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2章  人之悲苦

温小智把最后一勺蛋糕送进嘴里,盘子里光溜溜的,连点奶油渍都没剩下。
可他像是还没解馋,小舌头伸出来,在瓷盘上左右扫动,从盘沿到盘心,连花纹凹槽里的甜腻都不肯放过。
那舌头灵活得像条小蛇,鼻尖几乎贴在盘子上,眼睛瞪得溜圆,睫毛上还沾着点蛋糕屑。
周新语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搭,快步走过去捏住盘子边缘,轻轻一抽就夺了过来。
“行了行了,再舔下去盘子都要被你啃出个洞了。”她故意板着脸,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这要是被对门张奶奶瞧见,保准得说我虐待孩子,一年到头没给你吃饱饭。”
温小智被夺了盘子也不闹,只是嘴巴还在吧唧吧唧动着,像是在回味最后一丝奶油的香甜。
他眯着眼睛,舌尖在嘴唇上打了个转,把沾着的奶油全卷进嘴里,小脸上那副满足的模样,活像只刚偷喝了蜂蜜的小熊。
周新语拿着盘子走进厨房,围裙带子往背后一系,水龙头“哗”地流出清水。
瓷盘碰撞的脆响、水流冲刷的哗啦声,混着洗洁精的柠檬香,在厨房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客厅里,温羽凡正看着儿子鼓囊囊的腮帮子笑,突然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猛地抬手拍在自己脑门上,“哎哟”一声喊得响亮。
“你看我这记性!”他转向温小智,眼睛瞪得圆圆的,“儿子,你吃蛋糕前许愿了没?”
温小智一听这话,脖子猛地一梗,小胸脯挺得老高,仿佛等着被夸奖的小标兵。
“当然许了!”他拖长了调子,那语气里的骄傲,比刚才抢蛋糕时还足,“我可是特意闭上眼睛想了好久呢!”
温羽凡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膝盖上,满眼期待地追问:“哦?那跟爸爸说说,许了什么愿望?是想要新玩具,还是下次考试得满分?”
“都不是!”温小智“嗖”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双脚稳稳踩在椅面上,瞬间比坐着的爸爸还高出小半个头。
他攥紧小拳头举过头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嗓子扯得尖尖的,像在对着全世界宣告:“我要成为超级英雄!像电视里那样,会飞,会打坏蛋,还要守护世界和平!”
他的声音在客厅里嗡嗡作响,眼神亮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撕开外套,露出里面印着星星的披风。
温羽凡“噗嗤”笑出声,随即用力鼓起掌来,掌心相击的脆响在屋里回荡。
“好!好愿望!”他连说了两个“好”,眼睛里闪着光,“不愧是我温羽凡的儿子,有志气!”
就在这时,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周新语探出头来。
她没说话,只是眼神往温小智身上一扫——那目光算不上凶,却像两道小钩子,把温小智浑身的劲儿都勾走了。
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家伙,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肩膀一垮,“咚”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回原位。
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脑袋微微低着,连眼皮都不敢抬,活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猫。
“幼稚鬼。”周新语丢下三个字,嘴角却飞快地向上弯了弯,随即又缩回头去,厨房里的水流声再次哗哗响起,只是这次,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些。
温羽凡看着儿子那副蔫蔫的模样,憋不住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的声音突然沉了沉,带着点长辈特有的郑重:“儿子,想当超级英雄可不是闭着眼睛许愿就成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儿子攥得发白的小拳头:“天上的神仙挑人,专挑那些心最软、胆最大、还肯下苦功的孩子。你得比别人多帮老奶奶过马路,多敢跟欺负同学的坏小子说不,还得……”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小智的眼睛越睁越大,“把功课做得顶顶好,才算摸到门槛呢。”
温小智的眉头皱成了个小疙瘩,像是在心里掂量着“善良”“勇敢”“优秀”这几个词的分量。
他用力点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下巴都快碰到胸口了:“我知道!我会努力的!”那声音脆生生的,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仿佛下一秒就要抄起书包去做十套练习题。
温羽凡被他这副小大人模样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
“早写完啦!”小智“唰”地挺起胸脯,脊梁骨挺得笔直,像是在展示什么了不起的勋章,“数学口算全对,语文生字也写得工工整整,老师还在作业本上画了小红花呢!”
“不错。”温羽凡笑着点头,指尖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话锋一转,“但光写完作业可不够。你说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努力’?是再读篇课文,还是练会儿口算?”
