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死人替我告白 > 第一章

>市局王牌法医苏晚有个秘密:她看得见尸体说话。
>可新来的犯罪侧写师林疏月总盯着她的眼睛:你撒谎。
>红衣女尸案现场,苏晚冷声宣布:死者生前遭受过长期虐待。
>林疏月却突然握住死者手腕:她告诉我,凶手是你最熟悉的人。
>苏晚甩开她的手:疯子。
>当第七具红衣女尸出现,苏晚在死者手中发现了自己童年的挂坠。
>林疏月颤抖着指向她:现在,你听见她的声音了吗
>苏晚终于明白——林疏月能听见的,是她深埋心底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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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渗骨,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低鸣,将冰冷的金属解剖台映得一片惨白。
苏晚站在台前,身影挺拔如松,雪白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双眼睛,沉静、专注,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眼前这具刚刚送来的躯体。
死者很年轻,年轻得令人心悸。
她身上那件廉价而刺目的猩红连衣裙,如同凝固的血,在惨白的灯光下灼烧着视网膜。
苏晚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扫过这具年轻的躯体。
颈间那道深紫色的索沟,边缘带着细碎的皮下出血点,清晰地勾勒出绳索的纹路。
指甲缝里,嵌着几缕深色的、不属于她自己的粗纤维。
纤细的手腕上,数道新旧交叠的浅淡淤痕,如同无声的控诉,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窒息致死。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颈部索沟典型,舌骨大角骨折。
生前曾遭受束缚,手腕、脚踝有陈旧性约束伤。
指甲缝中有织物残留,初步推断为挣扎时抓挠施暴者衣物所致。
助手在一旁的电脑上飞快地记录着,键盘的敲击声成了这冰冷空间里唯一的节奏。
苏晚的视线最后落在死者那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上。
紧闭的双眼下,青黑的眼袋如同沉重的烙印。
嘴唇微微张着,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凝固的、极其细微的暗红。
就在这一瞬,一个模糊而断续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苏晚的脑海——一只粗糙的、指节粗大的手,粗暴地捏开女孩的下颌,将某种粘稠的液体灌了进去。
液体是暗红色的,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铁锈味,弥漫在想象的空间里。
画面破碎,转瞬即逝。
苏晚的呼吸,在口罩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拍。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迅速将那不属于现实感知的残影压回意识的深渊。
解剖室厚重的不锈钢门无声地向内滑开,带进一股走廊里更浑浊的消毒水气味。
一个身影逆着门外稍显明亮的光线走了进来。
苏晚没有回头,指尖稳稳地捻起一枚细小的组织样本,放入标号容器。
来人脚步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停在解剖台另一侧,隔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与她相对。
苏晚这才抬起眼。
新来的犯罪侧写师,林疏月。
她穿着合身的浅灰色风衣,身形修长,墨色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衬得脖颈愈发白皙。
她的目光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第一时间投向解剖台上的死者,而是越过了那具穿着刺目红衣的年轻躯体,直直地落在苏晚脸上。
那眼神专注得有些过分,带着一种洞悉的意味,仿佛要穿透苏晚戴着的口罩,直抵她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湖泊。
苏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不喜欢这种被审视的感觉。
苏法医。林疏月开口,声音温和,像初春微凉的水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初步判断,机械性窒息死亡,勒颈。
苏晚的声音重新恢复那种毫无温度的平稳,她放下镊子,指了指死者的手腕和脚踝。
生前有长期束缚痕迹,非一次性造成。
指甲缝里提取到了异物,已送检。死者胃内容物有异常,检出高浓度酒精和少量不明镇静剂残留。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死者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庞。
综合来看,死者生前极可能处于长期受控状态,遭受身心虐待。
这结论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冰冷的空气里。
助手敲击键盘的手指都停了一瞬。
解剖室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
林疏月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苏晚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林疏月忽然做了一个让苏晚和助手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向前一步,微微俯身,并未佩戴任何防护手套的、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竟直接探出,极其轻柔地握住了解剖台上那具冰冷尸体的手腕。
她的指尖,毫无阻隔地贴上了死者苍白僵硬的皮肤。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窜起。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手术刀般的锐利锋芒,出去!这里是无菌操作区!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攥住了林疏月的手腕,要将那只冒犯的手从冰冷的尸体上拉开。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林疏月手腕皮肤的刹那——
轰!
一股庞大、混乱、几乎要将人碾碎的绝望感,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毫无征兆地顺着那一点接触,凶猛地冲撞进苏晚的脑海!
