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北境的百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能让好人替我们背锅!”
“没错!夏大娘说得对!”一个糙汉子跟着冲了上来。
他学着夏老婆子的样子,咬破手指,重重的按下了自己的血手印。
“周扒皮也抢走了我家半年的口粮!杀他!算我一个!!!”
“还有我!我爹就是被他手下打死的!这条命,我早就想跟他拼了!”
“算我一个!不能让林大人一个人担着!”
无数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们一个个咬破手指,在那份录状上按下了自己的血手印!
转瞬之间,那张薄薄的纸页上,便已经密密麻麻的满是红印!
星星点点,如同红梅落雪!
卫青峰望着眼前拥挤的人群,望着那满是红印的录状,一脸崇敬的望向林昭。
他们这些军士驻守边关,为国厮杀,不就是为了守护这群淳朴的百姓吗?!
林伯山躲到一旁,看着沸腾的人群,嘴唇哆嗦:“疯子!一群疯子!!!”
林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份录状收好,对着堂下黑压压的百姓深深一揖。
百姓们见状,也对着林昭深深一揖。
这千百年来王朝从未见过的奇景,今日却在北境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悄然生根发芽。
当夜。
县衙后堂。
灯火通明。
林昭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处理着永宁县积压的公务。
周显这头肥猪祸乱永宁县多年,如今他一死,整个县衙的摊子就都落到了林昭的肩上。
所谓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光杀人是不够的,杀完人后的琐碎小事,都需要林昭这个钦差来一一厘清。
“大人,这是从周显家中抄出的所有地契、账簿和金银。”
卫青峰带着手下拖着好几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脸上亢奋红润。
“大人!您是没看见!这姓周的可以说是肥的流油!”
“光是现银和金条,就足足有十万两!”
“再加上各种古玩字画,加起来怕是不下十五万两!”
打开的箱子里金光闪闪,动人心魄。
林昭却看都没看,便开口道:“将所有金银财物,一律充公,优先用于抚恤城中死难的百姓。”
“还有伤兵的救治。”
“剩下的,一部分作为后续赈灾之用,另一部分,拿出来招募青壮,重建永宁县的城防和民生。”
“对了!”林昭抬头看向卫青峰,“这招募青壮的事情由你亲自来做。”
“不要让不三不四的人混进去。”
“我不希望我离开永宁县后没多久,这县衙里面就又住进来一群尸位素餐的蛀虫。”
“是!”卫青峰领命,随后又有些迟疑的问道,“大人,那咱们还去雁门关吗?”
如今在永宁县站稳脚跟,又收拢了民心。
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有些吃不准了。
往日在战场上,他只需要想着如何杀敌就行。
但在这官场上,即便有林昭领路,他还是感觉自己如同在泥泞中一般,异常吃力。
林昭放下手中的毛笔,走到窗边,抬头看着那轮清冷的明月,开口道:“去,当然要去。”
“周显不过是一条小鱼。”
“真正的大鱼,还藏在后面的云州这个深潭里。”
“不管是那个韩章,还是他周显的亲大哥,我要去好好会一会,见识见识。”
“我倒是好奇,这北境,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糜烂不堪的样子的!”
“传令下去,休整一段时日,等到伤兵的伤养好,本官厘清永宁县里积压的事务后,就再次开拔。”
“目标,雁门关!”
“是!”卫青峰抱拳领命,一脸亢奋。
正当他打算退走时,林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被他放在桌角的那份录状,递到了卫青峰的手中。
“大人,您这是?”卫青峰疑惑的问道。
“八百里加急。”林昭声音平静,目光却刀般锐利,“将此物直送京城,亲手给予李德全李公公,再转呈陛下御览!”
“切记!不要经由通政司之手!”
“左相虽然势力受损,但在朝堂上余威依旧,通政司内必定有他的门生,要是被扣下来,可就不美了。”
卫青峰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旋即眼中又有些担忧:“大人,可这是您亲手斩杀的朝廷命官的证据啊!”
“虽说大人您是钦差,又有陛下的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但是左相一党若是借题发挥的话”
“无妨。”林昭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我要的就是他们借题发挥。”
“如果被压着不出声,朝堂百官,天下百姓又如何能知道北境已经糜烂至此?!”
“我将这份录状送去京城,为的就是要捅破这北境的天!”
林昭的一番话说得极为霸气。
他看向卫青峰,又叮嘱了一句:“除了送去供陛下查阅的原版外,再抄录几份,送到文宝斋,让吴敬加印。”
“我要让京城的百官,贩夫走卒,国子监学生,都知道北境这帮畜生的嘴脸!”
“知道北境百姓是生活在何等困苦之中!”
“末将遵命!”卫青峰被林昭的豪情感染,热血沸腾。
“对了,这是我写给你爹的信,一并送去吧,还有给平阳公主殿下的。”林昭开口。
卫青峰一愣,随后对着林昭挤眉弄眼起来。
“大人还真是,心思细腻啊”
“这两封信有什么问题吗?”林昭有点没看懂卫青峰的意思。
卫青峰顿时收敛起笑容,露出一个严肃的神情:“回大人!没有!”
“没有就行,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林昭挥了挥手。
卫青峰快步离去。
林昭坐回案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积压的事务太多,得熬夜苦战了啊。
三日后,京城。
一骑快马,人马俱疲,带着北境的风霜与血气,闯入了寂静的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