊厚实的皮毛下传来肋骨断裂的闷响,庞大的身躯像被推倒的黑铁塔,后腿在崖边徒劳地蹬了两下,碎石簌簌滚落。
“嗷……”最后的咆哮里裹着惊恐,黑熊庞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划出道沉重的弧线,坠向深渊。
那声音越来越远,像被黑暗吞噬的闷雷,久久才传来隐约的回响。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袁盛像被抽走了骨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在草丛里。
腐叶被压得发出细碎的呻吟,混着他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崖边格外清晰。
左肩的伤口还在淌血,顺着胳膊肘滴进草里,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往肺里灌着带着松针味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扯动生锈的风箱,胸口起伏得像要炸开。
月光落在他汗湿的脸上,能看见他嘴角扯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活下来了,他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然而,就在袁盛以为危险已经过去,胸腔里那口快要炸开的浊气刚要缓缓吐出时,三声清脆的掌声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
“啪、啪、啪。”
声音不响,却像三颗冰珠砸进滚沸的油锅,在崖边死寂的空气里炸开尖锐的回响。
风从深渊里卷上来的潮气还没散去,这突兀的声响便顺着风钻进袁盛的耳朵,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成了针。
“真是精彩。”
一个幽幽的声音跟着飘过来,像山涧里浸了整夜的冰棱,裹着刺骨的寒意,擦过他汗湿的耳廓。
袁盛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原本瘫在草丛里的身体猛地一僵,左肩的伤口被这股骤然绷紧的力道牵扯着,疼得他眼前发黑,却连闷哼都忘了发。
胸腔里那颗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似的疼。
“谁?”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滚烫的棉絮,每一个字都费力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想抬头,可脖颈像灌了铅似的沉,只能用尽全力,让眼珠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
肌肉被拉扯的剧痛顺着脊椎爬上来,可他顾不上了——那声音里的冰冷和熟悉,像毒蛇的信子,舔得他头皮发麻。
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明亮,斜斜地穿过崖边的矮树丛,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一道身影正从草丛里缓缓走出,步伐轻得像踩在云絮上,草叶被蹭动的“沙沙”声都低得几乎听不见。
起初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像墨汁滴在宣纸上慢慢晕开,随着脚步前移,轮廓渐渐清晰:
被汗水浸透的黑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嶙峋却紧绷的肩胛骨,额角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而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簇在寒夜里烧得正烈的冰火。
是温羽凡。
袁盛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像被人狠狠扼住了脖颈。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该早就跑远了吗?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撞,却被那双眼眸里的冷意冻成了冰碴。
“你!你!不要过来!”袁盛的声音劈了叉,尾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残叶。
他想撑起身体,可四肢软得像抽了骨的棉絮,右手刚触到地面,就被掌心的冷汗滑得打了个趔趄。
左肩的伤口被这一动扯得裂开更大的口子,鲜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淌,滴在腐叶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了:后背被熊爪撕开的伤口还在渗血,左肩的骨茬几乎要顶破皮肉,全身的力气早在和黑熊的死斗里耗得一干二净,别说反抗,就连抬手都得拼尽最后一丝劲。
在温羽凡面前,他就像砧板上褪了毛的羔羊,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温羽凡没理他的嘶吼,只是缓缓抬起脚,黑皮鞋踩过一片半枯的蕨类植物,叶片被碾碎的“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在为这场最后的对峙倒计时。
他走到离袁盛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月光刚好落在他的侧脸,把下颌线绷得像把出鞘的刀。
“凭一个人的力量战胜黑熊,确实让人佩服。”他开口了,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半分情绪,只有那双眼睛,像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慢悠悠地扫过袁盛淌血的肩膀,“不过,杀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违法的。这个代价,你准备好承受了吗?”
这话里的嘲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袁盛胸口发闷。
他看着温羽凡缓缓抬起的手,那只手的指节泛着青白,指甲缝里还嵌着上午爬树时沾的草屑,此刻正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寸寸靠近。
“不!不!”袁盛的嘶吼里裹着哭腔,眼泪和冷汗混着脸上的泥灰往下淌,“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岑家的秘密我全告诉你!我做你的狗!求你……”
他想往后缩,可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重得像座大山,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双腿像被抽去了骨头,在地上徒劳地蹬着,鞋跟磕在岩石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却连半寸都挪不动。
视线里,那只手越来越近,近得能看清温羽凡手腕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暗红的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温羽凡的指尖终于落在了袁盛的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像蛇的信子,刚一贴上皮肤,袁盛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瞳孔放大得几乎要裂开,里面映着温羽凡毫无波澜的脸。
“咔嚓。”
一声脆响在崖边炸开,像冬日里冻裂的冰面。
袁盛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四肢在空中徒劳地划了半圈,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重重瘫回草丛里。
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睛还圆睁着,里面残留的恐惧像被瞬间冻结的惊涛,再也泛不起半点涟漪。
温羽凡缓缓收回手,指腹上还残留着骨头碎裂的触感。
他站起身,低头看着脚边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月光落在他脸上,把那双眼睛照得格外冷。
风又起了,卷着深渊的潮气和崖边的血腥味,吹得他衬衫的后摆猎猎作响。
他知道,从自己转身扑向侯显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彻底变了。
这世道从不会因为退让就温柔半分,想要活下去,就得比追逐你的狼更狠。
温羽凡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还在淌血的尸体,转身没入身后的密林。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锋刃,在腐叶满地的林间,缓缓隐进浓稠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