那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瞬间将她彻底淹没的感官风暴。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剧痛在四肢百骸炸开。
喉咙深处被强行灌入粘稠液体的恶心感,腥甜的铁锈味浓烈得让她几欲作呕。
还有……还有那沉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永无休止的坠落……
呃……
一声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痛苦闷哼,不受控制地从苏晚紧咬的齿缝间泄出。
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甩开林疏月的手腕,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器械柜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巨响。
解剖台上的手术器械被震得叮当作响。
助手惊得跳了起来:苏法医!您没事吧
苏晚一手死死撑住冰冷的柜面,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胃里翻江倒海。
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此刻充满了骇然的惊悸和冰冷的怒火,如同受伤的猛兽,死死地盯住林疏月。
林疏月被她甩开手,身体也微微晃了一下。
她站直身体,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散的恍惚和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了然。
她迎上苏晚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苏晚急促的呼吸和器械的嗡鸣:
她很痛苦,苏法医。
林疏月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她告诉我,凶手……是你最熟悉的人。
解剖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助手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脸色惨白、气息不稳的苏晚,又看看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林疏月,仿佛自己闯入了某个超现实的噩梦。
苏晚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窒息感再次袭来,比刚才那绝望洪流的冲击更加尖锐、更加冰冷。
熟悉的人
这个词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最深的记忆禁区。
她猛地挺直了因撞击而微弯的脊背,强行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恶心和眩晕。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所有的惊悸和痛苦被一种极致的、能将空气冻结的寒意瞬间取代。
疯子!
苏晚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冰冷、坚硬,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驱逐的意味。
这里是刑侦现场,不是招魂跳大神的戏台子!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干扰正常工作秩序,我就让保安‘请’你出去!
她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晚不再看林疏月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团令人作呕的空气。
她强压下身体深处残留的战栗,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因刚才碰撞而微微滑落的无菌手套,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精准,重新转向解剖台。
冰冷的金属器械在她手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她的侧脸线条绷得极紧,下颌骨的轮廓清晰而冷硬,如同一尊拒绝任何情感侵蚀的冰雕。
助手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坐回电脑前,噼啪的键盘声重新响起,却比之前更加急促慌乱。
林疏月站在原地,看着苏晚那紧绷到极致的、拒绝一切交流的背影。
她脸上没有一丝被斥责的难堪或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她轻轻揉了揉刚才被苏晚攥得发红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冰冷和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实质般的痛苦。
林疏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解剖室。
厚重的不锈钢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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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重案组的会议室里,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投影幕布上,一张张现场照片无声地控诉着凶手的残忍。
冰冷的地面,扭曲的年轻躯体,刺目的猩红连衣裙……相同的元素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第三起了!又是红衣!又是年轻女性!又是勒毙!刑侦队长赵雷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沉闷的响声让整个房间都震了一下。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长桌尽头那个安静得几乎不存在的角落。
苏法医,尸检报告汇总,有什么新线索能把它们串起来哪怕一根线头也行!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
苏晚坐在那里,脊背挺直,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字迹工整冷峻,如同打印体。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睫毛的颤动都欠奉。
三起案件,死因高度一致:颈部遭绳索类物体勒压,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她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条直线,没有任何起伏,清晰地回荡在压抑的会议室里。
死者均为年轻女性,年龄在18至25岁之间。生前都曾遭受不同程度的长期躯体约束伤害,手腕、脚踝处有新旧交替的束缚痕迹。
口腔、咽喉及胃内容物中,均检出高浓度酒精混合不明镇静药物成分,成分分析正在进行,初步判断为同一来源。
死者指甲缝内均提取到微量深色棉麻纤维,质地粗糙,与案发现场发现的任何织物均不匹配,推测为凶手衣物残留。
作案手法高度相似,具备显著的仪式化特征:统一着红色连衣裙,死后被摆成特定仰卧姿态,现场均发现少量……干燥的银杏叶碎片。
说到最后那个细节时,苏晚的语速有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会议桌的另一端,林疏月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支笔,在摊开的素描本上无意识地勾勒着什么。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纸面上,仿佛对会议内容漠不关心。
然而,当苏晚提到银杏叶碎片时,林疏月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
仪式化……赵雷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刺猬般的短发,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邪教仪式还是心理变态的签名
他猛地转向林疏月,语气带着压抑的焦灼:林顾问!画像呢这种固定模式,侧写总能圈个范围出来吧
林疏月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眼下的淡青色阴影似乎比前几天更深了些。
她没有立刻回答赵雷,目光却越过大半个会议桌,落在了苏晚身上。
那目光沉静,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苏晚立刻移开了视线,专注于自己笔记本上冰冷的铅字,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
林疏月收回目光,看向赵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凶手,男性,年龄在35至50岁之间。体格中等偏壮,有足够的体力完成控制、搬运尸体。
