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大大咧咧,爱开玩笑。
宫宴上,我吃坏肚子,她却尖叫：周家妹妹,我早说了打掉这个孽种你不听,如今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胎,还有哪家儿郎愿意娶你啊
皇后震怒,要将我杖毙,以儆效尤。
奄奄一息时,太医赶到为我证明清白。
然而县主只是委屈地嘟了嘟嘴。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她的命那么薄。更何况宫里的饭菜怎会闹肚子,定是她不知检点,染了什么脏病！
所有人都夸县主坦率可爱,只有我躺在血泊里咽了气。
再睁眼,我回到宫宴前夕。
1
这不是才貌冠绝京城的周大姑娘吗来,挨着本县主坐,让本县主也沾点才气。
我重生回来时,宫宴尚未开始。
嘉成县主正热情地朝我招手。
所有贵女都羡慕地看着我。
因为嘉成县主乃是战功赫赫的康王之女,性格豪爽,自回京后常跟男子称兄道弟,却没有给过京中女子一个好脸。
有人问起,她无奈地说。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一两句话就喜欢多想。我在边关多年,大大咧咧惯了,跟她们相处不来。
可是面对从小在脂粉堆里长大,心思敏感,遇事哭哭啼啼的公子哥。
她连声叹息。
众生平等,男儿有刚勇者,自然也该有忧郁的模样,我就想交这样的朋友,你们不要总是骂他娘娘腔。
这番话传出去,舞刀弄枪的男子惭愧不已,说嘉成县主与众不同,乃女中豪杰。
文弱书生、喜好涂脂抹粉的小倌将她奉为九天仙女,说她不似寻常女子尖酸刻薄,甚至还题诗赞颂她的美德。
我的贴身丫鬟一脸喜色。
小姐,你可是嘉成县主回京后第一个亲近的女子。与她做朋友,一定对你的亲事有所助益。
是啊,我虽为侍郎府嫡女。
可娘亲过世得早,父亲偏宠姨娘,对我不管不问。
若得一个靠山,我的日子会好过些。
可是。
嘉成并非是能救我出水火的神仙,而是要取我命的恶鬼
！
见我不动,嘉成微微蹙眉。
显然又要说出那句话——周小姐,我原以为你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是个直爽不拘小节的,怎也这般扭捏,上不得台面难道我挨着你坐,就能抢了你的才气吗你真是太小气了！
2
前世,嘉成一句上不得台面。
我屈辱得满脸通红,连忙解释绝无此意。
可回应我的是在场男子鄙夷的大笑。
什么京都第一才女,我看是浪得虚名,一股子小家子气。
是啊,有才情又如何,翰林院的哪一位大人不比她有才学。女子有那么几分才气不就是为了讨好夫君吗像她这般小肚鸡肠的人,谁敢娶啊到时怕是要将后宅搅得人仰马翻,妒妇、毒妇啊！
女眷们怕得罪嘉成,也怕被男子们划归我这小气之流,对我退避三舍。
往日与我亲近的皇子也蹙起眉头,命人收回特意送到我桌子上的荔果。
一时间,我仿若成了整个宴席的瘟神。
尴尬、恼怒、无措将我包围。
这是宫宴,不能无故离去,我也不想流露出脆弱让人笑话。
极力撑到宴席结束,体面回家,忽然腹痛难忍。
也在这时,嘉成捂嘴大叫。
周家妹妹,我早说了打掉这个孽种你不听,如今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胎,还有哪家儿郎愿意娶你啊
尖锐的声音压过乐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连忙否认,并斥责嘉成胡言乱语,污我名声。
可嘉成诧异笑道：是吗周家妹妹,你既然说我胡说,那你裙子后边怎么有血啊你莫要跟我说你今日来了癸水,可我方才分明看见你在用酒水跟冰酪。
我低头看去。
下裙确实红了一片。
而我,也确实没来癸水。
嘉成的父亲战功卓著,被封为异姓王,如今边境生乱,康王又亲赴边境,是整个王朝的功臣。
当今皇后育有大皇子,可皇上春秋鼎盛,并不愿放权,常常扶持其他皇子制衡大皇子。
为了得到康王助力,皇后有意让大皇子娶嘉成。
为了展现对嘉成的厚待,不等太医赶来,皇后便让人将我拿下。
厚重带着尖刺的板子打在我身上,痛得我呼吸都艰难起来。
奄奄一息时,太医终于赶到,证明我并未怀孕。
我以为我的公道来了,可嘉成只是委屈地嘟了嘟嘴。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她的命那么薄。更何况宫里的饭菜怎会闹肚子,定是她不知检点,染了什么脏病！
