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房子连个信号都没有！我蹲在墙角,举着手机跟要饭似的,屏幕右上角那个代表网络的小格子还是倔强地空着。直播间里稀稀拉拉挂着十几个人,弹幕慢悠悠飘过。
主播,你行不行啊不是说直播算卦吗背景墙都掉灰了,算得准吗
就是,隔壁直播间小姐姐跳舞呢,走了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往破桌子上一磕,发出哐一声响。算不准不收钱！算不准我倒立吃手机！今天首播,免费三卦！爱算不算！
弹幕稍微活跃了点。
真的假的免费
主播看着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
试试呗,反正不要钱。主播给我算算,我啥时候能脱单
总算有人上钩了。我盯着那个叫单身汪求拯救的ID,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着。眼前没什么天机显现,就是脑子里自动跳出几行字,跟刷弹幕似的。
你,母胎单身二十五年。我对着镜头,面无表情,不是没人追,是你自己怂。上个月地铁里有个穿蓝衬衫、戴眼镜的男的跟你搭讪要微信,你假装没听见跑了。后悔到现在吧人家就坐你隔壁公司,研发部的。
弹幕静了一瞬,然后炸了。
卧槽
真的假的主播开天眼了
@单身汪求拯救,出来说说！是不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单身汪求拯救才颤巍巍发弹幕：……主播,你……你是我妈派来的卧底吗这事儿除了我闺蜜没人知道啊！
你闺蜜不知道你昨天半夜偷偷摸摸去人家公司楼下转悠了三圈。我补了一刀。
弹幕彻底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主播牛逼！真能看见
关注了关注了！主播快开下一卦！
免费的力量是无穷的。第二个名额瞬间被一个叫求暴富的抢走。
主播！看我！我啥时候能发财
我看着他ID,脑子里那个弹幕又来了。你,搞IT的,刚被裁。兜里现在就剩三百五十二块八毛。别做梦暴富了,明天下午三点,去城西那家新开的‘好运来’面馆,点一份最便宜的阳春面。坐靠窗第二个位置。你的‘财’,在给你面试的人身上。
求暴富明显懵了：……啊面馆面试我简历投了八百份了都没信儿……主播你别忽悠我啊
爱信不信。我懒得解释。
第三个名额被一个叫焦虑宝妈的抢到。主播,我儿子最近老是半夜哭,睡不踏实,去医院查了啥事没有,我快熬死了,求您给看看
这个有点不一样。我看着她的ID,脑子里没立刻弹出字,反而眼前晃过一片模糊的红色影子,尖尖的,带着点……塑料感耳朵里还隐约听见小孩尖锐的哭声。
你儿子床头,是不是挂了个红色的东西塑料的,尖角我皱起眉问。
焦虑宝妈立刻回复：对对对！一个朋友送的红色小汽车挂饰！说是保平安的！有问题吗
摘了。现在就摘。我语气严肃了点,那玩意儿气场不对,冲撞小孩了。扔远点,今晚就能睡安稳。
真的！我马上去摘！谢谢主播！太谢谢了！宝妈激动地发了一串感谢。
三卦结束,直播间人数已经从十几个涨到了五百多。弹幕刷得飞快。
主播神了！
刚才那个宝妈,回来说一声啊！灵不灵
关注了！明天还免费吗
主播叫啥玄学小祖宗有点东西！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关注数,心里那点郁气稍微散了点。总算……有点盼头了。正想再说两句,门口突然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力道大得门框都在抖。
开门！社区查水表！
这破筒子楼,水表都在楼道里,查个鬼的水表我心头一跳。弹幕也警觉起来。
卧槽查水表的这么凶
主播快跑！感觉像抓赌的！
主播不会真犯事儿了吧
我定了定神,对着镜头说了句：家人们稍等,我去开个门。
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走过去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一高一矮,表情严肃。高的那个国字脸,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矮的年轻些,手里拿着个小本本。
韩妙高个警察开口,声音低沉。
是我。警察同志,有事
有人举报你利用网络平台搞封建迷信活动,诈骗钱财。高个警察的目光越过我肩膀,扫了一眼我那家徒四壁的屋子,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矮个警察补充：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没露怯。搞封建迷信诈骗我收钱了吗没有。警察同志,我是直播,但我没收费,也没骗人。不信你们看我直播回放。我侧身让他们进来。
高个警察姓周,叫周放。他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我扣在桌上的手机上。他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还亮着,直播间没关。弹幕正在疯狂刷屏。
警察叔叔！主播是好人！
她没收钱！免费算的！
刚才那个宝妈呢！快出来作证啊！
主播算得超准的！不是骗子！
周放警官皱着眉,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大概是在看回放记录。矮个警察则检查了我的身份证,又询问了我的基本信息。
警察同志,我真没骗人。我指了指手机,您也看到了,我就是……嗯,帮人分析分析。没收钱,不算诈骗吧
周放警官没说话,把手机还给我,屏幕还停留在直播间。他盯着我,眼神带着审视：分析分析得这么准连人家地铁里被搭讪逃跑、半夜去公司楼下转悠都知道
我……我一时语塞。这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我脑子里自动弹幕吧我观察力比较强,逻辑推理还行
周放警官显然不信,但也挑不出大毛病。他合上矮个警察记录的本子：没收费,暂时不构成诈骗。但宣传封建迷信,扰乱网络秩序,口头警告一次。再有下次,严肃处理。直播内容注意点！
是是是,一定注意！我赶紧点头。
