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某种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猛地钻进苏晚意的鼻腔,粗暴地将她混沌的意识撕扯开来。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蜂鸣,像是敲在朽木上的丧钟,每一次滴声都让她脆弱的神经绷紧一分。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努力,都牵扯起太阳穴一阵尖锐的刺痛。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惨白,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晕染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斑。
这是……医院
一个认知碎片艰难地浮上意识表层。对了,她病了,病了很久。身体像是一具被蛀空的朽木,日渐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灼痛和铁锈般的腥甜。医生们用怜悯而公式化的语气宣判过:晚期,扩散,时日无多。
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一个熟悉得刻入骨髓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捏出来的、甜腻到发慌的温柔,像裹着蜜糖的毒针,猝不及防地刺进苏晚意的耳膜。是林薇白。
苏晚意拼尽全身力气,终于掀开了一条眼缝。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视野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剧烈晃动。两张脸孔凑近了,悬在她病床的上方,轮廓在泪光中扭曲变形。
林薇白那张精心保养、此刻带着虚伪担忧的脸,还有……沈哲。她名义上的丈夫。他微微俯身,那张曾经令她心动、如今只觉无比陌生的英俊面孔上,神情复杂,有痛苦,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解脱
晚意,沈哲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枯瘦如柴的手背,指尖却在半空中蜷缩了一下,最终落在冰凉的床沿,你……太痛苦了。医生说……这样下去也是折磨。
苏晚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四肢百骸。他们要干什么
我们……林薇白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哽咽的哭腔,完美地掩饰着底下迫不及待的兴奋,我们也是不忍心看你再受罪了,晚意。你……安心地走吧。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挡住了沈哲可能存在的最后一丝犹豫,目光紧紧锁住沈哲,带着无声的催促。
沈哲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死水般的灰暗。他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越过苏晚意剧烈起伏的胸口,伸向床头那根连接着她口鼻的、维系着最后一点氧气的透明软管。
对不起……他的嘴唇嗫嚅着,吐出破碎的气音,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给自己最后的开脱。
苏晚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她想尖叫,想挣扎,想撕碎眼前这两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可她的身体早已背叛了她,像一滩沉重的烂泥,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绝望地瞪着沈哲的手。
那修长、曾经温柔抚摸过她脸颊的手指,此刻却带着地狱的寒意,无比精准地,捏住了那根细细的氧气管。
然后,用力一拔!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苏晚意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响!是氧气被强行切断时,接口处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泄气声。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窒息感如同黑色海啸,瞬间将她整个淹没!
肺部像是被瞬间抽成了真空,每一个肺泡都在绝望地尖叫、塌陷。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扼紧,发出濒死的嗬…嗬…声。视野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急速下坠。最后印入她彻底涣散瞳孔的,是林薇白脸上那再也无法掩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而得意的笑容,以及沈哲骤然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她的、写满心虚和懦弱的侧影。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被最信任的两个人联手谋杀!那缠绵病榻、痛不欲生的日日夜夜……难道不是他们蓄谋已久的慢性投毒!
如果……如果能重来……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点意识。
……
……晚意
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穿透了厚重的死亡帷幕,轻柔地落在苏晚意的耳畔。
眼皮沉重,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沉重。她猛地睁开眼!
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没有心电监护仪催命的蜂鸣,没有冰冷的病床束缚。取而代之的,是柔和得近乎梦幻的暖黄色水晶吊灯光芒,轻柔地洒满整个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餐厅特有的、混合着香槟、鲜花和昂贵香水的馥郁芬芳。悠扬舒缓的小提琴曲如同流水般在耳畔徜徉。
她正端坐在一张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点缀着娇艳欲滴红玫瑰的餐桌旁。对面,是沈哲。
不是病床上那个眼神灰暗、神情懦弱的男人。此刻的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深情和……一丝志在必得的紧张。他微微倾身,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则伸向桌下。
周围的喧嚣——刀叉轻碰瓷盘的清脆声响、低语交谈的嗡嗡声、侍应生皮鞋踩在地毯上的轻微摩擦声——潮水般涌来,真实得让她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
苏晚意下意识地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剪裁优雅的香槟色长裙,勾勒出她年轻而富有生机的身体曲线。露出的手臂皮肤细腻光滑,透着健康的色泽,没有一丝病态的苍白和针孔的淤青。放在膝上的双手,纤细有力,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淡淡的珠光色。
这是……她的身体。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属于二十五岁苏晚意的身体!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下意识地扶住冰凉的桌面,指尖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她确认了这不是濒死的幻觉。目光扫过餐厅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城市璀璨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浑身血液瞬间沸腾的答案——
她回来了!
