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钟声在太和殿前荡开时,苏彻的玄铁靴踏在白玉阶上,发出沉稳的回响。
他一身朝服,腰间悬着代表军功的金鱼袋,却比穿铠甲时多了几分凝重——秦槐凌晨来报,温家昨夜联络了十七位御史,要在今日朝堂上弹劾他“私封王爵,僭越犯上”。
“苏元帅到——”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未落,殿内就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三皇子苏瑾站在文官队列前,锦袍上的孔雀纹在晨光中泛着油光,见苏彻进来,嘴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笑。他身旁的左丞温祺——温家现任掌权人,也是苏瑾的舅父——则板着脸,手里的象牙笏板捏得发白。
陆清婉的父亲陆尚书站在武将队列侧方,朝苏彻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小心。苏彻微微颔首,走到武将首位站定,目光平视着殿外的日晷,仿佛没看见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的高喊,文武百官齐齐跪拜。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带着病后的苍白——上个月偶感风寒,至今仍未痊愈,说话的声音也透着疲惫。
“众卿平身。”皇帝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殿内,“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
温祺率先出列,象牙笏板重重顿在金砖上:“陛下,西境元帅苏彻平定叛乱有功,然其在西境私封绿珠为‘西境王’,此举僭越王法,无视皇权,实乃大不敬!臣恳请陛下严惩,以正纲纪!”
话音刚落,十七位御史立刻出列附和,声音在大殿里此起彼伏:
“温大人所言极是!王爵乃国之重器,非陛下亲封不可,苏彻此举,是何居心?”
“绿珠不过一介女子,无官无爵,怎配统辖西境三城?苏彻分明是想培植私党!”
“臣听闻,苏彻在西境威望远超陛下,百姓皆称其‘西境之主’,此等声威,不得不防啊!”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句句都往“谋反”上引。武将队列里响起骚动,马五的父亲——禁军副统领马成刚想反驳,就被身边的老将按住了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苏彻出列时,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他捧着笏板,声音平静却清晰:“陛下,臣在西境封绿珠为临时主事,实乃权宜之计。当时萧烈余党未清,南梁虎视眈眈,若不设专人统辖,西境必乱。臣已在奏疏中说明,待萧烈伏法,便奏请陛下另行委派,绝非‘私封王爵’。”
“一派胡言!”温祺厉声反驳,“就算是权宜之计,也该奏请陛下定夺!你擅自做主,难道眼里还有君父吗?”
苏瑾适时出列,语气看似温和,实则句句带刺:“苏元帅,非是本王说你。你平定西境,功劳陛下看在眼里,朝野上下也都敬佩。可这‘封王’之事,确实莽撞了。温大人和诸位御史也是担心你被小人蒙蔽,并非有意针对。”
他这番话既坐实了苏彻“莽撞”的罪名,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暗指绿珠是“小人”,可谓一箭三雕。
皇帝沉默着,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在苏彻与温祺之间来回逡巡。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连香炉里的烟都仿佛凝固了。
“苏彻。”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绿珠一介女子,你为何偏偏选她?”
“回陛下,绿珠胆识过人,在城楼救援中救下三百人质,其母更是西境前首领的旧部,深得民心。”苏彻抬头直视着皇帝,“西境需要的是能安定民心的人,不是只会空谈的官。臣以玄铁军功担保,绿珠绝无贰心。”
“军功担保?”温祺冷笑,“你的军功再大,难道大过国法吗?陛下,若今日纵容苏彻此举,他日边关将领皆效仿之,各自封王,我大夏江山将何以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