两个警察走了。我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气。好险。直播间弹幕还在狂欢。
警察叔叔走了虚惊一场！
主播牛啊！警察都找上门了！
这波流量蹭得,主播要火！
刚才那个周警官好帅啊！就是眼神太吓人了…
主播快说话！吓死宝宝了！
我拿起手机,看着蹭蹭上涨的在线人数和关注数,心有余悸,又有点隐秘的兴奋。家人们,看到了吧算卦有风险,直播需谨慎。我扯了扯嘴角,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同一时间,老地方,还是免费三卦。想算的,拼手速！
下播。手机烫得能煎鸡蛋。后台私信爆炸了,全是预约明天算卦的。我靠在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看着天花板上那块顽固的水渍印子。这条路,好像比我预想的还要刺激一点。
第二天晚上,我刚开播,直播间瞬间涌入上万人,卡得画面都糊了。弹幕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
主播来了！
昨天那个宝妈呢回来说说啊！
抢名额！求暴富！
主播看我！我怀疑我老公出轨！
我清了清嗓子：老规矩,免费三卦,拼手速！准备好了吗三！二！一！
屏幕瞬间被求卦两个字刷爆。我随手点开第一个抢到的ID：‘家有恶犬’你想算啥
一个粗犷的男声带着哭腔传来：主播！救命啊！我家狗,就那只大金毛,养了五年了,昨天突然疯了！见人就龇牙,连我都咬！送去宠物医院,检查一圈啥毛病没有！医生说要安乐死！我不忍心啊！主播,你给看看,是不是冲撞啥了
恶犬我凝神看向他的ID。脑子里弹幕没出现,眼前却猛地闪过一个画面：一只温顺的金毛,对着一个放在客厅角落的、造型奇特的石头摆件狂吠,那摆件黑乎乎的,上面似乎刻着扭曲的花纹。金毛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你家客厅东南角,是不是放了个黑色的石头摆件样子有点怪,上面刻着东西我问。
恶犬愣了一下,声音拔高：对对对！上个月我哥们儿从云南旅游回来送的！说是什么风水石,招财的！就放客厅角上了！跟这有关！
搬走。立刻,马上。扔得越远越好。那东西煞气重,狗比人敏感。我语气肯定,搬走半小时内,狗应该就能安静下来。
真的！我马上去！谢谢主播！太谢谢了！男人声音激动得发颤,估计是跑着去了。
直播间再次沸腾。
又中了！
主播你眼睛是X光吗
坐等反馈！
第二个名额被一个ID叫寻人启事的抢到。对方没开麦,打字飞快：主播,求您帮我找我弟弟！他三天前去城郊的西山写生,到现在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报警了,警察说没线索,可能自己躲起来玩了！可我知道他不会！他特别乖！求您给指个方向！花多少钱都行！
找人这难度有点大。我盯着寻人启事四个字,集中精神。脑子里没弹幕,眼前也没画面,但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指向一个方向。同时,一个模糊的词语浮现出来：水……枯……木……
你弟弟,我开口,尽量让声音平稳,没在山里。往西山水库下游走,大概五公里左右,有个地方,很多……枯死的树或者跟枯树有关他可能被困在那儿了,人没事,但动不了。赶紧去找！
寻人启事停顿了几秒,然后疯狂刷屏：枯树！水库下游五公里有个废弃的护林站！旁边全是去年山火烧死的枯树！谢谢主播！谢谢！我马上去！马上去！
第三个名额被一个叫今夜暴富的抢走。我正要开口,一条金光闪闪、带着巨大特效的弹幕突然横贯屏幕：
【至尊VIP用户赵钱不是钱为主播送上嘉年华×10！并留言：小祖宗！救命啊！我工地出大事了！工人接二连三出事！工程停摆了！再拖下去我要跳楼了！求您给看看！重金酬谢！】
十个嘉年华！一个嘉年华三千块！直播间直接炸穿了服务器,卡顿了好几秒才恢复。弹幕全是卧槽！土豪！主播牛逼大发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我直播用的旧手机上。号码是陌生的,归属地显示本市。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接通。一个中年男人焦急万分的声音吼了出来：喂是玄学小祖宗吗我是赵钱！就刚才刷礼物的那个！求您帮帮我！我在您直播这栋破楼……啊不是,在您家楼下！您开开窗就能看见我的车！劳斯莱斯！幻影！金色的！
我走到那扇关不严实的破窗户边,探头往下看。昏黄的路灯下,果然停着一辆金灿灿、长得跟船似的豪华轿车,在破败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扎眼。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油头、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金链子的胖男人,正拿着手机,焦急地抬头张望,对上我的视线,拼命挥手。
看到了。我对着电话说。
祖宗！您是我亲祖宗！您下来！不不不,我上去接您！赵老板的声音带着哭腔。
直播间几十万人看着呢。我对着镜头说：家人们,突发情况,金主爸爸……啊不是,求助人找上门了。今天第三卦先暂停,我去看看情况。回来再补上。
弹幕一片理解：
理解理解！十个嘉年华啊！
主播快去！工地人命关天！
想看土豪！想看劳斯莱斯！
主播小心点！别是骗子！
我拿了件外套,跟赵老板下了楼。一坐进那辆奢华的劳斯莱斯,真皮座椅的柔软触感和车内淡淡的香气,跟我那间漏风的破屋子形成了惨烈对比。
韩大师！您抽烟！赵老板手忙脚乱地掏出一盒雪茄。
不会。说事。我言简意赅。
唉！赵老板重重叹了口气,油亮的脑门上全是汗,我在城南接了个大工程,建个高档小区。本来顺风顺水,可从上个月开始,邪门了！先是挖地基,莫名其妙挖出一堆碎骨头,像是年头很久了。工头说晦气,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结果第二天,一个工人就从刚搭好的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他抹了把汗,心有余悸：我们赶紧停工检查,安全措施没问题啊！想着是意外,赔了钱,换了批工人接着干。没几天,搅拌机突然失灵,把另一个工人的胳膊卷进去了！现在还在ICU！接着,塔吊的钢丝绳毫无征兆地断了,幸好下面没人！然后就是工人宿舍半夜起火,烧伤了几个……现在整个工地人心惶惶,工人全跑光了！工程彻底停了！再拖下去,违约金就能让我倾家荡产！大师,您说,是不是挖出那堆骨头惹的祸
