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26章  保洁阿姨

晚上七点四十分,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从天际线沉沉压下来。
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沿着街道的轮廓缀成流动的星河,而乘风机械厂办公楼三楼的那扇窗,依旧亮得扎眼,像枚不肯眠的星子。
余曼曼的工位陷在文件堆里,a4纸的白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从桌面一直堆到椅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进去。
最顶上的文件夹边缘卷得像波浪,是被反复翻阅的痕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批注。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遮住了眼底的倦意,只留专注的光落在纸面。
指尖划过纸张时带起细小的纸屑,钢笔在指间转动半圈,笔尖落下,“沙沙”的书写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荡开,像春蚕啃食桑叶般均匀。
“啊,不行了,我真受不了了!”
突然响起的哀嚎像颗石子砸进静水,王冬雨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摔,发出“咚”的闷响,震得桌角的咖啡杯都晃了晃。
她双手插进头发里使劲抓扯,马尾辫散成乱糟糟的一团,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的妆被揉得发花,精致的眼线晕成了灰黑色的圈。
“这堆破文件是要吃人吗?今晚就算通宵也弄不完啊!”她踹了踹椅子腿,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语气里的绝望裹着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蹲在地上哭出来。
余曼曼握着笔的手顿了半秒,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
她没抬头,视线依旧锁在那份产品质检报告上,只是声音轻轻浮起来,像落在水面的羽毛:“没办法,明早就要交,做不完也得做。”
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是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语气里没有半分大小姐的骄纵,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王冬雨却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往身上套,拉链卡到一半就使劲拽,布料摩擦发出“刺啦”声。
“我可不管了,”她翻出桌下的帆布包往肩上甩,带子勒得锁骨发红,“今晚跟男朋友约好了看电影,迟到要被骂死的。曼曼,你也别死磕了,打工而已,犯得着这么拼?”
她一边往门口退,一边用指尖点着余曼曼的方向,眼里的不解明晃晃的——谁不知道余曼曼家境优渥,上班不过是体验生活,犯得着跟自己这种要靠全勤奖糊口的人一样熬?
“知道了,你先走吧。”余曼曼终于抬了抬眼,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时带着点滞涩,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起个疲惫的弧度,“我把这部分数据核对完就走。”
说完又迅速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出道利落的横线,将错误的数据圈住,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纸背。
王冬雨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冲向门口,经过前台时还不忘抓了块别人剩下的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丢下句“拜拜”,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被电梯关门的“叮咚”声吞没。
办公室重归寂静,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嗡嗡”的换气声,还有余曼曼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规律得像座老式摆钟。
日光灯管偶尔发出“滋滋”的轻响,在她身后投下道细长的影子,映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像条搁浅的鱼。
她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指尖触到后颈的皮肤,烫得像贴了片暖宝宝。
桌上的保温杯早就空了,杯壁凝着圈浅褐色的茶渍,是早上泡的龙井,现在只剩下点寡淡的余味。
她没起身去接水,只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抓起笔继续在报表上批注。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楼下厂区的路灯亮得昏黄,把巡逻保安的影子拉得老长。
余曼曼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管家在门口递过来的保温桶,里面是她爱吃的虾仁馄饨。
当时她摆摆手说“厂里有食堂”,现在胃里空得发慌,才后知后觉地想念那口热汤。
但她只是笔尖顿了顿,又继续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白,却依旧敲得飞快,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这份工作于她,从来不是可有可无的消遣。
那些印着“乘风机械厂”抬头的文件,那些需要她签字确认的生产计划,甚至是此刻让她头疼的质检报告,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那是她脱离“余家大小姐”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职员,凭自己的能力挣来的认可。
墙上的挂钟慢悠悠地走着,时针指向八点时,余曼曼终于放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把核对完的报告摞整齐,压在最上面,又从文件堆里抽出下一份待处理的订单明细,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像给自己打气。
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淌成彩色的河,映在她眼里,亮得像藏了片星空。
七点五十五分,办公楼的走廊早已浸在浓稠的暮色里。声控灯不知何时坏了几盏,明暗交错的光线下,地砖上的划痕被拉得老长,像一道道沉默的裂痕。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高跟鞋的清脆,也不是皮鞋的厚重,而是布鞋碾过地面的“沙沙”声,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带着种不疾不徐的笃定,像秒针在钟面上移动。
紧接着,“咕噜……咕噜……”的轻响跟了上来,是保洁推车的橡胶轮碾过地砖接缝,在寂静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那声音不算大,却像根细针,刺破了办公楼的沉寂。