皇后笑着说嘉成小淘气,丝毫没有惩治的意思。
大家心明眼亮。
为了讨好皇后,默契地笑着安抚嘉成,说她善良纯正,是我开不起玩笑,命比纸薄。
只有太医拼尽全力为我救治,可是嘉成忽然大喊头晕,强行将太医唤走。
其实我本可以捡回一条命,毕竟这是宫宴上,臣子之女惨死岂能善了。
皇后让我爹把我接回去。
可我爹怕得罪嘉成背后的康王,连忙撇清关系,说我行为不端,败坏周家门风,已被周家除名。
我孤零零在血泊里抽搐时,嘉成对我挑衅一笑。
什么京都第一才女,连给我端洗脚水都不配！不是喜欢出风头吗我让你出个够！
意识回笼,我看着一脸算计的嘉成。
弯了唇角。
怪我抢了你的风头是吗,这辈子,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整个宫宴上最耀眼的人！
3
承蒙县主厚爱,只是宴席上坐席皆已排好,我若坐到您身边去,便是抢占她人座位,藐视宫规。臣女即便再仰慕县主,
也是不敢如此放肆,不知礼数的。
说罢,我双手交叠,膝盖微曲,恭敬且优雅地行了一礼。
大家一愣,旋即议论纷纷。
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果真有大家风范。皇宫内廷,不是寻常茶摊酒肆,怎能如此没规矩
是啊,有什么想法不会私下见一见,为何非要到宫宴上更何况,趁着人没来,随意抢坐席不是欺负人吗
往日,嘉成都是通过踩别人,来衬托自己的高洁洒脱。
可如今,她非但踩我失败,还成了我的陪衬。
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抬手打落婢子递来的酒水,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笑了。
气性这么大。
才哪到哪啊
后面有你受的！
如前世一般,皇后跟诸位后妃一同出现,并当着众人面赐嘉成步摇。
嘉成享受着所有人对她的偏爱,冲我阴狠一笑。
我一直暗暗观察她,轻而易举看见她与传菜的宫女交换一个眼神。
上辈子,太医被嘉成强行喊走前,曾偷偷对我说了一句话。
姑娘并非吃坏肚子,而是中毒,此毒乃域外月贝草的种子,研磨成粉,无色无味,一旦进入口鼻,便会令女子身下出血……
看着泛着粼光的漆金酒壶。
我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4
每次宴席上都会有贵女出来献艺。
前世,我被嘉成一通讥讽,乱了心境。
后来嘉成又言语挑衅,让我上台跳舞,我自认不愧所学,可嘉成竟然不等我下来,便直接冲到我身侧跳起剑舞。
剑势大开大合,借着舞剑挑破我的衣衫,将我赶下台去。
我狼狈跌倒地上,她又假仁假义地说我姿容靡靡,富贵堆里出来的,不识民间疾苦,不像她是巾帼英雄。
她再次开口时,我眯着眼笑了。
既然县主想看臣女跳舞,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展袖、旋腿、下腰,每一个本该柔美的动作在我身上瞬间迸发出磅礴的杀伐之气。
仿佛身在战场,柔弱纤薄之躯却不惧风雪,抵抗强敌。
一舞尚未结束,便喝彩一片。
嘉成不甘示弱,未等我跳完,便像前世一样冲上来舞剑。
招招狠辣,想挑破我的衣衫,将我赶下台去。
可我身形越发灵动,广袖翩跹,好似羽化登仙。
听见台下一声声夸赞。
嘉成怒不可遏,一剑劈落我的衣袖。
衣袖轻薄,擦过她的脸颊落到地上。
她嫌恶地退后一步,又想用剑挑我衣领时,我已认输退下。
嘉成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一脸鄙夷。
跳个舞连站都站不稳,真是丢人现眼,这京都第一贵女,我看并不符实。
可我弯唇一笑。
已经将月贝草的粉末散出去,我还留在台上做什么呢
上台前,我将酒水泼在衣袖上。
方才嘉成那充满恶意的一剑,已成功将她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要时辰一到,那个风头,她不出也得出！
我坐回去后。
嘉成却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受到夸赞。
5
真是没想到,一支寻常的女儿舞不仅锋利,还具有飘渺美感,仿若仙人临凡。