骨头我心头微动。带我去工地看看。
现在晚上赵老板有点犹豫。
就现在。鬼怪精魅,晚上才精神。
金色幻影驶入城南一片巨大的工地。月光惨白,照在停工的巨大塔吊、裸露的钢筋水泥和一堆堆建筑材料上,显得格外荒凉死寂。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发出呜呜的声响。
赵老板缩着脖子,紧紧跟在我后面,手里拿着个强光手电,光柱乱晃：就……就那边,地基坑那儿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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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巨大的地基基坑边缘。坑挖得很深,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看。没有鬼影森森,但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怨气,混杂着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像冰冷的潮水一样从坑底涌上来,瞬间包裹了我。耳边似乎响起无数细碎的哭泣和控诉声。
不止是骨头。我睁开眼,声音有点沉,你们挖到的,可能是个乱葬坑。埋得很深,年头很久了。尸骨不全,怨气冲天。你们随便埋了,等于火上浇油。
赵老板脸都白了：乱……乱葬坑那……那怎么办啊大师我……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乱动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着那黑洞洞的基坑,第一,找到你们埋那些碎骨的地方,把所有骨头,一点不剩,全挖出来。第二,准备香烛纸钱,三牲祭品,要最好的。第三,明天正午十二点,太阳最旺的时候,请几个真正有修为的道士或和尚,在这里做一场大法事,超度亡魂。态度要恭敬,心要诚。做完这三步,应该就没事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办！砸锅卖铁也办！赵老板点头如捣蒜,大师,您……您明天能来坐镇吗我……我心里没底啊！
看情况。我没把话说死。
回程路上,赵老板千恩万谢,硬塞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摸着得有几万块。我没推辞,我现在确实需要钱。
回到我那破屋子,已经快凌晨了。我打开直播,简单说了下赵老板工地的情况,安抚了一下等着的粉丝,承诺明天补上第三卦,就下播了。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裂缝,手里攥着那个厚厚的信封。钱的味道,真踏实。我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是微博推送。热搜第一爆了：玄学小祖宗神预言！失踪少年枯树获救！
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我点开。是本地警方蓝V的通报：……经热心群众提供关键线索,于今晚22时许,在西山水库下游废弃护林站旁枯木林中,成功找到失踪三日的写生少年李某。李某因跌落废弃陷阱导致腿部骨折无法移动,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已送医救治。感谢广大市民及网友的关心……
下面配图是救援现场,担架上抬着个少年,背景是黑压压的枯树。
评论区彻底疯了。
热心群众是主播啊！
主播牛逼！！！（破音）
警察蓝V都发话了！实锤了！
主播真·神算子！
那个‘家有恶犬’呢狗好了没
很快,家有恶犬也跑来我直播间最新动态下留言：大师！！！神了！！！我把那破石头搬出去扔河里,回来不到半小时,我家大毛就安静了！！！趴我脚边舔我手！跟以前一样乖！大师救命之恩啊！！！还配了张金毛温顺趴着的照片。
热搜第二紧跟着也窜了上来：玄学小祖宗直播间惊现神豪
配图就是赵老板那辆金灿灿的劳斯莱斯停在破楼下的对比图,极具冲击力。
我彻底火了。火得发烫。粉丝数一夜之间冲破百万。私信彻底爆炸,预约算卦的排到了下个月,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合作、采访请求。
第二天晚上开播,直播间人数直接飙到三百多万！服务器几次濒临崩溃。弹幕已经不是热闹能形容的,简直是海啸。
我深吸一口气：家人们,安静一下。先补上昨晚的第三卦。抢到名额的是‘今夜暴富’,你想算啥
今夜暴富开了麦,是个年轻小伙的声音,带着点犹豫：主播……我……我也不知道该算啥。我就是……最近特别倒霉。走路踩狗屎,喝水塞牙缝,上个星期莫名其妙被公司炒了鱿鱼,女朋友也跟人跑了……我就想问问,我是不是命里带衰还有没有转运的可能
霉运缠身我看向他的ID。这次,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一行字：祖坟东南角,新动土,压棺木。迁坟三月内,必遭反噬。
你,我直接开口,老家是不是刚迁过祖坟就在最近三个月内新坟的东南角,是不是被修路或者挖水渠之类的动过土动了坟的根基
今夜暴富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陡然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神了！主播你太神了！是！我爷爷的坟,三个月前迁的！迁过去不到一个月,村里说要在那边修条小水渠,就从我爷爷新坟的东南角挖过去了！家里老人说不太好,但也没办法……主播！这……这真有关系
动土压棺,惊扰先人,家宅不宁,子孙运滞。这是大忌。我语气凝重,赶紧联系家里,找懂行的师傅去看看怎么化解。越快越好。