三楼办公室里,余曼曼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台灯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一块暖黄,将她圈在其中。
堆积如山的文件几乎没过手肘,最上面一叠的边角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抠出了毛边。
她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走廊里的推车声奇妙地呼应着。
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她却没空抬手拨开,只是蹙着眉核对报表上的数字,连睫毛都凝着专注的影子。
“哎呦,姑娘,这楼里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你怎么还在啊。”
声音像温水泼进热油里,突然炸开在门口。
带着点中年女性特有的沙哑,尾音裹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打了个旋。
余曼曼的笔尖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
她缓缓抬起头,脖颈因为长时间低着而泛起细微的酸胀。
门口站着的保洁阿姨正微微弓着背,推着辆半旧的蓝色保洁车。
车斗里摞着泛黄的抹布、半桶清洁剂,还有个绿色的塑料垃圾桶,边缘沾着点没擦净的污渍。
阿姨穿着灰蓝色的工装,领口别着颗磨掉漆的工牌,身材微胖的缘故,工装的袖口被撑得有些紧,露出手腕上一圈松垮的红绳。
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细纹挤成几道褶,只是那笑意没完全抵达眼底,像蒙着层薄纱。
余曼曼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半秒。
厂里的保洁员她大多眼熟,这个阿姨却是头回见。
但今天新员工入职的人潮还在眼前晃,她没多想,只当是后勤新招的人手。
“啊,不好意思啊阿姨。”她扯出个浅淡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的文件,“我还有些收尾工作,您进来打扫就行,不用管我。”
话音刚落,她已经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报表上。
钢笔再次动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又占了上风,将那点陌生感轻轻盖了过去。
保洁阿姨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推车的“咕噜”声突然轻了许多,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橡胶轮碾过办公室的复合地板,几乎没发出声响,只有清洁剂的柠檬味随着她的脚步漫过来,混着余曼曼桌上速溶咖啡的焦香,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她没有先去擦窗台,也没动墙角的垃圾桶,而是推着车,径直朝着余曼曼的工位走来。
影子被台灯拉得老长,像条无声的蛇,缓缓爬向伏案工作的身影。
余曼曼对此毫无察觉。
她正为一个错行的数字皱眉,左手按着纸张边缘,右手的钢笔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将她的身影嵌在光晕里,像幅安静的画,完全没留意到那道越来越近的影子,以及影子主人眼里悄然变化的光。
保洁阿姨的胶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像只捕食的夜猫悄无声息地滑到余曼曼身后。
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发出轻微的嗡鸣,将她佝偻的影子投在文件堆上,随着俯身的动作缓缓拉长,像片突然压下来的乌云。
“你叫余曼曼吧?”
她的声音裹着点清洁剂的薄荷味飘过来,尾音微微上扬,像在拉家常。
可这过分轻柔的语调撞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却显得格外刺耳——就像用羽毛搔刮玻璃,让人头皮发麻。
余曼曼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文件上洇出个墨点。
她正对着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犯愁,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里还在盘算着剩下的工作要熬到几点。
“啊,那就好,没找错人。”
阿姨的笑声从头顶落下来,像冰块砸进温水里,“咔嗒”一声裂开细缝。
余曼曼后颈的汗毛倏地竖了起来,那笑意里藏着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莫名想起冬夜结冰的河面——看着平静,底下全是冻透的冷。
她终于停下笔,缓缓抬起头。
台灯的光晕落在阿姨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异常,透着股说不出的锐利。
“阿姨,你找我有事?”余曼曼的手指攥紧了钢笔,金属笔杆硌得掌心生疼。
话音未落,阿姨的手已经动了。
那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从袖管里猛地窜出来,直取余曼曼的肩膀。
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空气里甚至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文件边角簌簌发抖。
“!”余曼曼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
她猛地向后仰倒,办公椅的滚轮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后背重重撞在铁皮柜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阿姨的指尖擦着她的锁骨掠过去,带起的风刮得皮肤发麻。
只听“刺啦”一声脆响,米白色针织衫的领口被硬生生扯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浅粉色的内搭,寒意瞬间灌进去,激得余曼曼浑身打了个寒颤。
“你!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劈了个尖,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愤怒和恐惧在喉咙里搅成一团。
爷爷说的“对头”、那些模糊的警告突然在脑子里炸开,她这才看清阿姨眼底根本没有半分和善,只有冰冷的算计。
手忙脚乱中,余曼曼的指尖摸到了桌角的手机。
冰凉的玻璃壳硌着掌心,她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肋骨——只要按下快捷键,余刚他们就能收到信号。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屏幕的瞬间,一只更有力的手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
阿姨的掌心粗糙得像砂纸,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将她的手死死按在桌面上。
另一只手已经抓起手机,拇指和食指捏住机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咔嚓!”