他对‘红色’和‘年轻女性’有强烈的、病态的执念。这种执念可能源于其成长过程中某个关键女性形象的缺失、扭曲或创伤性关联。
仪式感是他满足内心控制欲和‘完美’幻想的重要环节。银杏叶……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可能象征某种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洁净’、‘永恒’或‘纪念’。
他极度谨慎,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可能从事过需要精细操作或具备一定化学知识的工作。居住或活动范围相对固定,可能在老城区,或者……有独立、私密性强的空间,比如车库、仓库、地下室。
他性格孤僻,社交圈狭窄,在现实生活中可能表现得沉默、压抑,甚至‘老实’。但他内心深处,控制欲极强,极度厌恶‘不洁’和‘失控’。
最关键的是,林疏月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飘向苏晚的方向,他挑选受害者,并非完全随机。她们身上,必然存在某个能强烈刺激到他、触发他‘仪式’冲动的共同点。这个点……可能非常细微,非常私人。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低沉的嗡鸣。
赵雷眉头紧锁,消化着林疏月描绘出的这个冰冷而压抑的形象。
共同点……他喃喃道,目光扫过投影幕布上三张年轻却已失去生气的脸庞,除了都年轻,都穿红裙子……还有什么
恐惧。
林疏月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破了沉闷的空气。
她们眼底深处,那种被长期折磨后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惊人的相似。
凶手在‘收集’这种恐惧。这对他而言,是仪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苏晚交叉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她盯着笔记本上恐惧两个字,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寒冰覆盖。
明白了!赵雷猛地一拍桌子,排查重点:老城区独居、有独立空间、性格孤僻、有相关行业背景的男性!重点筛查近期行为异常、对红色异常关注的对象!技术队,全力追踪镇静药物来源和那种特殊纤维!散会!
会议结束,人群带着凝重的气氛鱼贯而出。
苏晚动作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就走,步伐快得像要逃离什么。
刚走到走廊拐角,一个身影无声地挡在了她面前。
是林疏月。
她的脸色在走廊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愈发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坚持。
苏法医,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们需要谈谈。
苏晚的脚步顿住,抬眼,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
谈什么谈你那些神神叨叨的通灵把戏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寒意逼人,林顾问,破案靠的是证据,是逻辑,不是臆想和幻觉。
不是臆想。林疏月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我能感觉到……那种联系。凶手,他认识你。或者……他认识你生命中某个极其重要的人。那些银杏叶……绝不是偶然。
银杏叶三个字,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猛地捅进了苏晚记忆深处那扇锈死的门。
一个模糊的、被尘封了太久的画面骤然闪现——
阳光刺眼,金黄的银杏叶漫天飘落,像一场悲伤的雨。
树下,一个女人温柔的笑脸……还有一只伸过来的、指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
画面一闪而逝,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入苏晚的太阳穴。
呃……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额角,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苏晚!林疏月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
别碰我!
苏晚的反应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挥开林疏月伸过来的手,动作带着近乎本能的抗拒和惊惧。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瓷砖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剧烈的痛苦和……一丝几乎被冰层掩盖的、深不见底的恐慌。
她死死地盯着林疏月,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对方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林疏月,苏晚的声音因为强忍痛苦而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冷,你到底是谁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林疏月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晚眼中那近乎碎裂的冰层下翻涌的痛苦和恐惧,她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眼神复杂。
我不知道具体的‘什么’。她缓缓放下手,声音低哑,我只是……能‘听’到一些东西。在那些死者身上……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苏晚按着太阳穴的手上,那里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在你身上。那种痛苦……太强烈了。它们……指向同一个源头。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恳求:苏晚,我知道这很难。但相信我,那些被深埋的、你极力想遗忘的东西……或许正是抓住他的关键钥匙。
遗忘苏晚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她猛地站直身体,强行压下翻腾的头痛和眩晕,眼神重新冻结,比之前更加森寒。
我没有什么需要遗忘的东西。林顾问,管好你的‘感觉’和‘听见’,离我远点。
她不再看林疏月一眼,挺直脊背,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冰冷姿态,转身快步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清脆、冰冷、孤独。
林疏月站在原地,看着那挺直却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脑海中,那些混乱的、带着巨大痛苦和恐惧的碎片画面,还有那仿佛来自深渊的、无声的尖叫,依旧在嗡嗡作响,让她头痛欲裂。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可是苏晚……那些声音……你明明也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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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具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是西郊一个废弃多年的汽车修理厂。
巨大的铁皮厂房早已锈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尘埃混合的腐朽气味。
惨白的勘查灯将厂房中央一块清理出来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死者身上的红裙,在灯光下红得刺眼,像一摊泼洒开的浓稠血液。
苏晚蹲在尸体旁,戴着口罩和手套,动作一如既往地精准、稳定。
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开死者紧握成拳的右手。
一枚小小的、金属质地的物件,从死者冰冷僵硬的手指间显露出来。
当看清那物件的瞬间,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镊子尖端,细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枚银杏叶形状的金属挂坠。
小巧,精致,边缘因为长久的摩挲而显得异常光滑圆润。
叶片的脉络清晰可见,在勘查灯惨白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而熟悉的光芒。
最让苏晚如坠冰窟的是——在那枚银杏叶的叶柄处,清晰无比地刻着两个极其微小的字母:
S.W.