好好好！谢谢大师！我马上打电话！小伙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三卦结束,弹幕全是拜见祖师爷！收下我的膝盖！主播开个班吧！我跪着听！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巨大VIP特效的ID弹幕飘过：【至尊VIP赵钱不是钱：小祖宗！！！活神仙！！！工地今天按您说的做了法事！真神了！法事刚做完没多久,之前死活谈不下来贷款的几个银行,主动打电话来说批了！！！工人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师！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再给您刷一百个嘉年华！！！】
金光闪闪的嘉年华特效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直播间彻底沸腾。
一百个三十万
赵老板霸气！
主播实火！
跟着主播有肉吃！
热度爆炸带来的不仅是名利,还有麻烦。第三天,一个自称是某知名网络综艺导演的私信挤了进来：韩大师您好！我们台正在筹备一档全新明星互动直播真人秀《意想不到的你》,想邀请您作为常驻嘉宾！酬劳绝对让您满意！其他嘉宾阵容超强,有顶流江澈！国民女神苏蔓！综艺天王吴鹏！机会难得！
顶流江澈那个唱歌跳舞演戏样样行,粉丝遍布全球,一张脸帅得惨绝人寰的超级偶像我心跳漏了一拍。倒不是因为他是顶流,而是……我盯着导演发来的江澈那张官方精修海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照片上的男人笑容完美无瑕,眼神深邃迷人。但在我眼里,他周身的光晕很奇怪。不是明星常见的明亮星光,而是一种……灰蒙蒙的、粘稠的质感,像蒙着一层洗不干净的油污。尤其是他印堂的位置,那股灰暗中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血光。
血光之灾而且就在近期很重的那种。
我回复导演：可以聊聊细节。
我对娱乐圈没兴趣,但人命关天。江澈这状态,太不对劲了。
签合同的过程很顺利,酬劳高得吓人。节目形式是明星和素人搭档,一起完成各种挑战和互动直播。我的角色很明确——行走的玄学看点。
录制第一天,在一个豪华的度假村。我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在一堆光鲜亮丽、妆容精致的明星和工作人员中,显得格格不入。
顶流江澈果然在。真人比照片还耀眼,身高腿长,五官精致得挑不出毛病。他一出现,现场所有镜头都聚焦过去,粉丝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他礼貌地跟主持人和其他嘉宾打招呼,笑容温和,举止得体。
但我离他几米远,那股灰蒙蒙的、粘稠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气场就更明显了。那丝血光也越发刺眼,像一根悬在他头顶的、摇摇欲坠的针。他印堂处凝聚的灰黑色,浓得几乎化不开。
这绝不是简单的倒霉。是死劫。而且,他身上还缠绕着几缕极淡的、带着怨恨的黑气,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还是……人为
节目流程开始。第一个环节是分组,抽签决定搭档。好死不死,我抽到了和江澈一组。
镜头立刻怼了过来。江澈对我露出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偶像笑容：韩大师,久仰大名,接下来请多关照。
声音清朗好听。
我也扯了扯嘴角：你好。
心里却在快速盘算。他身上的问题太大,必须尽快解决。但贸然开口,在镜头前说你印堂发黑血光罩顶,估计会被当成疯子,或者炒作。
第二个环节是默契大考验,搭档分开回答关于对方的问题。我和江澈被带到两个不同的房间。我对着镜头,回答着一些江澈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食物之类无聊的问题。这些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全靠蒙。
突然,我脑子里那个弹幕毫无征兆地跳出来一行字,与节目问题无关：午夜,泳池,红绳,替身。
我心头猛地一跳！替身红绳泳池这信息指向性太强了！江澈的死劫,和这些有关而且就在今晚午夜在度假村的泳池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节目还在录制中,我不能直接冲出去。怎么办
好不容易熬到这个环节结束,大家转移到户外,准备进行水上项目。我目光紧紧锁定江澈。他正被一群工作人员围着补妆、整理衣服,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我看到他周身那灰暗的气场翻涌得更厉害了,那丝血光几乎要滴落下来。时间不多了！
我找了个空隙,避开镜头,快步走到江澈身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江先生,不管你信不信。今晚午夜,绝对不能靠近泳池！有人要用红绳做替身法害你！很危险！信我一次！
江澈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他猛地转头看我,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情绪——不是惊讶,不是怀疑,而是一种极度震惊和……恐惧好像他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江澈老师！韩妙老师！准备一下,马上开始水上接力了！编导的大嗓门传来。
江澈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惊疑,有恐惧,还有一丝挣扎。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向拍摄区。
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水上项目江澈表现得很好,但我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的、带着探究和不安的目光。那层灰暗的、带着血光的气场,始终萦绕着他。
