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前的广场,比寺内热闹百倍。
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搭着十几顶锦帐,帐前挂着“秋雅会”的木牌,往来皆是长衫文人,手里或持折扇,或捧诗卷,时不时停下吟哦两句,倒有几分长安曲江宴的气象。
苏彻与秦槐刚走出寺门,就被这喧闹缠住了脚步。
秦槐踮脚望了望,笑道:“看来是本地乡绅办的诗会,听说鸡鸣寺一带文风盛,每年秋日都有雅集。”
苏彻的目光掠过锦帐,落在广场角落——那里围着一圈人,笑声里带着尖酸,像是在嘲弄什么。
“去看看。”他抬脚走过去,玄铁护卫想跟上,被他摆手拦下,“不必。”
人群中央,一个青衫书生正攥着卷诗稿,脸涨得通红。
他脚下的布鞋沾着泥,袖口磨得发毛,显然是赶路来的。对面站着个锦袍公子,手摇玉骨折扇,身后跟着两个恶奴,正指着书生的鼻子笑:“就你这穷酸样,也配进秋雅会?知道帐里坐的是谁吗?都是州府的举人和县令老爷的门生,你算哪根葱?”
“我我虽寒门,却也愿以诗会友。”书生的声音发颤,却把诗稿攥得更紧,“雅会本是切磋之地,为何要看身份?”
“看身份?”锦袍公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折扇“啪”地合上,指着书生的鞋尖,“就你这双沾着牛粪的鞋,踩脏了帐里的地毯,你赔得起吗?”
恶奴们哄笑起来,有人还故意撞了书生一下,诗稿散落一地。书生慌忙去捡,却被锦袍公子一脚踩住手,疼得他额头冒汗。
“住手。”
苏彻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沸水里,喧闹瞬间停了。他走到两人中间,目光落在锦袍公子踩人的脚上。
锦袍公子抬头,见是个穿劲装的汉子,腰间连玉佩都没有,顿时没了顾忌:“你谁啊?敢管小爷的事?知道我爹是谁吗?”
“不必知道。”苏彻弯腰,轻轻拨开他的脚,扶起书生,“你的诗稿。”
书生看着散落的诗稿被苏彻一张张拾起,眼眶突然红了,哽咽道:“多谢多谢壮士。”
“壮士?”锦袍公子嗤笑,“我看是莽夫吧。这穷酸想混进秋雅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小爷今天就把话放这,有我在,他休想踏进一步!”
秦槐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凑到苏彻耳边低语:“这是本地县令的儿子,叫赵奎,出了名的纨绔。听说他爹刚巴结上四皇子的人,在这一带横行得很。”
苏彻没理会秦槐的提醒,只是将叠好的诗稿递给书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生晚生林砚。”书生接过诗稿,手指还在抖,“听闻秋雅会有位前辈是《西境策》的作者,晚生想向他请教边防之策,才才冒昧赶来。”
《西境策》正是苏彻去年所写,详述西境防务,在文人中颇有流传。苏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再看林砚时,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想进雅会?”苏彻从腰间解下块令牌,是玄铁军的虎头腰牌,正面刻着“帅府”二字,背面是他的私章,“拿着这个,进去。”
林砚愣住了,看着那块冰冷的铁牌,不敢伸手。
赵奎却看清了令牌上的字,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玄铁军的帅府腰牌,整个大夏能持有的,除了苏彻还能有谁?他爹前两天还在念叨,四皇子最忌惮的就是这位西境元帅,怎么偏偏在这里撞见了?
“你你是”赵奎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折扇“啪嗒”掉在地上,“苏苏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