他往前凑了凑,手肘支在膝盖上,眼里的期待明晃晃的,像等着看小树苗怎么往上蹿。
小智的眼珠突然转了两圈,睫毛扑闪了几下,嘴角偷偷往上翘。
他先是飞快地瞟了眼客厅角落的电视机,然后猛地抬头,冲温羽凡露出一口小白牙:“接下来……我要看动画片!”说完,还飞快地眨了眨左眼,眼底的狡黠像藏不住的星星。
“你这臭小子!”温羽凡伸手作势要去挠他痒痒,指尖都快碰到小智的胳肢窝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倒跟我打游击!”
小智“嗖”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比兔子还快,拖鞋在地板上磕出“哒哒”的响。
“动画片里的超级英雄也会教我本事的!”他一边往电视机跑,一边回头喊,声音里裹着笑,像颗刚剥开的糖。
温羽凡望着他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指尖悬在半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弯。
“只准看半个小时!”厨房里突然传来周新语的声音,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威严,水流声都顿了顿。
小智的脚步猛地刹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转过身,对着厨房的方向撅了撅嘴,声音却乖得像只小猫:“哦……”那拖长的尾音里,藏着点不情愿的小委屈,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没过一会儿,客厅里就飘起了动画片的主题曲,节奏欢快得像在蹦蹦床。
温小智的笑声时不时炸响,一会儿是“哇!他飞起来了!”,一会儿是“这招厉害!”,整个屋子都被这孩子气的雀跃填满了。
温羽凡慢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脊椎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解开了白天攒下的疲惫。
他转过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户上——夜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铺了下来,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温柔地盖在楼顶上。
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挂着,亮得并不起眼,却像谁撒了把碎钻,在黑夜里闪着微光。
远处的楼房里,一扇扇窗户透出暖黄的光,有的亮堂堂的,有的只亮着盏小灯,像散落在地上的星星,和天上的遥相呼应。
晚风吹过窗沿,带着点草木的清气。
温羽凡望着这一片宁静的灯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熨过似的,暖暖的。
厨房里,妻子洗碗的水流声、餐具碰撞的脆响,和客厅里儿子的笑声、动画片的音乐搅在一起,成了世上最踏实的声音。
他深吸了口气,空气里仿佛都带着点家的甜味。
生活或许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这厨房里的烟火,客厅里的笑声,窗外的星光,就足够让人觉得,日子像块刚烤好的面包,暖乎乎、香喷喷的。
温羽凡的嘴角轻轻扬着,就那么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灯火,听着屋里的声响,把这片刻的温馨,悄悄揣进了心里。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空。
那不是星星的微光,也不是路灯的暖黄,而是像有人突然在黑绒布上划开一道烧红的铁丝,刺眼得让人本能地眯起眼睛。
可眼睛还没来得及完全闭上,那光已经撞上了视线里的二号楼——快得像子弹,快得让温羽凡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视网膜上硬生生烙下一道惨白的残影。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炸开,不是雷声的沉闷滚动,而是像有座山在耳边崩裂。
温羽凡感觉耳膜被重锤狠狠砸中,嗡嗡作响,胸腔里的空气都跟着震得发疼,脚下的地板仿佛被一只巨手攥住,猛地往上掀了掀。
他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那道白光撞中的地方,二号楼的墙体像被捏碎的饼干,先是裂开一道细缝,紧接着,无数道裂痕以那道缝为中心,像蛛网般疯狂蔓延,爬满了整面墙。
“嘎吱……吱呀……”支撑楼体的钢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根骨头在同时被生生折断,尖锐无比,刺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眨眼的工夫,整栋二十多层的大楼开始摇晃。
不是轻微的震颤,而是像狂风中的纸船,东倒西歪,楼体与地基连接处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窗户玻璃成片成片地炸开,碎片像冰雹般往下落。
“砰!”