塑料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余曼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在对方掌心蜷成废片,屏幕的玻璃碴像细小的冰晶飞溅开来,落在文件上洇出深色的痕。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阿姨松开手,碎手机被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哐当”的闷响。她的嘴角噙着抹冷笑,皱纹里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不然,我可无法保证自己不会伤到你。”
余曼曼盯着地上的手机残骸,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却僵得像块石头。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胸口,让她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了两下,明暗不定的光落在阿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像恐怖片里的特写。
……
八点零五分,浓墨般的夜幕早已将乘风机械厂裹得严严实实。
厂区门口那盏老式路灯像个昏昏欲睡的老头,耷拉着脑袋,把橘黄色的光懒洋洋地泼在地上,勉强照亮一小片结着薄霜的水泥地,更远的地方都浸在化不开的黑里。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后襟还沾着点白天巡逻蹭到的灰尘。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越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望向通往市区的柏油路。
往常这个点,表哥杨诚实那辆吱呀作响的面包车早该像头老黄牛似的杵在路边了,今天却连个车灯的影子都没见着。
冷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轮椅轮轴,留下细碎的摩擦声。
温羽凡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无意识地敲着——笃、笃笃、笃,节奏忽快忽慢,像是在给这寂静的夜打拍子。
“表哥今天是不是也像我这么忙啊?”他心里嘀咕着,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疑惑。
他想象着物流园门口堆着小山似的货箱,表哥那辆破面包怕是从早忙到晚都没歇脚。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显示着满格的电,却终究没拨出去。
表哥那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在冷风里等,保准得急得猛打方向盘,犯不上添这乱。
轻轻叹了口气,白汽从嘴角逸出,瞬间被风扯成细纱。
他正准备转动轮椅往门卫室挪挪,躲躲这穿堂风,耳边突然炸响一声清脆的“叮”——像冰棱撞上玻璃,又像硬币落进空罐,在这沉郁的夜里格外刺耳。
温羽凡浑身一激灵,原本有些发沉的眼皮“唰”地抬起来,眼里瞬间迸出亮光。
是系统!这阵子系统早就成了闷葫芦,这会儿突然出声,十有八九是早上那道一闪而逝的「武徒三阶」又冒头了。
“总算是来了。”他心里涌起股莫名的期待,像是猎人终于等来了猎物的踪迹。
双手下意识地握紧轮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白,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厂区门口扫来扫去。
昏黄的灯光里,一道身影慢悠悠地从厂区深处挪出来。
是个保洁阿姨,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同样褪色的围裙,围裙兜里鼓鼓囊囊的,大概塞着抹布和清洁剂。
她推着个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桶壁上沾着些褐色的污渍,看着沉甸甸的,可她推得毫不费力,步伐沉稳得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落得又轻又稳。
温羽凡的目光刚落在她身上,眼前就弹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屏,悬浮在冷空气中,像块冻住的冰。
光屏上「武徒三阶」四个黑体字清晰得扎眼,跟早上瞥见的那道提示一模一样。
“竟然是她?”温羽凡忍不住低笑出声,声音被风刮得有点散。
他原以为能有这等修为的,总得是个身材魁梧、眼神凌厉的壮汉,再不济也是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万万没想到会是个看着再普通不过的保洁阿姨。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头发在脑后挽成个松垮的髻,鬓角有些花白,脸上爬着细密的皱纹,笑起来眼角会堆起几道褶,活像隔壁小区那个总爱给孩子塞糖的张大妈。
“一个武徒三阶的武者,放着正经路子不走,跑来工厂当保洁?这背后藏着的猫腻,怕是比垃圾桶里的污垢还多。”
他这么想着视线就不自觉地落在那只垃圾桶上。
桶身因为惯性微微晃动,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像是里面装的不是垃圾,而是些沉甸甸的硬块。
保洁阿姨推着桶慢慢走出大门,离温羽凡不过两米远时,突然顿了顿。
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缓缓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撞上温羽凡探究的视线。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角的笑纹里沾着点灰尘,却丝毫没显得狼狈。
“小伙子还没走啊?”她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中年女性特有的沙哑,却意外地温和,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说着还朝他友好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露出半颗缺了角的门牙,看着亲切又无害。
温羽凡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这么敏锐,赶紧收回探究的目光,也跟着扯出个礼貌的笑:“等我表哥呢,阿姨下班啦?”
