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六皇子权柄滔天 > 第14章

当云州军帐的帅旗被缓缓降下时,苏彻正站在点将台上,看着柳慎接过那枚刻着“玄铁”二字的虎符。
虎符入手沉甸甸的,柳慎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单膝跪地,声音在寒风里微微发颤:“殿下,末将”
“不必多言。”
苏彻打断他,靴底碾过台上的薄雪,发出细碎的声响,“三郡军政,暂交你手。他俯身,将一枚青铜哨子塞进柳慎掌心,“只认这个。”
哨子是北境的玄铁所铸,吹起来能传出三十里,音色跟寻常号角截然不同。
柳慎攥紧哨子,指尖被边缘硌得生疼,却猛地抬头:“末将明白!若哨声响起,无论昼夜,三郡铁骑即刻开拔!”
苏彻笑了笑,转身看向台下。五千玄铁军将士穿着便装,背着行囊,正混在商队里,悄悄向长安方向移动——那是韩烈带的“后手”。
明面上,他交出了虎符,遣散了亲兵,只留秦槐、谢霜音和百余“护卫”;暗地里,韩烈的五千精锐会提前三日抵达长安城外的“黑风寨”,战马换成关中矮脚马,兵器藏在商队夹层里,对外只称“北境商旅”。
“柳统领,”苏彻忽然提高声音,足够让帐外的亲兵都听见,“本王离营后,三郡需恪守军纪,不得私议朝政,更不得妄议京城是非。”
柳慎一愣,随即狠狠叩首:“末将领命!”
他懂了。
这话是说给三郡的眼线听的。
三日后,云州、兰州、宁北三郡的市集茶馆里,开始流传起一个消息——不是“六皇子失势交权”,而是“六殿下奉诏回京述职,三郡军政暂由柳统领代管”。
更有人偷偷说:“柳统领昨夜在帅帐跟心腹喝酒,说殿下临走前留了话,要是在京城受了半分委屈,三郡的铁骑当天就能踏到长安朱雀门!”
消息像长了翅膀,先从军营传到乡野,再从驿站的信使口中,悄悄飘向长安。
二皇子安插在云州的眼线把消息传回时,苏彻的队伍刚过宁北郡的界碑。
“殿下,”秦槐掀开车帘,手里捏着那封密信,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了起来,“二皇子那边怕是慌了——眼线说,谢舫今早急着调禁军守城门,连西市的金铺都在连夜运银子出城。”
苏彻正把玩着图兰留下的半块鹰形玉佩,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车窗外,谢霜音骑着一匹白马,跟在队伍侧后方,素色的裙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听到了秦槐的话,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却没回头。
这三日,她没再跟苏彻说过一句话。
那晚帐外的酒气、他唱《破阵子》时的沙哑、图兰策马西去时他攥紧玉佩的指节像根刺,扎在她心头,拔不掉,也咽不下。
“谢小姐,”苏彻忽然掀开车帘,探出头看她,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长安城里,谢府的牡丹该开了。你说,二皇子会不会备一桌好酒,给你接风?”
谢霜音的脊背僵了僵,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苏彻,你别以为”
“别以为什么?”苏彻打断她,指尖在车窗上轻轻敲击,“别以为我不敢动谢家??”
谢霜音猛地勒住马,白马扬蹄长嘶。
她看着苏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突然懂了他带自己回长安的用意——他不是要她当人质,是要让她亲眼看着,她引以为傲的谢家,是怎么在他手里,一步步崩塌的。
“我父亲不会输。”她咬着牙,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苏彻笑了,没再跟她争辩,只是放下车帘,对秦槐道:“让韩烈加快速度。告诉黑风寨的人,把朱雀门外的那家‘迎客楼’包下来,要顶楼的雅间——本王想看看,二皇子准备的‘接风宴’,够不够热闹。”
队伍继续南下,离长安越近,气氛越沉。
路过落马坡时,秦槐特意让亲兵仔细检查了一遍山道,去年冬天山贼设伏的陷阱还留着痕迹,只是被人用新土浅浅盖了盖。
“殿下,”秦槐的声音压低了些,“韩烈说,落马坡的禁军守将昨夜换了人,是谢舫的远房侄子谢奎。”
苏彻正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眼底的寒意比北境的雪还冷:“都是土鸡瓦狗。”
“要绕路吗?”秦槐问。
“不必。”苏彻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叩,“正好让长安的人看看,本王是怎么从落马坡,一步步走回朱雀门的。”
他掀起车帘,看向远处的长安城楼,轮廓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谢霜音的白马恰好在此时靠近,她看着苏彻眼底的冷光,忽然轻声问:“你就不怕他们设伏?”
苏彻转头看她,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半边脸上,一半是暖的,一半是冷的:“怕?”
“我从烧宫苑那天起,就没怕过。”
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谢霜音,你信不信?等咱们到了朱雀门,二皇子和你爹,会跪在城楼上求我。”
谢霜音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别过头,却见远处的官道尽头,扬起一阵烟尘。
前方就是落马坡。
从踏入山口的那一刻起,谢霜音就觉得脖颈后发凉。
两侧的山壁像被巨斧劈开,直上直下,最高处遮天蔽日,把正午的日头都挡成了碎金,洒在地上,像散落的断箭。
坡底的官道只有两丈宽,路面坑洼不平,积着半尺厚的黑泥
——
不是雨水泡的,是常年有人马踩踏,混着血和腐叶,酿出一股腥臭。
最吓人的是路边的灌木丛,枝桠上缠着破旧的布条、生锈的甲片,甚至还有半只啃剩的人骨,被风一吹,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有冤魂在磨牙。
苏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了。
他放下车帘,对秦槐道:“告诉亲兵,把兵器都收进商队——本王是‘卸甲归朝’的皇子,得有个‘安分守己’的样子。”
车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将落马坡染成血色。
谢霜音望着越来越近的前方,忽然觉得掌心的缰绳烫得惊人。
她不知道苏彻的“后手”能不能护住他,也不知道谢家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跪在城门求饶。
但她清楚地知道,从踏入这支队伍开始,她就再也不是那个能躲在父兄羽翼下的谢家贵女了。
长安的风,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