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间不起眼的小茶馆内。
一个说书先生正坐在上首,摇头晃脑的说着《文匪林昭传》。
底下的客人们也饶有兴致的听着。
就在这时,来了一群浑身酒气,一看就是一夜春风的客人。
他们要了两杯茶坐下,听了两句后,顿时来了火气。
“讲的这是什么玩意?!”
“娘的!昨晚春风楼的故事那么有意思你不讲,讲这种破烂玩意?!”一个汉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水都洒出来不少。
那说书先生吓了一跳,连忙收声,不敢再说话。
茶馆的老板慌忙迎了上来:“这位爷,您别生气,咱有话好好说。”
“这春风楼咱都知道,京中头号青楼嘛!”
“但是具体发生了啥,咱这小茶馆,消息是真没爷灵通,还请爷指教一下?”
那汉子见茶馆老板颇为识趣,扬了扬头。
身旁的另一位汉子立刻绘声绘色的把昨晚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听得茶馆里的客人们是如痴如醉,就连茶水喝干了都忘了添。
那说书先生更是直接凑到了近前,生怕漏掉一个字。
“乖乖!这他娘的故事,是真精彩啊!”
“林御史和苏大家,啧啧啧,这一对不知道能听哭多少姑娘。”
“这琵琶行真有这么好?俺是听不出来,那大周漕运第一衰人录倒是绝的很!”
“你个憨货!山竹吃不了细糠的玩意!林御史分明就是借着写话本去骂那些贪官污吏!你还真当故事听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那茶馆老板凑近了问道:“爷,那林御史写的话本,哪里能买到?”
“咱瞅着有意思的很。”
“笨!你们说书先生先前的文匪林昭传里不是说了吗?!”
“林御史在朱雀大街有间文宝斋!还能在哪里买?!”
那汉子将醒酒茶一口喝干,白了一眼摊主,丢下几十文铜钱扬长而去。
老板和说书先生对视了一眼。
“我这就去买!这话本要是去晚了,怕是连根毛都捞不到!”
事实证明,茶馆老板说的是对的。
等说书先生气喘吁吁的赶到朱雀大街的时候,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明明还是清早,文宝斋门口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不少人手中高举着银票挥舞,拼命往前挤,一边挤一边大喊:“咱家黄老爷说了!五十两银子!买五本!”
“滚开!这点银子也想买话本?!我家老爷是翰林院编修,出八两银子!出八两银子一本!”
“八两算个屁!我家公子说了,谁能帮他买到一本《衰人录》,赏银百两!”
文宝斋门口,场面彻底失控。
公输砚带着几个伙计,死死的将门堵住,才没让疯狂的而那群冲进去。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一样的脸上,此时也罕见的出现了一丝错愕。
东家先前让他连夜印刷一千本,他还觉得是不是太赶了,印刷的太多了。
现在看来,这一千本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后院,活字印刷的工坊内,鲁城和两个铁匠挥汗如雨。
“快!再快些!油墨不够了,去库房里取!”
“外面还要多少份?”
“不清楚,起码几千份是有的!”
“快点快点!动作快点!”
威远将军府,一处戒备森严的私牢内。
这里原先是卫骁拷问那些北境蛮子间谍的地方。
墙壁上还残留有不少暗黑色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王麻子被绑在刑架上,一脸绝望的看着面前的几人。
林昭,卫青峰,还有卫骁这个威远将军,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卫青峰面无表情。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沉船是意外,是天灾!”王麻子依旧嘴硬。
“天灾?”坐在一旁阴影里的林昭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王麻子浑身一颤。
“什么天灾,能让你在一年沉船六七次?”
“怎么?你王麻子是命里和这通州段犯冲是吗?”
王麻子脸色一白,眼神躲闪,不敢再和林昭对视。
“哼!和他多说这些有什么用!”
卫青峰脸色一冷,拿起一旁放在火盆里烤的通红的烙铁,直接浸入水中。
顿时,刺啦一声响起。
白色的蒸汽缓缓飘起。
王麻子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两腿不住的打颤。
“说,还是不说?!”
“我的耐心有限!”
王麻子疯狂的挣扎起来,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烙铁,眼睛瞪得溜圆。
他使劲想要摆脱拷在身上的锁链,但威远将军府的手艺,又岂是他能够撼动的。
终于,烙铁靠到了他的胸前。
卫青峰慢条斯理的解开王麻子的衣服,轻笑一声,就将手中的烙铁举起。
“不要!不要!!!”
王麻子惊恐的尖叫起来。
正当他绝望的闭上双眼,以为自己要被上刑时。
等待许久的疼痛却没有如期到来。
他睁开眼,看见林昭的手搭在卫青峰的腕上。
“最后一次机会。”
“你的命,和你全家的命,现在都在你自己手里。”
林昭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发出来的。
王麻子最终还是没有扛住,他崩溃的大吼大叫起来:“我说!我说!”
“放过我!放我的家人”
“是度支司的杜延郎中!求大人饶过我这一次!求求大人了!”
腥臊的味道传出,卫青峰循着味道望去,原来是王麻子这厮吓尿了。
“为什么不让我对他动刑,这畜生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出了地牢后,卫青峰很是不理解。
“用私刑固然可以,但得到明天大朝会之后。”
“王麻子是要带上朝的,你要是给他弄得半死不活的,他的话的效力就会大减。”
“到时候对我们很不利。”
林昭回头看了眼地牢。
“我们要和左相斗,就必须做到最好。”
“贤侄说的不错。”
“朝堂之上,如履薄冰,不比在北境杀蛮子。”
“青峰你多学学,老夫就担心你莽撞的这点。”卫骁立在一旁,敲打了卫青峰两句。
另一边,左相府内。
秦汝贞静静的听着管家的汇报,面色古井无波。
“相爷,全乱了……全乱了……”管家面无人色,声音都在发颤,“那本《衰人录》,现在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连三岁的孩童,都在唱那个王麻子的童谣!”
“国子监那边,先前联络好的监生们也有躁动的情况!”
“明天的大朝会联名上书恐怕不好办了!”
“英国公府……英国公府也被一群文人堵了门,说是要替林御史讨个公道……”
秦汝贞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他和儿子秦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