剑舞嘛,不仅不美,只是花架子,还有些绵软无力。果然跳舞还是得京中娇养的女儿家来,县主,差了些。
嘉成气得双唇发抖,又开始装模作样。
边关苦寒,大家连吃顿饱饭都是奢侈,哪里有功夫欣赏舞蹈,又哪里有命去习练舞蹈。
我不像周姑娘,锦衣玉食,不知民生疾苦。我日日不是巡防就是照顾百姓,让大家见笑了。
大家很快被她说动,纷纷为她说话。
是啊,琴棋书画,跳舞女红都是后宅女子做的,巾帼英雄哪里有功夫去学这些。
皇后一脸动容,褪下腕上镯子交给嘉成。
好孩子,既回了京,想做什么什么便做什么,想学什么便学什么。本宫相信,假以时日,你也是京都的一朵名姝。
扳回一局,嘉成很是得意,阴阳怪气道。
我可不敢做京都名姝,方才我不过是失手毁了周家妹妹的衣裳,她便冷着脸下台,毫无比试精神。这般小气,我来日若真是比过她,她怕是要寻死觅活呢。
众人哄笑一片。
是啊,做人得有风骨跟气节,周小姐不战而退,连跳个舞都要中途退出,委实不够慷慨大气。
如此羞辱。
我自然是低下头去,拿起酒杯饮酒,以此掩饰落寞。
嘉成瞬间眸子亮了。
看我的目光,彷佛在看一个愚蠢的死物。
我弯了唇角。
暗自计算时间。
然后捂住小腹,皱起眉头,卖力地表演起吃坏肚子。
就在我要借故离席时。
嘉成讥讽一笑,随后尖叫。
周家妹妹,我早说了打掉这个孽种你不听,如今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胎,还有哪家儿郎愿意娶你啊
6
乐声陡然一歇,无数双眼睛朝我看来。
乐伎识趣地抱琴离去。
触及皇后锋锐的眉眼。
我自然是赶忙否认。
县主,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何时怀孕了。更何况我们今日才是第一回接触,怎就有了你口中早说了这一次
我的品性,京中人人皆知。
更何况与他人私通,珠胎暗结,轻则坏了名声,重则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大家纷纷道：事关女儿家名节,县主莫要开玩笑,周小姐怎会有孕呢
嘉成只是盯着我,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像正在狩猎的狐狸。
有没有与人私通,怀有身孕,你自己心里清楚。
至于我为何知道,自然是听人说了。没想到周家妹妹看起来纯洁无瑕,私下里竟是个行为不检的荡妇呢。
嘉成笃定的话让大家动摇起来。
尤其是那句荒谬的听人说。
好像煞有其事。
上辈子便是如此,她以平静的神情,坚定的语调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我拼命解释,她只用说一句。
是吗周家妹妹,你既然说我胡说,那你裙子后边怎么有血啊你莫要跟我说你今日来了癸水,可我方才分明看见你在用酒水跟冰酪。
大家看我的目光便变了,连素来公正的皇后都怒不可遏,明明太医还没诊断,我已成了不贞不洁之人。
这次,她仍然用着坚定又不齿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可我反问。
有血代表什么在我衣服上便是我的血吗何况有血又如何我难道不能是生病了吗难道只要女子臀后有血,便是污浊不已,不贞不洁的证据吗
嘉成被我一噎,脸色不太好看,却无比坚定地道。
没错。女人可跟男人不一样,女子身下流血,无外乎那几种情况。你也别用得病来搪塞,我可是问过大夫,只有破了身的女人才会得那些脏病！
枉你身为京都贵女,受礼仪教导,竟如此不守妇道,实在令我不齿！
愤怒地说完,嘉成又抬起下颚,一脸大义凛然。
多说无益,你敢不敢起来让大家看看你裙子上有没有血
我这么做也不是要为难你。大丈夫谋取功名本就不易,娶的妻子却不守妇道,搅得家宅不安,我是在帮助他们提前揪出脏心烂肺的女人,好让他们心无旁骛地建功立业。
7
方才还神情平静,看热闹似的贵女们纷纷变了脸色。
而在场男子却无不被嘉成打动。
纷纷赞她是好女人。
看我的目光,愈发鄙夷。
我遍体生寒。
并非因为男人的凝视而害怕,而是因为同为女子的戕害。
她明明身为县主,拥有旁的女子无法企及的权势,却不去帮助处于弱势的女子,而是迫害其他女子,以此讨好男子。
嘉成以为我怕了,质问道。
周定仪,你不敢让大家看,可是承诺自己不洁,对不起你未来夫婿
见我始终不为所动,她气得大步朝我走来。