又是一声巨响,比刚才更沉闷,却更具毁灭性。
二号楼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向一侧垮塌下去。
砖石、钢筋、混凝土块混着灰尘,像一场黑色的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吞没了楼下的绿化带。
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连天上的星星都被呛得隐没了身影。
……
二十天的时间,像一条浸在冰水里的棉线,又冷又沉,在温羽凡的意识里拉得漫长。
瓯江市医院
icu的玻璃窗外,天色从鱼肚白翻到墨黑,又从墨黑褪回鱼肚白,重复了二十次,可他始终陷在一片混沌里。
耳边是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像秒针在心脏上敲;
鼻子里灌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清冽得刺人;
全身被各种管子缠着,透明的输液管里,药液一滴滴往下坠,红的、黄的、透明的,像在给他的生命续接零碎的线。
他的脸白得像宣纸,连唇线都褪成了浅粉,只有眼皮偶尔会极轻微地颤动。
那颤动很轻,像蝴蝶停在花瓣上扇了下翅膀,却让守在监控屏前的护士每次都忍不住凑近看——那是生命在挣扎的信号,微弱,却执拗。
胡晨泽医生的白大褂袖口沾了点碘伏的黄渍,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指尖在病历本上顿了顿。
二十天里,这条曲线好几次都快拉成直线,每一次都像在他心上碾过辆卡车。
直到此刻,那曲线终于变得平稳,像被熨过的绸带,规律地起伏着。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胸口的紧绷感散了大半,抬手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护士说:“稳定了,转普通病房吧。”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尾音却悄悄翘了下,藏着点如释重负的暖意。
普通病房的墙是淡蓝色的,比
icu多了点人气。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竖纹,像琴键。
可温羽凡还是没醒,又躺了三天。
第三天下午,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在他手背上,那点暖意像根细针,轻轻扎破了他意识里的浓雾。
他的眼皮动了动,先是掀开条缝,漏出点浑浊的光,随即又闭上,像是被光线刺到。
再睁开时,那双曾经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的眼睛,此刻蒙着层白翳,慢吞吞地扫过天花板,扫过墙上的日历,扫过床边挂着的输液袋。
“醒了!羽凡醒了!”
一声喊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打破了病房的静。
杨诚实原本正趴在床边打盹,听到动静猛地弹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
他几步冲到床边,粗粝的手掌在裤子上蹭了蹭,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弯着腰,鼻尖几乎要碰到温羽凡的脸。
“羽凡?感觉咋样?头疼不?嗓子干不干?要不要喝水?”他的声音发颤,一连串的问题像蹦豆子,眼里的红血丝混着亮闪闪的光,是熬了不知多少夜的模样。
温羽凡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话,可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又干又疼,费了全身的劲,也只挤出个微弱的“啊……”。那声音轻得像叹息,气若游丝,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的眼神里爬满了疑惑,像个迷路的孩子。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身上的管子是啥?
表哥眼里的红血丝是咋回事?
无数个问题在他混沌的脑子里打转,可他连皱下眉都觉得累,只能定定地看着杨诚实,眼里的焦急像团小火苗,忽明忽暗。
温羽凡的嘴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线,眉头拧得像团打了结的麻绳。
他能感觉到喉咙里像卡着团干燥的棉絮,每一次滚动喉结,都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疼。
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疑问:小智的笑声怎么没了?新语在哪里?楼塌的巨响是不是噩梦?……像一群乱撞的蜂,却怎么也冲不破喉咙这层薄薄的膜。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像劈开混沌的光束,直直扎进他的意识里。
“羽凡!羽凡!”
那声音裹着哭腔,带着颤抖,却又藏着股抑制不住的亮,像暴雨里突然透出的星子。
温羽凡的眼珠猛地转向声源,视线里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鬓角,袖口沾着点不知是啥的污渍,正跌跌撞撞地往床边跑,鞋跟在地板上磕出“噔噔”的响,像敲在他的心尖上。
是妈。
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声带像是生了锈的合页,费力地撬动着。
“妈……”一个字,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耗尽了他攒了许久的力气。
尾音发颤,带着点婴儿般的依赖,还有劫后余生的委屈,像个迷路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母亲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这一声喊钉在了原地。
她的眼睛里“唰”地蒙上一层水光,起初是薄薄的一层,很快就连成了片,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
“儿啊……”她张了张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你可算醒了……”
下一秒,她快步冲到床边,粗糙的手掌一把攥住温羽凡插着针管的手。
那双手常年做家务,指腹带着薄茧,掌心却烫得惊人,她把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脸颊上,泪水打湿了他的手背,带着咸涩的温度。
“妈这几天就守在这儿,眼睛都不敢闭,就怕一睁眼……”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反复摩挲着他的手背,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突出的骨节,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你都不知道,监护仪滴滴叫的时候,妈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抬手抹了把脸,却越抹泪越多,顺着下巴滴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现在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有指望了……”
她试着扯出个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却怎么也掩不住那通红的眼眶。
“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着……”声音还是发颤,像被风刮得摇晃的烛火,可那双盯着他的眼睛里,却亮得惊人,盛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温羽凡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望着她眼下青黑的瘀痕,喉咙里的哽咽堵得更紧了。
他想抬手摸摸母亲的脸,可胳膊沉得像灌了铅,只能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感受那掌心的温度,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心里那片迷茫的雾,好像被这熟悉的声音烘得暖了些,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