她的名字缩写。
二十年前,她亲手挂在她母亲脖子上的那枚挂坠。
那个雨夜之后,她以为这枚挂坠早已随着母亲一起,永远沉入了冰冷黑暗的地底。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连环杀手的受害者手中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战栗瞬间攫住了苏晚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物证箱,里面的工具哗啦啦散落一地。
苏法医旁边的助手被吓了一跳,惊疑地看着她。
苏晚却置若罔闻。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小小的挂坠上,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周围的嘈杂声、勘查人员的议论、相机的快门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只有她自己胸腔里那疯狂擂动的心跳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耳膜上。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惊动的蜂群,疯狂地冲撞着她精心构筑的冰墙——
母亲温柔的笑脸,带着体温的银杏挂坠贴在皮肤上的感觉……
然后是倾盆的暴雨,刺耳的尖叫,冰冷的泥泞……
一只沾满污泥的、指节粗大的手,粗暴地扯断了项链……
黑暗中男人粗重的喘息,浓烈的机油和铁锈味……
还有……还有角落里,小女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陷进掌心带来的血腥味和剧痛……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不受控制地从苏晚喉咙深处溢出。
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疏月拨开警戒线冲了进来。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苏晚的异样,以及她死死盯着的、镊子尖端那枚小小的金属银杏叶。
当看清挂坠上那两个微小字母的瞬间,林疏月的脸色也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她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她快步走到苏晚面前,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一把抓住了苏晚冰冷僵硬的胳膊。
苏晚!林疏月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和颤抖,她用力摇晃着苏晚,试图将她从那种濒临崩溃的僵直状态中唤醒。
看着我!苏晚!
苏晚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林疏月写满焦急的脸上。
那目光里,是林疏月从未见过的、全然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找到你了……林疏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他一直在找你……用这种方式……他在提醒你……不,他在逼你……
林疏月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她松开苏晚的胳膊,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竟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未戴手套的手,一把抓住了死者那只紧握过挂坠、此刻已然冰冷的右手!
林顾问!你做什么!赵雷的怒吼声传来。
林疏月却充耳不闻。
在指尖接触到死者皮肤的刹那,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承受着巨大的电流冲击。
她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额角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似乎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几秒钟后,林疏月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死死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恸和了然,直直地看向摇摇欲坠的苏晚。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如同最后的审判,狠狠砸在死寂的现场:
现在……苏晚……
林疏月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另一只手,指尖直直地指向苏晚惨白如纸的脸。
你听见她的声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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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见她的声音了吗
林疏月嘶哑破碎的质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已然千疮百孔的神经上。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晚身上,惊疑、困惑、探究……像无数根冰冷的针。
赵雷冲过来,一把拉开林疏月攥着尸体的手,怒吼道:林疏月!你他妈疯了!这是破坏现场!
林疏月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依旧死死盯着苏晚,眼神里有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苏晚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冰雕。
林疏月的质问,那枚冰冷的银杏挂坠,还有那些冲破堤坝的混乱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搅动、碰撞。
母亲的笑脸,雨夜的泥泞,粗重喘息的男人,指节粗大的手……最后定格在眼前这具穿着刺目红裙的年轻尸体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烈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唔……
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助手,踉跄着冲出厂房大门,冲进外面冰冷的雨幕里。
扶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墙,弯下腰,剧烈的干呕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紧闭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那液体滚烫得灼人。
二十年来,第一次。
她以为自己早已干涸的泪腺,原来只是被冻结在了记忆的冰河之下。
苏晚!