恶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起。
我看着她,最后一次问。
可是女子下身有血,便是不洁
嘉成嗤笑一声,毫不犹豫。
没错。
我忍不住笑了。
县主,你既如此不洁,对不起未来夫婿,怎敢大摇大摆出门何不以死明志
嘉成一怔。
周定仪,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只是笑着看着她,并不言语。
她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我。
可是我身后干干净净。
她诧异极了。
怎会如此,定是衣裳太厚。
说罢,她便要动手扒我衣裳。
兵部尚书家的蒋小姐忽然嗤笑一声。
原来县主也会来癸水啊,我以为你与男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已与男子无异呢！
嘉成大怒,一脸鄙夷。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女子,自然会来癸水。只是我心思纯净,也洁身自好,行事磊落,肮脏不已的癸水已许久不来了,不像你们,如此污秽！
8
嘉成的话一出,在场女子都微微蹙起眉头。
男子认为女子月事肮脏,一切与月事有关的东西都被列为污秽。
给女子看病的医女成了下九流的坐婆,药婆。
让多少女子失去救治的机会,含恨九泉。
他们却忘了,自己便是女子孕育而来。
嘉成明明是女子,却也视癸水为耻。
实在可悲。
男子则是睁大眼睛,满脸欣赏。
癸水癸水,臭水沟的水,最肮脏了。女子每次来癸水都不能进宗祠,可见其不堪。
是啊,听说一些修行的姑子修到后头,都要断了癸水。县主没有修行都走到这一步,可见其圣洁啊。
被男人追捧,嘉成颇为受用,得意地扬起脖颈。
我自幼在边关长大,救助百姓,与民同乐,自然与其他女子不同。
蒋小姐挑眉。
所以,县主今日是不会来癸水咯
嘉成恼怒极了,恶狠狠道：自然是！
可蒋小姐接着道：那县主身后为何漫出血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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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成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我洁身自好,仗义洒脱,跟你们可不一样。
可是方才吹捧她的男人们都沉默下来,神情古怪地看着她身后。
嘉成终于觉察到不对劲,转头看去。
瞳孔蓦地放大,似是极为震惊。
不可能,我怎会来癸水,难道大夫……
她欲言又止。
我却觉察到古怪。
为何她如此断定自己不会来癸水
毕竟女子癸水,虽与月亮潮涨潮落有关,却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如此规律。
像我上辈子敢断定并非来了癸水,就是因为我才结束没几天。
可她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9
县主既然说自己不可能来癸水,那身后的血又是什么
我捂着嘴,佯装一惊。
呀,难道是县主尚未成婚便与人珠胎暗结,今日宴席饮食不知节制,落了胎还是县主已经坏了身子,得了脏病
嘉成一愣,旋即暴怒。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怎会如此
我无辜地歪头。
可是县主方才说了,女子下身有血,便是不洁,县主难道忘了吗
贵女中,不知谁噗嗤笑了出来。
是啊,县主方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得明明白白呢。怎么到了县主自己身上,倒是另一套标准呢。
方才还吹捧嘉成的男子们面面相觑,看嘉成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嫌弃。
本来以为县主是个不一样的,没想到竟也与京中女子一样,实在无趣。
终归是女子,再不一样,还不是妇道人家。圣人所言不虚,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就是嘉成忙着讨好的男人们。