夜幕降临。节目录制告一段落,明星们各自回房休息。直播转为夜间自由互动模式,嘉宾可以自己开播和粉丝聊天。我回到自己房间,立刻打开直播。
家人们,紧急情况。我对着镜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看到了很不好的东西,关系到人命。但我现在不能说太多。我只能提醒,今晚,在这个度假村,特别是靠近泳池区域的人,午夜时分,务必远离！听到任何奇怪动静,绝对不要好奇去看！这不是玩笑！
弹幕瞬间炸锅：
卧槽！主播看到什么了
泳池午夜有脏东西
是不是跟顶流有关下午分组我看主播和江澈说话,他脸色都变了！
主播别吓我！我胆小！
报警啊主播！
我已经提醒过相关的人了。我避重就轻,大家记住我的话就行。安全第一。今晚直播就到这,我得去做点准备。
我匆匆下播,心乱如麻。江澈那个眼神,他信了吗他会听吗
时间一分一秒滑向午夜。度假村一片寂静。我坐在窗边,死死盯着外面通往泳池方向的小路。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白天偷偷用朱砂画好的、最简单的驱邪符——临时抱佛脚,聊胜于无吧。
十一点五十分。窗外月光惨白。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通往泳池的小路上！看身形,正是江澈！他像是梦游,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眼神空洞,直直地朝着泳池走去！
该死！他还是去了！那替身法在强行牵引他！
我抓起那几张符,拉开门就冲了出去！顾不上那么多了！
度假村的泳池在夜间照明下泛着幽蓝的光。江澈已经走到了池边,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水区。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僵硬的木偶。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看不清脸的人影蹲在地上,手里正飞快地缠绕着一圈圈暗红色的细绳！那人影面前的地上,还插着三根白色的蜡烛,烛火在夜风中诡异地摇曳,却没有熄灭。蜡烛中间,放着一个用布扎成的小人偶,人偶的胸口位置,贴着一张写满红色字迹的黄纸！
就是现在！替身法即将完成！
江澈！醒醒！我大吼一声,朝着泳池边冲过去。
我的喊声似乎惊动了那个黑衣人。他猛地抬头,帽檐下露出一双阴鸷狠毒的眼睛！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江澈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就要往泳池里迈！
来不及了！我猛地将手里所有的驱邪符,用尽全力朝着那个黑衣人所在的位置扔了过去！同时咬破舌尖,一口带着纯阳气的血沫朝着江澈的背影喷去：破！
噗！几张轻飘飘的符纸,在接触到黑衣人周围那片阴冷区域时,竟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燃起几簇幽蓝的小火苗！同时,我喷出的那口血沫,也如同滚烫的烙铁,溅在了江澈的后颈上！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像是被火燎到,猛地向后跌坐在地！手中缠绕的红绳瞬间崩断！那三根白色蜡烛也噗地一声同时熄灭！
正要迈步的江澈浑身剧震,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他惊愕地看着自己抬起的脚,又看看脚下的深水泳池,脸上血色尽褪,满是后怕的惊恐！
谁！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嘶哑怨毒,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住我,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刻骨的恨意。
你完了！我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熄灭的蜡烛和断裂的红绳,邪法反噬,够你喝一壶的！
黑衣人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又惊惧地看了一眼地上失效的法器,知道事不可为,转身就想跑。
站住！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从泳池入口处射来,精准地笼罩在黑衣人身上！几个穿着便衣的强壮身影迅速围了上来,动作干净利落,瞬间将黑衣人按倒在地！
为首的那个,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之前查过我水表的周放警官！
周队！就是他！人赃并获！一个便衣报告。
周放警官冷峻的目光扫过地上熄灭的蜡烛、断裂的红绳和那个写着江澈生辰八字的人偶,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江澈,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又是你韩妙
我摊摊手：为人民服务,协助警方破案。
江澈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还在发颤：韩……韩大师！谢谢你！刚才……刚才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他看向地上那个写着他名字的人偶,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这到底是谁要害我
周放警官示意手下把挣扎的黑衣人拽起来,扯掉他的帽子。灯光下,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
江澈瞳孔骤缩,失声叫道：张哥！怎么是你！
这个叫张哥的男人,是江澈身边一个跟了他好几年的老助理！平时沉默寡言,做事踏实,深得江澈信任！