林疏月的声音追了出来,带着喘息和焦急。
她撑着一把不知从谁那里拿来的伞,快步跑到苏晚身边,试图将伞遮在她头顶。
苏晚猛地直起身,狠狠挥开林疏月递伞的手。
伞被扫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水。
滚开!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憎恶。
她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寒冰,死死剜着林疏月。
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怪物!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不是你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他怎么会……他怎么会用这种方式……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林疏月站在雨中,伞落在脚边,雨水迅速打湿了她的头发和风衣。
她看着苏晚眼中那刻骨的恨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苏晚不再看她,转身,拖着沉重而踉跄的步伐,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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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公寓的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门被推开。
她没有开灯,像一抹幽魂,径直飘向客厅深处。
黑暗中,她凭着本能拉开电视柜最底层的抽屉。
手指在冰冷的杂物间摸索,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金属盒子。
她将它拿出来,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后一块浮冰,蜷缩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刚好切割过她蜷缩的身影。
苏晚颤抖着手指,打开了那个尘封多年的金属盒。
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有几张边缘已经发黄卷曲的旧照片,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靥如同昨日。
还有一本薄薄的、封面印着幼稚花朵的日记本。
她甚至不敢翻开。
只是抱着盒子,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无声的恸哭,在死寂的黑暗里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试探性的敲门声。
笃、笃、笃。
很轻,很克制,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犹豫。
苏晚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脸上瞬间布满冰冷的警惕。
谁她的声音沙哑紧绷。
门外沉默了几秒。
……是我,林疏月。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闷,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苏晚,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我不放心。
苏晚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锋利。
她抱着盒子的手收紧了。
滚。一个字,冰冷刺骨。
门外又沉默了片刻。
就在苏晚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林疏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更轻,也更疲惫:
好……我走。但苏晚,求你……别一个人待着。赵队安排了人手在楼下,很安全。还有……那个盒子……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如果那里面的东西让你痛苦,就别再碰它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门内,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个身影。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盒子她怎么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滚!苏晚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和恐惧而扭曲。
门外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她抱着冰冷的金属盒,蜷缩在黑暗里,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
林疏月最后那句话,却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真的……不是吗
那个雨夜,躲在角落里的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真的没有错吗
混乱、痛苦、自我怀疑……如同无数只冰冷的触手,将她紧紧缠绕。
她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了多久。
直到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由惨白变成了更深的墨蓝,预示着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极度消耗终于压垮了她。
意识沉入混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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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晚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人用凿子在敲她的太阳穴。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她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
窗外天光大亮,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头晕目眩。
别动。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苏晚猛地转头。
林疏月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正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身上的风衣换掉了,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毛衣,少了几分干练,多了些居家的柔和。
你发高烧了,昏迷了大半夜。林疏月将碗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里面是熬得软糯的白粥,点缀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喝点粥,然后把药吃了。
她的语气平静自然,仿佛照顾一个病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苏晚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愤怒似乎被高烧和昏睡消耗了大半。
警惕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尖锐得伤人。
更多的是茫然和一种深沉的疲惫。
你……苏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进来的
林疏月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碗里的勺子,轻轻搅动着热气腾腾的粥。
你昨晚烧糊涂了,我敲门你没应,电话也打不通。怕你出事,就找了物业和赵队那边紧急联系了开锁的。她解释得很平静,放心,进来后我就把门锁换了新的,钥匙只有你和我有。楼下也有我们的人。
苏晚沉默了。
她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又看了看林疏月眼底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
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暖意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涌上鼻尖。
她别开脸,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声音很低:……谢谢。
这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
林疏月搅动粥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她把粥碗往苏晚面前推了推:先吃点东西。吃完……如果你有力气,愿意听,有些事……关于我的‘听见’,关于那些银杏叶……也许该告诉你了。
苏晚的目光重新落回林疏月脸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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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温热的粥下肚,驱散了部分寒意和虚弱。
苏晚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林疏月泡的热可可,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
她没有看林疏月,目光落在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上。
说吧。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平静了许多。
林疏月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也捧着一杯热饮。
她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而沉重的东西。
我的‘听见’……不是通灵,苏晚。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坦诚的疲惫。
它是一种……病。或者说,一种高度扭曲的共情能力。医学上有个拗口的名字,叫‘超限联觉伴随创伤性知觉残留’。
苏晚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的大脑……处理感知信息的方式和常人不太一样。林疏月继续说着,目光落在自己杯中的液体上,强烈的情绪、尤其是痛苦和恐惧的情绪,会在我接触到承载它们的‘媒介’时,像电流一样直接冲击我的感官。那些媒介……可能是受害者最后接触的物品,可能是他们留下的伤痕……有时,甚至只是靠近一个情绪强烈爆发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会‘看’到零碎的画面,‘闻’到残留的气味,‘尝’到当时的滋味……我的大脑会把接收到的所有混乱信息,强行整合成一种……类似‘声音’的认知。所以我说,我能‘听见’。
就像在解剖室,我碰到那个女孩的手腕时……我‘尝’到了她喉咙里被灌入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感受到了骨头折断的剧痛,还有那种淹没一切的绝望……还有……
她的目光抬起,静静地落在苏晚脸上。
还有你。苏晚。
苏晚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当我碰到你手腕的瞬间,那些汹涌而来的痛苦……和那个女孩身上感受到的,是同一个源头散发出的、不同时空的回响。那种冰冷的恐惧,深入骨髓的绝望……一模一样。
林疏月的眼神充满了悲悯和一种了然于胸的痛楚。
所以那时我就知道,凶手的目标,或者说他病态执念的核心……是你。那些穿红裙子的女孩……她们身上,或许有某种能让他联想到你的特质,或者……她们承受的痛苦,是他试图复制、甚至超越你当年所经历过的……一种扭曲的‘纪念’。
苏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紧紧握着温热的杯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疏月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剥开了她竭力掩埋的真相。
至于银杏叶……林疏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你母亲……出事的地点附近,是不是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
轰!