从未尊重过她。
她自以为的追捧,不过是他们对待新鲜玩意的逗趣罢了。
我忍不住叹息。
可嘉成却仍然将矛头对准女子。
我可是县主,是救助百姓,心系天下的奇女子,我爹是保卫大雍的功臣,我自然与你们这些京都里攀附夫君,混吃等死的蛀虫不一样！
真是可笑。
究竟是多厚的脸面,能将自己吹嘘成这副模样。
明明都是女子,好像就她是举世罕见的巾帼英雄,而我们都是后宅里的庸脂俗粉一样。
放肆！
一声怒喝传来。
饶是皇后有意让嘉成当儿媳,也忍不了嘉成如此过分的话。
毕竟她也是仰仗着夫君过活。
触及皇后冰冷的眉眼,嘉成缩了缩脖颈,却梗起脖子,不甘示弱。
难道我说得没错吗大雍就是因为有了我爹,才有这太平盛世,我是我爹的女儿,自然与这些俗物不一样。
俗物
皇后气得一掌掀翻杯盏,冷笑。
是,县主是举世罕见的巾帼英雄,本宫以及整个大雍的女子都是俗物。
嘉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
皇后娘娘执掌中宫,乃天下女子典范,自然不是俗物,臣女说的是那些安于后宅,只知道讨好夫君,与姬妾争风吃醋的女人,她们才是俗物。
看着皇后铁青的脸。
我差点没忍住笑。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当今皇后善妒。
嘉成标新立异,一边抬高自己,一边追捧皇后,殊不知已经动了戳了皇后的肺管子。
10
然而,皇后为了嘉成背后的康王,并未严惩。
只是罚嘉成抄写女德女戒,并禁足府中。
可嘉成并不领情。
我有何错为何要罚我
枉你是皇后,竟与那些小肚鸡肠的女子并无两样,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忍不住扶额。
不知道康王平日里究竟是怎么宠她的,她竟敢与一国之母叫板。
看着皇后紧抿的唇,发抖的指尖。
我深吸一口气,俯身下拜。
嘉成县主言行无状,顶撞皇后,触动天家威严,若是轻饶,必有其他人争相效仿,长此以往,天家威严何在请皇后娘娘严惩嘉成县主！
蒋小姐见状,也俯身下拜。
请皇后娘娘严惩嘉成县主！
其他贵女纷纷垂首下拜。
嘉成气得攥紧拳头。
贱人,我爹是康王,我可是县主,你们敢！
看着如此猖狂的嘉成,皇后神色复杂,大概是想到嘉成与大皇子成婚后的嚣张。
当即要给嘉成一个下马威。
县主又如何本宫是皇后,是国母。你父亲不在这里,我便替你父亲教育教育你。
嘉成县主行为不检,不守女德,悖逆君长,来人,杖责二十大板！
直到被宫人拿下,嘉成还未认清现实,大喊大叫。
可板子毫不留情地落到她身上。
这时她才清醒过来,连忙求饶。
臣女并未与人私通,臣女也没有得脏病,是被贼人诬陷,求皇后娘娘明察。
看着她一声声哀嚎。
我忍不住笑。
即使无辜,方才县主怎么不说
嘉成终于清醒过来。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皇后娘娘,臣女无辜啊,是周定仪下药陷害我,您快宣太医,太医来定能证明臣女的清白！
11
可皇后打定主意挫挫她的威风,并未看她一眼。
若是早在这场闹剧之初,她便提出传太医,也许皇后会为了康王的兵权,给她个体面。
她若说是我害她,皇后也会卖她一个面子,惩治我。
可是她高傲不可一世,自以为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如今已经触怒皇后,皇后怎会帮她
嘉成恶狠狠看着我。
周定仪,都是你这个贱人,你若是还有几分良心,就去告诉大家是你给我下的药,是你害得我！不然等我出宫,我一定弄死你！
我蹲在她面前,很是诧异。
县主,你怎么如此愚蠢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受的这顿板子跟你下身有没有出血无关。
明明是你害的我,我有什么错
我怜悯地看她一眼。
你错在狂妄,错在不将其他女子当人！
明明是女子,却行着残害女子的伥鬼之举。
皇后到底还是留了情面,几板子便叫停了,还命太医给嘉成看诊。
摸着嘉成的脉,太医微微蹙眉,县主此脉像是中了毒,身下才会出血。
嘉成泫然欲泣,我就说我是被人陷害。
又指着我,在宫中,只有周姑娘与我接触过,还望娘娘给我做主。
我丝毫不惧,俯身下拜。
事关女儿家名誉,还请皇后彻查。
皇后盯着我跟嘉成,微微蹙眉。