张助理被按着,脸上却露出扭曲的笑容,眼神疯狂：为什么江澈！你问我为什么！我妹妹！我妹妹张小雨！三年前她那么喜欢你！为了追你的行程,出了车祸！死了！她才十九岁啊！可你呢你连她的葬礼都没去！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你这个冷血的魔鬼！我忍了三年！就是为了今天！我要让你给我妹妹偿命！用最痛苦的方式！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泪水混合着鼻涕流下来。
江澈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道：张小雨……车祸……我……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在国外封闭拍戏,公司……公司把消息压下来了,说只是个普通粉丝意外……他们没告诉我……他痛苦地捂住脸,声音哽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真相大白。疯狂的粉丝哥哥,因爱生恨,用邪法报复。一场迟来的道歉,一条年轻的生命,一个被仇恨吞噬的灵魂。
周放警官挥挥手：带走！详细情况回局里说！他转头看向我和江澈,你们两个,也跟我回去做笔录。
警局里,做完详细的笔录,天都快亮了。江澈的经纪人和律师团队也火速赶到。江澈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他坚持要亲自送我回去。
韩大师,在送我回破楼下的车上,江澈声音沙哑,但很真诚,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没有你,我今晚……他打了个寒颤,没再说下去。以后有任何需要,只要我江澈能做到,绝不推辞。
举手之劳。我摆摆手,看着窗外渐亮的天光,好好处理你妹妹的事。逝者已矣,生者……别让怨恨继续了。
我能看到,他周身那层致命的灰暗和血光已经消散了,虽然还有些晦涩的阴影（那是业力和愧疚）,但命是保住了。
回到我的小破屋,我累得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手机被无数信息和未接来电塞爆了。
不出所料,昨晚泳池边发生的一切,虽然警方控制了消息源,但当时动静太大,还是有小道消息和模糊视频流了出去。热搜又爆了：
玄学小祖宗泳池斗法
江澈险遭替身邪术
顶流助理因妹复仇被捕
周警官再临现场
我的名字和玄学小祖宗这个称号,彻底响彻大江南北。质疑的声音依然有,但在铁一般的战绩面前（警方通报、江澈工作室感谢声明、赵老板现身说法）,显得苍白无力。
我的直播间粉丝数,像坐火箭一样冲破了一千万大关。预约算卦的排到明年也排不完。各种天价的商业合作、代言、节目邀约雪花般飞来。
但我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我展现出的能力,太扎眼了。周放警官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探究。那个被我破了邪术的张助理,背后有没有懂行的人会不会报复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对我这身本事虎视眈眈的人……
钱,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问题。赵老板后来又追加了巨额咨询费,江澈工作室也送来了厚礼。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离了那个破旧的筒子楼,在市里一个安保很好的高档小区租了套大房子。环境好了,信号满格。
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不再是那个为房租发愁的韩妙。但每天一睁眼,看着手机上堆积如山的预约和请求,压力反而更大了。算卦消耗的是我的精神,看得越深越准,消耗越大。有时候看完一个复杂的,我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
我开始有意识地控制接单的数量和频率。免费的早就停了,卦金也定得极高。一是筛选掉一些纯粹好奇或想占便宜的,二是让自己能喘口气。名气太大,也意味着责任更大,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周放警官后来又找过我几次。有时是咨询一些离奇的、悬而未决的案件线索（当然,是以特殊顾问的身份）,有时就是单纯地路过聊聊。他不再提封建迷信四个字,但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一种我知道你有秘密,但我暂时不深究的锐利。我知道,我在他那里,是挂了号的特殊人物。
那个张助理的案子结了,判得很重。但结案报告里,关于邪术的部分,自然是被模糊处理了。江澈私下处理好了他妹妹张小雨的后事,以个人名义给了张助理家里一大笔补偿,并公开道歉。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再出现时,整个人的气质沉淀了许多,眉宇间那点浮华的星光也沉实了。他偶尔会给我发信息,问候一下,像个朋友。
日子似乎走上了正轨。我每天直播,挑一些有代表性的、不太消耗精神的卦来算,依旧火爆。帮人找猫找狗,调解家庭矛盾,指点一下风水小问题,偶尔也帮周放那边提供点模糊的直觉方向（破案率居然还挺高）。生活忙碌,充实,但也……有点乏味。
直到一个阳光不错的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按响了我新家的门铃。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很漂亮,是那种精心保养、气质雍容的漂亮。穿着剪裁合体的香奈儿套装,拎着爱马仕包。但她的脸色极其憔悴,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和深深的焦虑。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西装、提着公文箱、像是助理或保镖的男人。
请问,是韩妙韩大师吗女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有急切,也有审视。