苏晚的脑海里如同炸开了一道惊雷!
那个被刻意遗忘的细节,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的!就在那个废弃工厂的后院!一棵巨大的、古老的银杏树!
每到深秋,金黄的落叶会铺满整个泥泞的院子……
凶手……他当时就在那里。林疏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他目睹了……或者说,他参与了你母亲的悲剧。那些飘落的银杏叶……成了烙印在他扭曲记忆里的永恒符号。他把这个符号,变成了他罪恶仪式的标记。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苏晚。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雨夜唯一的幸存者,唯一的见证者。
原来不是。
还有一个凶手,一个潜藏在暗处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幽灵,带着那个雨夜的记忆和扭曲的执念,在二十年后,以如此血腥的方式,重新找上了她。
用那些无辜女孩的生命,作为唤醒她的祭品。
他在逼我……苏晚喃喃自语,声音干涩,逼我记起来……逼我回去……
是。林疏月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他需要你‘看见’。他需要你知道,他从未忘记。那些银杏叶,那枚挂坠……都是他给你的‘邀请函’。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作响。
苏晚低着头,看着杯中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可可。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那片冻结了二十年的寒冰,终于彻底碎裂、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巨大悲伤,却不再逃避的清明。
我……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记得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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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废弃多年的红星机械厂。
岁月的侵蚀在这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巨大的厂房如同钢铁巨兽的骨架,锈迹斑斑,沉默地矗立在荒草丛生之中。
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腐朽的木头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味。
苏晚站在工厂锈蚀的铁栅栏大门前。
深秋的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
她穿着一件深色的冲锋衣,身形显得格外单薄。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沉静得像暴风雨过后的深海,倒映着眼前这片承载着最黑暗记忆的废墟。
林疏月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同样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
她的目光没有过多流连于破败的厂房,而是更多落在苏晚紧绷的侧脸上,带着无声的关切。
赵雷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刑警,悄无声息地散开,迅速封锁了工厂的几个主要出口,并占据了有利的观察和狙击位置。
苏法医,林顾问,赵雷压低声音,神情凝重,目标厂房是那个最大的,后面带个小院。我们的人已经就位。你们……确定要进去
他的目光在苏晚和林疏月之间扫过,带着明显的担忧。
按照计划,由苏晚和林疏月作为诱饵,进入凶手最可能藏匿的核心区域——当年事发地点的后院。
利用凶手对苏晚的病态执念,引他现身。
这计划极其冒险。
苏晚没有看赵雷,她的目光穿过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厂房大门,直直望向深处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
那里,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重叠、闪回。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浑浊的空气,那里面混杂的铁锈和泥土气息,瞬间将她拉回了那个绝望的雨夜。
嗯。苏晚只回了一个单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疏月也点了点头,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好。赵雷不再犹豫,对着耳麦沉声道,各组注意,‘钥匙’已就位,准备开启。重复,‘钥匙’已就位。行动!
苏晚和林疏月对视一眼。
林疏月伸出手。
苏晚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瞬,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林疏月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两只手紧紧交握。
她们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吞噬过无数阳光的、巨大的阴影之中。
厂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和空旷。
巨大的、早已废弃的机器设备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
光线从高高的、破碎的穹顶天窗投射下来,形成几道倾斜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
脚下是厚厚的积灰和散落的碎石瓦砾,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空气中那股铁锈和腐朽的气味更加浓重,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就是这种味道。
那个雨夜,那个男人身上浓烈的、混合着汗臭的机油味……
林疏月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巨大的、迷宫般的废弃设备区。
苏晚的每一步都踏在记忆的碎片上。
这里……是当年堆放废弃零件的角落,她曾躲在一堆锈蚀的铁管后面……
那里……是通向那个小院的后门……
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不受控制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母亲的哭喊,男人的狞笑,冰冷的雨水,泥泞的地面……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每一堆可能藏匿的废弃物。
林疏月也全神贯注,她的感官似乎被调动到了极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情绪波动。
除了她们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厂房内一片死寂。
这死寂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终于,她们穿过了巨大的主厂房区,来到了那扇通往后面小院的铁门前。
门早已锈蚀变形,虚掩着,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的、潮湿的泥土和腐败植物的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甜铁锈味,从门缝里飘散出来。
苏晚的心脏骤然缩紧。
就是这里。
她松开林疏月的手,上前一步,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铁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后院的光景映入眼帘。
比记忆中更加破败荒凉。
院子不大,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泥水。疯长的野草几乎淹没了原本的小径。
院子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
深秋时节,满树金黄,如同一把燃烧的巨伞。金黄的落叶厚厚地铺满了整个泥泞的地面,像一层华丽而哀伤的地毯。
而在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下,背对着她们,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外套的男人。
他的身影在满树金黄和遍地落叶的背景下,显得异常突兀和……诡异。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
听到铁门刺耳的声响,男人的身体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一张平凡得丢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到的脸。
皮肤粗糙,带着长期户外劳作的痕迹,眼角和嘴角刻着深深的皱纹。
但那双眼睛……
当苏晚的视线与那双眼睛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浑浊,麻木,如同两口枯竭了多年的老井,深不见底。
然而在那浑浊的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狂热的扭曲光芒。
那光芒死死地锁定了苏晚的脸,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一瞬间,苏晚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合!
