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的指尖抚过苏彻新制的西境布防图,宣纸上的朱砂点沿着祁连山蜿蜒。
窗外的雪还在下,玄铁军换防的甲胄声隔着窗纸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规律。
“真要带二十万兵去?”她抬头时,鬓边的银簪晃了晃,映得眼底的担忧格外清透。
苏彻正用狼毫标注萧烈的粮仓位置,闻言笔锋一顿:“少了压不住。萧烈经营西境三十年,老巢比谢府的密道还深。”
他放下笔,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曾因蚀骨香的毒性发颤,如今虽已复原,却总让他忍不住想护着。
“可京里”陆清婉没说下去。
谢烬虽被软禁,后宫的眼线仍在;宗人府里的苏戾像条毒蛇,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会咬上来。
“他们不敢。”苏彻替她拢了拢披风,炉火烧得旺,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粉,“再说,岳父大人已答应帮我盯着朝堂,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脚步声,陆清婉的父亲陆承业一身戎装走进来,甲胄上还沾着从军营带回来的霜。
这位上柱国将军刚从京畿卫巡查回来,手里捏着份兵籍册,见了苏彻,竟难得地露出笑意:“六殿下,京畿卫的三万骑兵已整备好,随时能随你出征。”
苏彻起身行礼:“岳父费心了。”
“该谢的是我。”陆承业摆摆手,目光落在女儿脸上,见她气色红润,才转向苏彻,语气郑重,“这次,你为清婉做的一切——抄谢府、囚苏戾、甚至不惜与陛下争执”
他顿了顿,将兵籍册推过去,“这是京畿卫所有将领的投名状,他们说了,以后只认你这个兵马大元帅。”
册页上的朱砂手印密密麻麻,像一片燃烧的火。
苏彻翻开看时,竟在最后一页看到了陆承业自己的签名,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愿辅佐殿下,安定大夏。”
“岳父”
“别叫岳父。”陆承业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军人的直爽,“从你为清婉闯进西境大营,你不只是我的女婿。”他看着苏彻的眼睛,“你是能让陆家赌上全族性命的人。”
陆清婉端来热茶,听见父亲的话,眼眶微微发热。
她想起自己躺在病榻上,苏彻守在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绿珠说他那时就像头困兽,眼底的红血丝能滴出血来。
后来她才知道,就是那三天里,他一边研究解药,一边布下了针对谢舫和苏戾的局。
“父亲说的是。”她把茶递给苏彻,指尖相触时,两人都笑了,“殿下为我做的,何止这些。”
苏彻握住她的手,对陆承业道:“岳父放心,西境一日不平,我一日不回。但京里的事,还需您多费心——尤其是”
“太子之位。”陆承业接话,眼神锐利,“陛下虽没明说,但让你挂帅出征,已是默许。老臣已联络了二十位御史,等你打个胜仗回来,就联名上奏,请立你为太子。”
苏彻的指尖在兵籍册上摩挲,看看眼前的父女俩,心头涌上暖流。
他曾以为自己的路只能一个人走,却没想会有这样一群人,愿意为他披甲执锐,为他摇旗呐喊。
“清婉,”他转头看向妻子,“等我回来。”
陆清婉的耳尖红了,嗔道:“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话虽如此,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她想起小时候听祖母说,真正的夫妻,不是穿金戴银,是能在寒夜里互相焐脚,能在刀光剑影里背靠背站着。
陆承业看着两人的模样,捻着胡须笑了。
他戎马一生,见惯了朝堂的虚与委蛇,却在这对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最难得的东西——不是权力,不是富贵,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