我知道她已经想好牺牲我来实现给打嘉成一巴掌后,又给一个甜枣。
想起上辈子我的结局。
我快速道：皇宫守备森严,能将毒下给县主,定是买通了宫女。皇宫内院,宫规森严,宫人如此轻易被买通,还不知背后有什么阴谋,事关国本,这件事想必只有交给刑部彻查,才能安民心！
嘉成瞬间慌了,连忙摆手说算了。
毕竟她下的毒,自以为能将我扳倒,根本没想过善后。
嘉成被宫人搀扶着离开时,恶狠狠瞪着我。
周定仪,你敢害我,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12
嘉成睚眦必报,我自然知晓。
我不过是有京都第一才女之名,她便想让我声名尽毁,死相凄惨。
如今我与她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她怕是已经想好了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恶毒计划。
果然,在我上山礼佛时,她带着一群山匪将我包围。
周定仪,你在宫宴上算计我时,可曾想过今天
兄弟们,这可是京都第一才女,赏给你们了。记住,留她一条命,明天早上我要看见她衣衫不整出现在大街上！
我看着她,冷冷问道。
这可是天子脚下,我还是刑部侍郎嫡女,官家千金,你敢如此对我,可曾将皇上跟皇后放在眼里
嘉成捂嘴一笑。
你害我在先,我只是来讨债罢了,又不要你的命,谁能把我如何
更何况,大雍有这太平盛世全靠我爹,当今陛下受了我爹如此大恩,封赏我都来不及,怎会因为一个区区你就惩治于我
听到这一句,我弯了唇角,大步朝山林子里跑去。
嘉成笑得直不起腰。
这蠢货往林子里钻,还省的让人撞见,平白添麻烦,你们还不赶紧去追！
没过多久,山匪们对嘉成说找到我了。
嘉成得意洋洋地上前看我的凄惨下场。
可是我平静且恭敬地站着。
身后是微服来庙里礼佛的陛下。
13
嘉成远在边关,不会知道,当今陛下尚未登基之时,曾被亲兄弟暗算,流落乡野,被一个农妇收留。
后来农妇为了保护陛下,被万箭穿心而死,正是在这片林子。
每年这个时候,陛下都会微服来山林里,并去附近寺里上香供灯。
得罪了嘉成,我怎会愚蠢到堂而皇之出门,她也不想想。
嘉成,你觉得朕这江山全靠你父亲,朕没了你父亲,便坐不稳这君主之位,是吗
还是说,你父亲康王觉得没有他,朕便坐不稳这江山
嘉成面色惨白,连忙跪下。
不是的,陛下,臣女绝无此意。
皇上冷冷一笑。
是吗,可是朕方才将一切都听得明明白白。
嘉成还想辩解些什么,皇上已经拂袖。
念在你年幼,朕不与你一般见识,可你这脾性,实在是该改一改了。
朕有一子,性子温顺,自幼向佛,如今在皇陵为先祖诵经祈福。你便嫁过去,与他一同修身养性吧。
皇九子乃宫女所生,幼时顽劣被火烛烫伤脸颊,即便有太医贴心诊治,脸上也生了可怖的伤疤。
自此性情大变,暴虐狠毒。
这样的人自然不是自愿去皇陵祈福,而是被陛下贬过去的。
若是放在往日,以嘉成的身份,自然是不会被许给一个废人。
可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皇上对康王忌惮,留她是做人质罢了。
这次康王即便是凯旋,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皇上走后,嘉成再不复往日的志得意满。
惨白着脸,大喊着她是县主,是功勋卓著的康王之女,谁敢欺负她
我这个,让她落到如此下场的人,自然招了她浓重的恨意。
可我又不是傻子,已经事先问皇上要了侍卫。
嘉成恨得浑身发抖,眼睛都冒着丝丝血红,却只能看着我被侍卫护送着离去。
回到府上,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以为此生改变命运。
谁料,大皇子竟要求娶嘉成做正妃。
14
真是个贱胚子,日日说自己是巾帼英雄,与后宅的庸脂俗粉不同,转头就爬上了大皇子的床！
尚书府的蒋小姐与大皇子青梅竹马,大家都默契地认为大皇子会是太子,而蒋小姐自然是未来太子妃。
可是如今嘉成要嫁给大皇子,她的婚事告吹,已沦为全城笑柄。
我饮着茶,若有所思道：经过宫宴一事,嘉成声名有损,又触怒陛下,被许给九皇子,为何大皇子会顶着压力娶她做正妃。
难道是因为康王
蒋小姐腾地一下站起,将帕子几乎捏碎。
我就说我爹为何突然让我与嘉成交好,原来是因为康王打了胜仗。