那个雨夜,躲在冰冷铁管后面,透过缝隙看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浑浊的,麻木的,却又带着一种施暴时近乎虔诚的专注!
是他!
那个指节粗大、沾满污泥的手!
那个散发着浓烈机油味的男人!
苏晚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巨大的恨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苏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泣血的嘶哑,是……你……
树下的男人,王海——这个在附近汽修厂做了半辈子老实技工的男人,脸上缓缓地、极其诡异地扯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僵硬,扭曲,如同戴着一张拙劣的面具。
小丫头……他的声音粗嘎、干涩,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长这么大了啊……真好……真好……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苏晚脸上逡巡,浑浊的眼底那狂热的光芒越来越盛。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他神经质地低语着,慢慢抬起一直垂在身侧的手。
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瓶子里,装着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在透过稀疏枝叶洒下的惨淡阳光下,那液体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浓烈的、带着铁锈和腥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你看……王海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炫耀和期待,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粘稠的液体在瓶壁上留下缓慢下滑的痕迹,我找到了……和当年一样的‘颜料’……多漂亮啊……只有这样的颜色……才配得上……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苏晚身旁的林疏月,那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怨毒和疯狂!
都是你!他嘶吼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戾,都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贱人!装神弄鬼!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玻璃瓶,作势就要向林疏月泼去!
小心!苏晚瞳孔骤缩,几乎是出于本能,猛地将身边的林疏月狠狠推向一旁!
与此同时——
砰!
一声清脆而凛冽的枪响,撕裂了后院死寂的空气!
一颗子弹精准地穿过稀疏的银杏枝叶,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钻入了王海举起玻璃瓶的右肩!
呃啊——!
王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手中的玻璃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暗红色的弧线,啪地一声砸在泥泞的地面上,粘稠的液体混杂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重重撞在粗糙的银杏树干上,震得满树金黄的叶片簌簌飘落。
埋伏在制高点的狙击手,终于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警察!不许动!赵雷雷霆般的怒吼声从厂房方向传来!
埋伏在厂房内和院墙外的刑警如同猛虎出闸,从几个方向同时冲出,枪口齐刷刷指向树下的王海!
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王海被剧痛和巨大的冲击撞得头晕眼花,右肩血流如注,染红了深蓝色的工装。
他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看着四面八方指向他的黑洞洞枪口,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林疏月,最后,目光死死地钉在挡在林疏月身前的苏晚身上。
那张平凡的脸上,扭曲的狂热被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随即转化为一种彻底失败后的、癫狂的怨毒。
为什么……他嘴角淌着血沫,眼神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钩着苏晚,小丫头……我是在帮你啊……帮你记住!记住那些污秽!记住那个贱人肮脏的血!只有记住痛苦……你才能永远‘干净’!永远……
他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纷飞的银杏落叶中回荡。
苏晚站在林疏月身前,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但她的眼神,却不再有丝毫的恐惧和迷茫。
那是一种沉淀了所有痛苦后,淬炼出的、冰冷而坚定的恨意和……释然。
她看着王海那张因疯狂和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他肩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身后那棵见证了所有罪恶的金黄银杏树。
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王海疯狂的呓语,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我的记忆,轮不到你来染指。
我的干净,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身旁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林疏月,再看向王海时,只剩下冰冷的审判,更与你无关。
带走!