我是。您是我看着她。这女人气场很复杂。富贵逼人,但富贵之下,缠绕着浓重的、阴冷的、带着怨恨的灰黑色气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着她的腰腹位置。这绝不是普通的倒霉或者生病。
我姓林,林雅芝。女人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冒昧打扰。我……我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听说韩大师您神通广大,特来求助。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助理。
助理立刻上前,打开公文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捆捆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百元大钞。
这是五百万,一点见面礼。林雅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只要大师能帮我解决麻烦,后续另有重谢！
五百万,见面礼。好大的手笔。我看着那箱钱,又看看女人腰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气黑蛇。这麻烦,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进来说吧。我侧身让开。
林雅芝坐在我客厅昂贵的沙发上,却如坐针毡。她双手紧紧交握着,指节发白。
韩大师,不瞒您说,我……我可能被脏东西缠上了。她声音发颤,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我和我先生,是做地产起家的,家里还算……有些资产。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半年前,我们公司拍下了城北老机械厂那块地,准备开发一个大型商业综合体。拆迁……遇到点阻力。有一户姓陈的老钉子户,死活不肯搬。那地方位置很关键……
她脸色更白了：后来……后来不知道下面的人用了什么手段,那家人……出意外了。一场火灾,全家……都没了。就剩一个在外地上大学的小儿子。她艰难地说着,眼神躲闪,这事之后,拆迁就顺利推进了。项目也启动了。
可是,从那天起,我就开始做噩梦。林雅芝的身体微微发抖,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个浑身焦黑的女人,抱着一个同样焦黑的小孩,在我床边哭,问我为什么要烧死他们……她们身上的焦糊味……我在梦里都能闻到！太真实了！
我先生不信这些,说我压力太大。可后来……怪事越来越多。她眼中充满了恐惧,家里莫名其妙出现烧焦的味道,东西自己移位,晚上能听到小孩的哭声……我先生也开始做噩梦了！他……他上个月开车,刹车突然失灵,差点撞死！上个星期,他在工地视察,一块广告牌毫无征兆地掉下来,擦着他头皮过去的！
我们找过好几个大师,有的做法事,有的给符,花了上千万！可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反而那东西闹得更凶了！林雅芝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昨晚……昨晚我洗澡的时候,镜子上……镜子上自己出现了两个血手印！小的那个……像是小孩的！韩大师,我求求您！救救我们！我知道那家人死得冤！可……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愿意补偿！多少钱都行！求您把那东西送走吧！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没命的！
原来如此。强拆害命,怨魂索债。她腰腹间那条怨气黑蛇,就是那对葬身火海的母子所化！这怨气,浓烈、纯粹、不死不休！她们不是普通的闹腾,是铁了心要这两口子偿命！
那些所谓的大师,要么是骗子,要么道行不够,根本送不走这怀着滔天怨恨的厉鬼！反而可能激怒了她们。
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妆容花掉、满眼恐惧的贵妇。她可怜吗可怜。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她和她丈夫的贪婪和狠毒。
林女士,我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对母子的怨气,不是钱能化解的。她们要的,不是补偿,是公道,是命。
林雅芝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大师……您的意思是……
第一,找到那个陈家幸存的儿子,取得他的谅解,是真心实意的忏悔和补偿,不是花钱买平安。他是那对母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联系。第二,立刻停止那个商业综合体的项目！那块地,原址重建,盖一座公益性质的福利院或者学校,用那对母子的名字命名。所有收益,用来帮助和她们一样遭遇的底层人。第三,你和你的丈夫,亲自去她们的坟前,披麻戴孝,守灵七日,诚心忏悔！这三条,缺一不可,少做一条,你们必死无疑,神仙难救。
林雅芝听完,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绝望。停止项目那意味着天文数字的损失！披麻戴孝守灵这比杀了她还难受！还要取得那个仇人儿子的谅解这怎么可能
大师……没有……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钱！我可以给更多钱！一个亿！两个亿！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我斩钉截铁,怨气不消,索命不止。钱,买不回命,也买不通阴阳。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指了指门口,带着你的钱,回去跟你丈夫商量吧。想通了,做到我说的三条,再来找我。否则,恕我无能为力。