“是啊,忙完咯。”阿姨笑着应了句,没再多说,转过身继续推着垃圾桶往前走。
冬夜的风卷着碎雪,打在厂区围墙的铁皮上,发出“呜呜”的低吼。
路灯的光晕在结霜的地面上晕开,把保洁阿姨推着垃圾桶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笨拙的黑蛇,缓缓钻进远处的巷口。
温羽凡望着那道背影,轮椅的橡胶轮碾过地面的碎冰,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裹紧了保安制服的领口,可后颈还是窜起一股寒意——不是因为冷,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像根冰锥,突然刺破了平静。
“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掌心按在轮椅扶手上,冰凉的金属透过布料渗进来,反而让脑子更清醒了。
他记得上周跟张茂巡逻时,特意问过垃圾处理的规矩。
厂区的垃圾桶都是固定在角落,每天凌晨三点,垃圾站的车会准时来收,由专人操作吊装,保洁员只用负责清空工位垃圾就行。
可这阿姨倒好,推着个半人高的大垃圾桶,径直往厂外的老巷走——那巷子深处只有几间废弃的仓库,连个正经的垃圾点都没有。
更扎眼的是那垃圾桶的分量。
阿姨推着它,步伐稳得过分,桶底碾过冻土时,发出“咚咚”的闷响,像装了些沉东西。
温羽凡眯起眼,借着路灯看过去,桶身微微晃悠,边缘似乎还沾着点深色的渍痕,在昏黄的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三阶武徒……”他喉结滚了滚,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扶手的木纹。
系统光屏上那行字还在眼前晃,武徒三阶的本事,别说偷点废铁,就算想搬台机床都不在话下,犯得着跟个垃圾桶较劲?
可那分量又不对。
若是装满废铁,这垃圾桶早该把冻土压出坑了,可地面只有两道浅浅的辙。
温羽凡忽然想起上次帮食堂搬面粉,五十斤的袋子压在轮椅上,轱辘陷进泥地半寸——这垃圾桶的沉,更像是……揣了个活物?
“活物”两个字刚冒出来,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人吧?
这念头一出来,就像野草疯长,瞬间缠得他心口发紧。
一个能打能抗的武者,伪装成保洁,推着个可疑的垃圾桶,往没人的老巷钻……
冷汗“唰”地浸湿了后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扶手,指节泛白,连带着轮椅都在微微发颤。
“不能吧……”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得散了大半。
可越是想否定,那画面就越清晰:垃圾桶里蜷缩的人影,阿姨袖口沾着的暗色污渍,老巷深处可能藏着的……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砰砰”地撞着肋骨,像要破膛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灌进肺里,冻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那股翻涌的恐惧和愤怒。
去还是不去?
他下意识地想转轮椅离开。
跟踪一个三阶武徒,跟送死没两样。
自己这点本事,武徒二阶,还有旧伤在身,真打起来,怕是连对方一拳都接不住。
更别说,一旦动手,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就得曝光——他能站能打,根本不是残废。
到时候,表哥会不会起疑?厂里的人会不会把他当怪物?