如今康王还未回来,那贱人便如此嚣张,若是等康王还朝,她不得骑到我们头上来！
我也叹息。
是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话落,茶楼里便传出巨响。
嘉成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卫气势冲冲朝我走来。
我让蒋小姐先走,蒋小姐放心不下我。
我对她道：对敌攻心为上,宫宴上,虽损及嘉成名声,可皇后为她做了澄清。可若她本就行事不端呢
蒋小姐走后,嘉成一脚踹开厢房的门。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贱人,没想到我还能留在京城吧。
看着步步紧逼的侍卫。
我佯装害怕。
我爹是五品侍郎,当朝官员,你若敢动我,我爹绝不会善罢甘休。
嘉成毫不在意。
哪又如何,一并除了便是。
饶是对嘉成的嚣张,我早有领会。
可这番话还是让我震惊不已。
侍卫是大皇子的人,也连忙劝嘉成不要意气用事,若是事情捅到皇上面前,皇上绝不会轻饶她。
想起那日林子中皇上的话,嘉成缩了缩脖子。
临走时恶狠狠看我一眼。
你不就仗着是官家小姐吗若是你爹没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嚣张。
我没想到嘉成动手如此之快。
第二日下朝,我爹很久没有归家,再回来,是被抬着进来的。
大理寺说我爹是被仇家寻仇。
可我明白,这是大皇子给嘉成的见面礼。
因为顶上我爹侍郎缺的是大皇子母家的人。
姨娘以为是我爹牵涉党争,得罪了大皇子,不知从哪里寻到休书,没几日便带着庶妹跟金银钱帛偷偷走了。
府上很快空了,婢子劝我也早做打算。
我笑了,还打算什么啊
当然是挂着鞭炮庆祝啊！
15
嘉成来不及收拾我,流言蜚语已满城跑。
京中四处都在说她早在边境时便行为不端,与多名男子纠缠不清,坏人家庭,声名狼藉。
更有甚至,与敌国将军暧昧,被将军的夫人领兵抓走,关押了数日。
还是康王出面,将她救了回来。
回来时,嘉成体无完肤,自此之后再也无法生育。
我知道,这是蒋小姐的手笔。
皇家不能有一个无法生育的正妃,更何况,嘉成名声已如此不堪。
为了康王的兵权,大皇子力排众议娶嘉成过门做侧妃。
正妃则是蒋小姐。
可蒋尚书忽然拿出一纸婚约,说蒋小姐已在几日前许了人家。
没错,我不想嫁大皇子了。
蒋小姐与我一见面,便说了这句话。
我有些意外。
蒋小姐笑了笑,为了利益,连嘉成那般不堪的人都能迎娶过门。来日我嫁给他,失去利用价值,焉能活命
更何况。
蒋小姐顿了顿,康王不可能活着回来,大皇子没有夺嫡的胜算了。
蒋尚书执掌兵部,是天子近臣,想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没再多言,回府去准备嘉成谋害我爹的证据。
果然,几日后,康王大败敌军,却于回京途中被敌军残部偷袭身亡的消息传来。
本来,康王即便死了,也该有个忠义之名的。
可随行副将拿出当日嘉成被敌国将军夫人抓走时,康王为了救嘉成与敌国交易的证据。
也正是因此,敌军才从扰边,变成大肆进犯,并一连拿下数城。
皇上震怒,将康王家眷全部下狱,秋后问斩。
自然也包括嘉成。
连带着大皇子也受到牵连,即便还未与康王搭上线,便被随意封了一个王,赶到荒蛮之地。
皇后则失了协理六宫之权,禁足宫中,想来离被废不远了。
而我,这个被嘉成跟大皇子为了一己私欲祸害到家破人亡的孤女,自然是受到天威眷顾,被封为县主,安享富贵了！
茶楼里,再次与蒋小姐见面。
她酸溜溜地戳了戳我的胳膊。
你真是好命,白捡一个县主当,不仅婚嫁自由,还可周游列国。
我挑眉。
你若是成了孤女,陛下为了彰显天恩浩荡,想必也会赏赐于你。
蒋小姐连忙摆手。
我爹很好,我可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我笑了笑。
看着天边晚霞。
起身朝外走去。
孤家寡人又如何,至少我快乐自在。
谁能说这不是另一种圆满
可这种圆满只是我的圆满。
有多少女子像我前世一样死在贞操玩笑之下。
回府之后,我倾尽家财兴办医馆,培养女医,设立女子学堂。
只期盼世间少一些死在流言蜚语,以及私隐上的女子。
即便不易。
可我相信,道阻且长,行则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