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光线昏暗，按照投诉信上的地址，敲响了401的门。
“咚咚咚。”
里面传出一阵脚步声，开门一看，是个戴眼镜的头发花白的大爷。
大爷上下打量着。
“你们找谁？”
陈志远赶紧把工作证递过去，脸上挂着笑。
“大爷您好，我们是市住建局的。”
“来对您之前反映的房屋质量问题做个回访。”
“住建局局？”大爷哼了一声，“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才来？”
“怎么不等房子塌了你们再来收尸啊？”
话虽然难听，但门总算是打开了。
陈志远也不生气，跟着大爷进了屋。
“之前工作没做到位，是我们的失职。”
“这次我们一定把问题记录清楚，想办法推动解决。”
一进屋，姜小蒙就倒吸一口凉气。
客厅墙上确实几道明显的裂痕。
“看看！都看看！”大爷指着那条裂缝，气得手直哆嗦，“这就是宏远盖的‘安居房’！”
“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我真怕哪天睡着睡着，楼就塌了！”
陈志远拿出手机，对着裂缝和漏水点开始拍照，一边拍一边问。
“大爷，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从住进来的第二年就开始了！”
“找了他们宏远多少次？人家就派两个小工过来，拿点腻子糊上，管个屁用！”
“宏远还是国企唉！”
说到这儿大爷气得直拍大腿。
姜小蒙在一旁，拿着本子飞快地记着，小姑娘的脸都白了。
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接下来，他们又走了七八户人家，情况大同小异。
漏水的、墙体开裂的、地基下沉导致门窗变形关不上的
每一家都有一个血泪史，每一张纸上都记满了对宏远的控诉。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回到车上，姜小蒙一言不发，只是抱着那个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眼圈红红的。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李明从后视镜里看着陈志远，也不知道说点儿啥好。
过了很久，姜小蒙才缓缓开口：
“我以前总在新闻上看到宏远，说他们是明星企业，做了多少慈善怎么会”
“新闻是写给人看的。”陈志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语气平静。
“我们今天看到的，才是真实的生活。”
姜小蒙捏紧了手里的笔。
今天这一趟，比她在大学课堂上学四年，带来的冲击都要大。
回到局里，办公室里只有周油贵和钱文广还在。
两人正凑在一个电脑屏幕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窃笑。
看到陈志远和姜小蒙一脸疲惫地回来，周油贵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哟，陈科长下基层回来了？”
“怎么样，给老百姓解决什么实际问题了？”
陈志远没理他，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
周油贵没讨到没趣，撇撇嘴，又把屏幕转了过来，故意放大声音。
“老钱你看，宏远集团又上新闻头条了！”
“‘宏远集团积极响应号召，勇担社会责任，宣布启动‘旧城焕新’计划’”
“啧啧，多大的手笔，多高的觉悟！”
“看来咱们局调查人家，还是调查错了呢。”
周油贵边说边抬眼看陈志远，满嘴的阴阳怪气。
陈志远也没表现出多大反应，只是默不作声地点开了新闻网页
一篇精心炮制的软文，把宏远包装成了一个有担当、有良心的老国企。
直接压下了自己之前调查给他们造成的影响。
再对比自己手机里存着的那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