可眼角的余光扫过厂区大门的保安亭,那盏亮着的灯像只眼睛,静静瞅着他。
他是保安啊。
胸口的使命感突然冒了出来,像团火,烧得他指尖发烫。
小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我要成为超级英雄……”
那时候小家伙双脚稳稳踩在椅面上,瞬间比坐着的他还高出小半个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现在……
现在,他得替小智把这愿望扛起来。
英雄不是光喊口号。
英雄是守护!英雄当无畏!
温羽凡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犹豫全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按住轮椅推手,指腹因用力而泛白,橡胶轮碾过冻土,发出“咕噜”的锐响,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调转方向,朝着保洁阿姨消失的巷口追过去。
轮椅轱辘卷起的碎雪溅在裤腿上,冰凉刺骨,可他没停。
巷口的风更冷了,卷着股铁锈味。
他能看见垃圾桶的影子在巷深处晃了晃,像在催他快点跟上。
温羽凡咬了咬牙,压低身子,轮椅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无论前面等着的是什么,他都得去看看。
因为有些事,比秘密更重要。
而就在几分钟之前。
余刚靠在工厂外墙的阴影里,指节早被冻得发红,却依旧死死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泛着冷意。
突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刺破寂静——不是手机铃声,是那种经过特殊调制的高频蜂鸣,像根烧红的铁丝,猛地扎进他耳朵里。
“不好!”余刚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是余曼曼手机的紧急信号,只有在设备遭到物理破坏时才会触发。
他猛地站直身子,夹克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紧绷的肌肉线条。
“你们几个,”他头也不回地冲身后的手下低吼,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分头守住东西南北四个出口,但凡看到形迹可疑的,一律拦下!”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颗出膛的炮弹冲了出去。
助跑两步,右脚在冻硬的地面上狠狠一蹬,借着这股力道,双手抓住两米多高的围墙顶端,指节陷进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缝隙里。
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像蚯蚓般爬满小臂,不过半秒,整个身子已经腾空翻过围墙,落地时只发出一声轻响,靴底碾过墙根的积雪,溅起细碎的白。
办公楼三楼的灯还亮着,可走廊里静得吓人。
余刚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像擂鼓般敲在自己心上。
他猛地推开余曼曼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震得门框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瞬间冻结……
文件散落一地,有的被踩出黑脚印,有的边角卷得像废纸;
余曼曼常坐的转椅翻倒在桌旁,椅腿磕在地板上,漆皮剥落了一大块;
而办公桌中央,一部银色手机碎成了蛛网,屏幕的玻璃碴混着电池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是被捏爆的……”余刚的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那些碎片就猛地缩回,像被烫到似的。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能把特制合金手机壳捏成这样,对方的力道绝不在他之下。
冷汗“唰”地从额角冒出来,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领口的毛衣上,洇出深色的痕。
他下意识地扫视四周,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墙角、桌底,甚至翻倒的垃圾桶——没有血迹,地上只有几缕被扯断的米色毛线,像是从大衣上勾下来的。
“冷静,余刚,冷静……”他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强迫自己深呼吸。
没有血迹就好,说明曼曼可能只是被掳走,还有救。
他转身冲出办公室,皮鞋踩在散落的文件上,发出“哗啦”的脆响。
“喂!看到可疑人员没有?”他拨通手下的电话,听筒里的电流声混着风声,显得格外刺耳。
“刚哥!”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急促的喘息,“西出口这边,十分钟前有个推大垃圾桶的保洁阿姨出去了,看着挺壮实,推桶的时候腰都没弯……还有个坐轮椅的保安,刚才也跟了上去,往老巷那边去了!”
“老巷?”余刚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泛白,连手机壳都被捏得变了形,“具体哪个方向?!”
“是、是那条有很多厂房在新建的路段!”
余刚没再说话,“啪”地挂断电话,转身就往楼下冲。
楼梯间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震亮,昏黄的光里,他的身影像道残影,每一步都带着风——老巷那边有很多老厂房,部分正在推倒了重建,连监控都照不到,正是进行不法之事的绝佳地点。
他冲出办公楼大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围墙顶端的积雪被风吹得簌簌往下掉,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翻涌的寒意。
攥紧的拳头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无论那轮椅保安是谁,无论那保洁阿姨藏着什么猫腻,今天谁要是敢动余曼曼一根头发,他拼了命也得让对方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