林雅芝失魂落魄地被助理搀扶着走了。那箱钱,留在了我的茶几上。我看着那红彤彤的钞票,只觉得无比讽刺。
后来,听说那个商业项目真的停了。林雅芝夫妇也去陈家那个在外地读书的小儿子学校门口跪了一天,痛哭流涕地忏悔（被人拍了视频发网上,骂声一片）。他们似乎也在着手准备按我说的去盖福利院。但至于有没有真心披麻戴孝守灵忏悔……就只有天知道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林雅芝的消息,是在社会新闻版块的一个小角落。某地产公司董事长夫妇在高速上遭遇惨烈车祸,车辆失控撞上护栏起火,两人当场身亡,死状……据说很惨烈。新闻没提名字,但配图里那烧得只剩框架的豪车轮廓,我很熟悉。
我关掉了新闻页面。窗外阳光正好。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老祖宗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日子继续向前。我的生活似乎稳定在一个忙碌但可控的节奏里。直播、算卦、应付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求助、偶尔被周放警官请去协助点边缘案件。名气越来越大,钱也越来越多,但我始终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这身莫名其妙的能力背后可能隐藏的代价。
直到那个周五的下午,我刚结束一场直播,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
韩妙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朗,带着点书卷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焦虑,你好,我是陈默。陈小雨的哥哥。
陈小雨林雅芝口中那个葬身火海的陈家女儿她的哥哥那个在外地上学、幸存的儿子
陈先生我有点意外,你好。有事吗
我……陈默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看到了关于林雅芝夫妇的新闻。也……大概知道一些他们之前找过你的事。我打电话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我有点懵。
谢谢你在那个时候,没有为了钱,帮他们掩盖真相,或者用别的手段强行驱赶……我母亲和妹妹的魂魄。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虽然……虽然他们最终也没能真正忏悔,遭到了报应。但至少,你给了她们一个……一个公道的说法。让世人知道,她们不是死于意外,是死于贪婪和罪恶。
我沉默了一下。公道迟来的公道,终究换不回两条鲜活的生命。
不必谢我。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我回答。
还是要谢的。陈默坚持道,另外……韩小姐,我……我可能也需要你的帮助。
哦你说。
我最近……总是梦见我妹妹。陈默的声音有些困惑,梦里,她不再是……不再是那种烧焦的可怕样子。她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裙子,在一条开满白色小花的河边玩水,笑得很开心。她朝我挥手,好像……好像是在告别但又好像……想告诉我什么
梦里,她一直指着河对岸。对岸雾蒙蒙的,看不清。但河边……好像立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形状有点怪……陈默努力回忆着,每次梦到这里,我就醒了。连续好几天了。我不知道这梦是什么意思。是她们终于安息了还是……还有未了的心愿
黑色的石头河边我心中一动。难道是……
陈先生,我问道,你母亲和妹妹……安葬的地方,是不是靠近水边或者,她们生前,有没有特别喜欢、或者特别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是靠近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陈默的声音带着哽咽：有……我们家老房子后面不远,就有一条小河。我妹妹小时候……最喜欢去那里捡漂亮的小石头……她出事前那个暑假回来,还说在河边发现了一块心形的黑石头,很特别,要送给我做生日礼物……他再也说不下去。
一切都有了答案。那对饱受折磨的灵魂,在仇人伏诛后,怨气终于开始消散。她们最后的执念,或许只是想回到生前喜欢的地方,或许是想把那块没能送出的、心形的黑色石头,交给牵挂的哥哥。那是她们作为人,最后一点温暖的念想,而不是满怀怨恨的厉鬼。
去那条河边找找吧。我轻声说,找一块心形的黑色石头。找到了,带在身边。那是她们留给你的念想。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做那样的梦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陈默才哑声道：……谢谢。韩小姐,真的……谢谢你。
挂了电话,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楼下花园里,几个孩子在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尘归尘,土归土。活人的世界,终究还要继续。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周放警官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城东老棉纺厂废弃宿舍区,发现一具高度腐败女尸,身份不明,现场古怪。有空的话,过来看看老规矩,‘特殊顾问’。
我拿起外套,回复了一个字：到。
门在我身后关上。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前路或许还有无数未知的麻烦,无数需要面对的因果。但这一刻,我知道,我的路,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