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骁大步流星的从后方赶了上来,重重的拍了拍林昭的肩膀。
“好小子!有种!比你爹当年还猛!”
“你当年当年第一次上朝也就是踹了秦汝贞一脚,你倒好,直接就一个巴掌上去了!”
“解气!解气的紧啊!”
卫骁话说到这里,声音压低,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担忧:“不过,你可要小心着点。”
“秦汝贞那老狐狸绝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他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势必要报复回来!你去往北境的路上,还需万般小心!”
“我已奏请陛下,让青峰这小子和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世叔放心,侄儿心中有数。”林昭微微一笑。
二人说罢,林昭的目光再次投向秦汝贞。
秦汝贞也缓缓转身,一老一少,就这样在这金銮殿外再度对视起来。
两个时辰前,秦汝贞还不把林昭放在眼里,只以为又是一颗挡路的石子。
两个时辰后,秦汝贞被这小小的石子绊的头破血流。
“林大人,好手段,好心计。”
望着走上前的林昭,秦汝贞沙哑着开口。
他那浑浊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林昭,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相爷谬赞了。”林昭淡然一笑,“不过是为民除害,分内之事而已。”
“为民除害?”秦汝贞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年轻人,赢的了一时,不代表你能赢一世。”
“你爹当年也是这般傲气,甚至要逼得老夫用女儿和你结下婚约,可现如今,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林昭闻言脸色骤冷,语气森寒:“我爹的死和你有关?!”
“林大人不要误会了,人各有命。”
“北境的天很冷,希望林大人的这身骨头,够硬。”
秦汝贞说罢,便不再去看林昭,拂袖而去。
林昭望着他苍老而又孤直的背影,眼神微凝。
老狐狸的威胁,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而父亲的死,也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林大人!”
“林大人,留步!”
秦汝贞一走,早就等着的百官们立刻就围拢上来,热络异常。
和先前朝会上的完全是判若两人。
尤其是那工部尚书,恨不得抓着林昭的手不松开,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几十年的知交好友。
林昭与众人一一拱手回应,不卑不亢。
就在他忙着应付百官的时候,消息已经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酒馆茶肆内,说书先生们已经绘声绘色的讲上了今日朝堂上的故事。
“话说那文匪林昭,手指笏板,对着当朝左相秦汝贞就是一个巴掌,打的左相是头晕目眩”
“什么文匪?我听那些个贪官污吏都喊林御史叫青衫阎罗!”
“青衫阎罗?好!这个名号好!”茶馆内的茶客一拍大腿,“对付那些贪官污吏,就得要阎王爷出手!”
“可不是嘛!你们是没看见今天早上朱雀大街那样子,啧啧啧,我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那场面!”
“害!别提了!我排了半天队,连个毛都没有买到!”
京城的大街小巷,处处都在议论着这位横空出世的林御史。
前几日还是人人喊打的“文匪”,今日便成了百姓口中为民除害的“青衫阎罗”。
舆论的反转之快,让无数人瞠目结舌。
英国公府。
“砰!”
名贵的汝窑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英国公魏渊捂着心口,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二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
他嘴巴里喃喃的念着这些数字,每念一遍,都觉得心口像是被剜掉一块肉,疼的直哆嗦。
英国公府百年来的积蓄,就这么没了,没了。
“爹!您消消气!消消气!钱没了,人还在就成!”
跪在一旁的魏迟慌忙起身,就要去搀扶英国公。
但换来的却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孽畜!还让老夫消气?!”魏渊一巴掌重重的抽在魏迟的脸上,没有丝毫留手。
“要不是你这个蠢货那日得罪了林昭!我英国公府今日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那可是二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
“你让老夫有何面目去见我魏家的列祖列宗?!”
“还有那杜修文!喜欢喝花酒!这下把他们杜家全栽进去了!还连累的老夫的女儿守寡!”
“混账!全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混账!”
英国公愤怒至极,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晕倒在地。
魏迟顿时慌了神,歇斯底里的喊道:“来人!来人啊!爹晕过去了!”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翠竹院。
蓬头垢面,一脸狼狈的林秀双目无神,呆呆的坐在角落,哪还有前几日喝花酒时候的那般傲气?
他被林昭抓着和杜修文还有张泽川关在一起。
后来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被带走,下了大狱。
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的被放了回来,如今早已经是六神无主。
就在此时,林伯山推开了翠竹院的大门,踉跄的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那张摇晃的木头板凳上,久久无言。
王氏和林秀、林默三人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惶恐。
“老爷,怎么样了?”王氏的声音都在发颤。
林伯山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家人。
“秀儿,默儿,爹……爹要去北境了。”
“什么?!”林默如遭雷击,“爹!你去北境后,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听着林默这毫无心肝的话,林伯山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眼神瞬间变得无比落寞。
自己养的好儿子,到了这生死关头,关心的竟不是为父的安危,而是自己的口腹之欲!
当真是作孽!
林伯山嘴唇颤抖,自嘲的一笑:“陛下……让爹做那小畜生的副使,随他去北境督办赈灾……”
“而你们……要留在这翠竹院里,替为父闭门思过。”
“老爷!那来年的春闱怎么办?!秀儿可是要考状元的!”王氏慌了神。
“春闱?状元?”
“秀儿和那杜修文那几个罪人人厮混在一起,到现在还能活着,便已是大幸了。”林伯山长叹一口气,“今科春闱……吏部已将其除名,终身不得录用。”
林秀如遭雷击,当即跪倒在地,双目彻底失去了神采,宛若泥塑。
寒窗苦读十余年,却在最后关头,功名之路被彻底斩断。
何等讽刺?
王氏看着仕途断绝的长子,又想到即将孤身远赴北境、生死未卜的丈夫,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地。
林伯山惨笑一声,眼中流下两行浊泪:“报应……都是报应啊……”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的正门,却是另一番景象。
自林昭的马车回府之后,前来拜访送礼的马车便络绎不绝,几乎将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各部官员、京中勋贵、富商巨贾送来的贺礼堆积如山,从承德堂一直摆到了院门口。
顺伯带着几个老仆,手忙脚乱地登记着礼单,脸上既是激动又是惶恐。
“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顺伯捧着厚厚一沓礼单,手都在抖。
林昭站在静安居的廊下,看着眼前这车水马龙的景象,眼神却平静如水。
所谓平步青云,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