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秋意比长安浓得早,城楼上的龙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苏彻的玄铁铠甲,带起细碎的银光。
他手里捏着从长安快马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被指腹磨得发毛——四皇子苏和联合七位文臣上奏,字字句句都在说“西境平定,苏彻久掌兵权恐生异心”,恳请陛下“调元帅回京述职,以安社稷”。
“元帅,这明摆着是陷阱。”
马五的大嗓门在帐外响起,他刚巡营回来,铠甲上还沾着晨露,“长安那帮文官就会背后捅刀子!您要是回去了,还不得被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苏彻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火苗舔舐着信纸,将“谋反”二字烧成灰烬。
“四皇子想借陛下的手削我的权。”他声音平静,目光落在帐外操练的士兵身上——归亲营的老兵正带着新兵扎马步,李瘸子嗓门最大,手里的木棍敲得地面咚咚响,“他以为西境离了我就会乱,却忘了玄铁军的根,从来不是我苏彻一个人。”
帐帘被轻轻掀开,绿珠端着药碗走进来,碗里是刚熬好的伤药。她胳膊上的箭伤还没好利索,动作却已稳当许多,将药碗放在案几时,指尖不经意碰到苏彻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长安的信?”她轻声问,目光落在灰烬上。
苏彻点头,从怀里掏出另一封写好的奏疏,递过去让她看。
绿珠认得他的笔迹,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西境初定,萧烈余党未清,臣愿即刻回京述职,然西境防务需得妥帖交接”
“您真要回去?”绿珠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药香,“归亲营刚查到萧烈在南梁边境联络旧部,此刻离京,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因如此,才要回去。”苏彻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南梁与西境交界的“断云崖”,“苏和要的是我离军,我偏要给他看看,就算我不在西境,玄铁军照样能顶住。”他转头看向绿珠,目光比帐外的秋阳还暖,“你留下。”
绿珠愣住了。
“归亲营的老兵熟悉西境地形,你性子细,能镇住他们。”苏彻从案几上拿起枚虎符,是西境副将的兵符,他将虎符塞进绿珠手里,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萧烈最恨的是你烧了他的银库,定会找你报复,正好引他出来。”
“可”绿珠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马五会配合你。”苏彻的目光扫过她的伤臂,眉头微蹙,“药按时喝,别学那些老兵硬扛。”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遇到拿不准的事,就问李瘸子,他在西境三十年,比谁都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
这些话平实得像在交代日常琐事,绿珠却听得心头一热。
她知道苏彻从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这般细致叮嘱,是把西境的安危、把追查萧烈的重任,真真切切交到了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