赵雷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刑警一拥而上,将还在嘶吼挣扎的王海死死摁倒在地,冰冷的金属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那双沾满鲜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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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物证室里,灯光是那种毫无情绪的冷白,均匀地洒落在排列整齐的金属物证架上。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独特气味,冰冷,洁净,一丝不苟。
苏晚站在一个打开的物证盒前。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黑色绒布。
绒布中央,安静地躺着那枚小小的、边缘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的银杏叶金属挂坠。
叶柄处,那两个微小的字母S.W.,在冷白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固执的光芒。
苏晚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上那冰冷的金属表面。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洪流。
没有冰冷的绝望。
只有一片沉沉的、如同深海般的平静。
二十年的重量,仿佛在这一刻,被轻轻放下。
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苏晚没有回头。
她知道是谁。
林疏月停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同样安静地看着那枚承载了太多时光与痛苦的挂坠。
结案报告……赵队那边基本弄完了。林疏月的声音很轻,打破了物证室里冰冷的寂静,王海全撂了。当年……他是你母亲工厂里的临时工,长期骚扰不成,那天……起了杀心。
苏晚的指尖依旧停留在冰冷的挂坠上,轻轻摩挲着那光滑的边缘。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心理扭曲,把对你母亲的病态占有欲和毁灭欲,扭曲成了对‘洁净’的偏执。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那个废弃厂附近,像个幽灵……看着你长大。林疏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沉重,直到你进入市局,成了法医……他觉得你‘脏’了,被尸体污染了……他无法忍受。所以……
所以他开始杀人。苏晚接过了她的话,声音平静无波,用那些穿红裙子的女孩,复制他扭曲记忆中的场景,用她们的血和痛苦……试图‘清洗’他眼中我的‘污秽’,用银杏叶……提醒我回到那个原点。
物证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
都过去了,苏晚。林疏月的声音放得更柔,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
苏晚终于缓缓收回了触碰挂坠的手指。
她转过身。
目光不再是冰封的深潭,也不再是惊涛骇浪后的疲惫。
那是一种被彻底冲刷过后的、近乎新生的清澈和……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在林疏月的脸上。
林疏月被她看得微微一怔。
下一秒,苏晚忽然动了。
她上前一步,动作快得让林疏月来不及反应。
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扣住了林疏月的后颈。
另一只手,则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抚上了她的脸颊。
微凉的指尖,带着物证室里特有的冷意,轻轻拂过林疏月微凉的脸颊。
林疏月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苏晚骤然靠近的脸庞。
苏晚微微低下头。
一个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清冽的气息,轻柔地落在了林疏月的唇上。
很轻,很短暂。
如同蜻蜓点水。
却带着一种足以融化所有坚冰的暖意。
苏晚微微退开些许,额头轻轻抵着林疏月的额头。
鼻尖几乎相触。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疏月骤然变得紊乱的呼吸,和那瞬间加速的心跳声。
苏晚的唇角,极其罕见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那双总是盛满寒冰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林疏月惊愕而泛红的脸庞,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刚刚吻过的微哑,却清晰无比地落在林疏月的耳中,像羽毛搔过心尖:
现在……你该听听活人的声音了。
窗外,酝酿了一整天的初雪,终于悄无声息地飘落。
细碎的、洁白的雪花,如同无数轻盈的精灵,温柔地覆盖了这座刚刚经历过凛冬的城市。
物政室内,冰冷的空气仿佛被无声的暖流悄然驱散。
林疏月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晚。
那双总是藏着深邃寒潭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漾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融化的暖意。
脸颊上被苏晚指尖拂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而唇上那轻柔如羽的温热,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心跳声,在寂静的物证室里,聒噪得如同擂鼓。
苏……晚林疏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微颤。
苏晚没有回答。
她只是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鼻尖轻轻蹭了蹭林疏月的鼻尖。
这个带着点孩子气的亲昵动作,让林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活人的声音……苏晚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比如……心跳
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从林疏月的脸颊滑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覆在了林疏月左胸的位置。
隔着一层柔软的毛衣布料,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下下急促而有力的撞击。
砰咚、砰咚……
如同被困的小鹿,慌乱地撞击着胸腔。
林疏月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苏晚扣在她后颈的手温柔而坚定地阻止了。
或者……苏晚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林疏月微微张开的、还带着一丝水润光泽的唇上,眼神幽深了几分,……呼吸
她的气息再次靠近。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轻触。
苏晚的吻,带着一种探索般的耐心和不容抗拒的温柔,再次覆了上来。
不同于刚才的清浅,这个吻更深,更慢。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品味着世间最珍贵的琼浆。
林疏月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温柔彻底搅乱。
她被动地承受着,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在那奇异的、令人沉溺的暖意中,一点点软化下来。
紧绷的脊背悄然放松。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抖。
迟疑地、带着一丝生涩的回应,悄然开启。
唇齿间的气息温柔地交融。
物证室里冰冷洁净的空气,仿佛被这个绵长的吻点燃,无声地升温。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窗外,细雪无声,将世界温柔地包裹。
许久,苏晚才微微退开。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温热的气息交织在咫尺之间。
林疏月的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蜜桃,眼神迷蒙,带着一层水润的光泽,有些失焦地望着苏晚。
苏晚的眼底,那层坚冰早已消融殆尽,只剩下清亮如春水的温柔。
她看着林疏月这副从未有过的、带着懵懂诱惑的模样,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愉悦的轻笑。
指尖再次抚上林疏月滚烫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听到了吗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吻后的微哑,低沉而性感,活人的声音……比死人的低语,动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