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阶上还凝着未干的雨水,萧烈被押着往下走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潮湿的霉味混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将军,您闻见了吗?”身旁的狱卒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忍,“您那些兄弟就在最里面的水牢里。”
萧烈的心猛地一沉。他挣脱狱卒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向最深处,铁栅栏后传来的哀号声像无数根针,扎得他耳膜生疼。
水牢里积着齐腰深的污水,墨绿色的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稻草。他的三十多个旧部被铁链锁在石壁上,琵琶骨被铁钩穿透,伤口在污水里泡得发白,有的已经开始溃烂。
“将军!”一个断了腿的士兵看见他,拼尽全力抬起头,脸上的血污掩盖不住眼底的绝望,“他们他们把张校尉的皮剥了,挂在牢门口”
萧烈猛地转头,看见牢门上方果然挂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依稀能辨认出是张校尉的模样——那个在西境战场上替他挡过一箭的兄弟,昨天还笑着说等打回故乡,要请他喝自己酿的米酒。
“啊——!”萧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扑到铁栅栏上,双手死死攥着冰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温拓!我操你八辈祖宗!”
“萧将军还是省点力气吧。”温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病态的兴奋。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沾血的匕首,身后跟着几个刽子手,“陛下说了,要留您全尸,可没说要留他们。”
他用匕首挑起一串血淋淋的东西,在萧烈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你那个亲兵队长的舌头,谁让他骂咱家是温祺的狗呢。”
萧烈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看着水牢里的兄弟们,有的被割掉了耳朵,有的被打断了四肢,还有几个已经没了气息,尸体像破布一样浮在水面上。
“我已经交出兵权了”萧烈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绝望的颤抖,“我已经答应不再过问军务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温拓冷笑一声,用匕首指着水牢里的人,“这些大夏的余孽,留着就是祸害!再说了”他凑近萧烈,压低声音,“温相说了,只有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受尽折磨,你才会真正断了复仇的念头。”
一个浑身是伤的老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将军!别信他们的鬼话!跟他们拼了!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温拓眼神一冷,对刽子手使了个眼色。刽子手举起长刀,朝着那个老兵砍了下去。
“不要!”萧烈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狱卒死死按住。
鲜血溅在水面上,染红了一片。老兵的尸体缓缓沉入水底,那双不甘的眼睛还圆睁着,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反抗。
萧烈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他想起自己答应南梁皇帝交出兵权时的决绝,想起自己以为只要忍辱负重就能保住兄弟们性命的天真。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所谓的“开恩”,不过是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死去,是想让他在绝望中彻底崩溃。
“好好得很”萧烈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南梁皇帝不是信佛吗?他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他看着自己的子民如此残害忠良,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猛地转头看向温拓,眼神里的冰冷像西境的寒风,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我萧烈征战半生,杀人无数,从没想过要对谁摇尾乞怜。可我错了,我错在以为你们还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