回到了三年前,沈哲向她求婚的那个晚上!
……晚意沈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更明显的疑惑,似乎被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失神的样子吓到了,你……不舒服吗
苏晚意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射向沈哲那张写满深情的脸。这张脸,刚刚还在病床前,用那双虚伪的手,拔掉了她的氧气管!这张脸,和林薇白那张毒蛇般的笑脸,在她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牢牢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恨意如同失控的野火,在她四肢百骸疯狂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她想立刻掀翻这张铺满玫瑰的桌子,将滚烫的咖啡泼到他脸上,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她想尖叫着质问,质问那场漫长的、将她折磨致死的癌症,是不是他和林薇白精心策划的谋杀!
汹涌的情绪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她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抑住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不能!现在绝对不能!
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点。沈氏集团的内部斗争正进入白热化,沈哲急于寻求她父亲苏氏集团的全力支持,稳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这场精心准备的求婚,与其说是爱意,不如说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益捆绑!
如果她现在撕破脸,打草惊蛇,不仅无法报仇,反而会立刻将自己置于险境。沈哲和林薇白,一个是她即将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一个是她情同姐妹的闺蜜,他们编织的谎言和关系网根深蒂固。愤怒的指控只会被当成无法接受求婚的失态,甚至会被他们反咬一口,污蔑她精神失常!
复仇……需要绝对的冷静,需要藏在最甜美的笑容背后,需要像他们一样,耐心地、一点点地……下毒!
苏晚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餐厅里芬芳的空气此刻却带着剧毒的甜腻。她强迫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平复下来,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紧握的拳头,感受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印痕带来的痛楚。
这痛楚,是活着的证明,更是仇恨的烙印!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所有的惊愕、愤怒、绝望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后强行平静的海面。她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却足以迷惑眼前猎物的弧度。眼底翻涌的滔天恨意被强行冰封,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没事。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沙哑磁性,像是久未开口的琴弦被轻轻拨动,只是……太突然了。她微微垂下眼睫,恰到好处地掩饰住眸底深处那冰冷的、审视猎物的寒光。
沈哲紧绷的神情瞬间松懈下来,眼中重新燃起志在必得的火焰,甚至带上了一丝胜利者的得意。他显然将她的失态理解成了惊喜过度的反应。
晚意,沈哲的声音更加温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那只藏在桌下的手终于拿了出来。一枚切割完美、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火彩的硕大钻戒,静静地躺在他打开的丝绒戒指盒里,像一颗冰冷的、等待吞噬她的星辰。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意,也代表我对我们未来的承诺。
他拿起那枚戒指,身体离开座位,单膝跪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动作优雅标准得如同排练过千百遍。他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意,深情款款:苏晚意,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给你幸福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邻桌的客人投来或艳羡或祝福的目光,小提琴的旋律似乎也变得更加缠绵悱恻。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精心编织的梦境。
苏晚意低垂着眼,目光落在那枚璀璨得刺眼的钻戒上。钻石的光芒冰冷,折射出沈哲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和算计。一生一世照顾幸福呵……多么讽刺的台词!她眼前瞬间闪过病床上那根被无情拔掉的氧气管,闪过林薇白那张淬毒的笑脸。
照顾她一生一世是照顾她顺利地被慢性毒药折磨致死吧给她幸福是把她送进地狱的幸福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让那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意泄露分毫。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的沉默,都让单膝跪地的沈哲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终于,苏晚意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那只手,纤细,白皙,健康,带着微微的颤抖——看在沈哲眼里,自然是激动所致。
她的目光,终于从钻戒上移开,落在了沈哲那张深情款款的脸上。四目相对。
沈哲眼中的志得意满几乎要溢出来。
苏晚意嘴角的弧度,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加深了。那不再是一个羞涩或感动的笑容,而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宣告,像淬毒的刀锋在黑暗中悄然出鞘。
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清晰地落入沈哲和周围竖起耳朵的观众耳中:
我、愿、意。
这三个字,像三颗冰珠,砸在沈哲狂喜的心上,却让他毫无所觉。他脸上瞬间绽开巨大的、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
太好了!晚意!太好了!他急切地、带着一丝颤抖(这次是真的激动)地,将那颗冰冷璀璨的钻石,郑重其事地套在了苏晚意左手的无名指上。
金属的冰凉触感瞬间缠绕上她的手指,像一条无形的毒蛇,宣告着契约的达成。钻石沉甸甸的,压在她的指根,也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
苏晚意看着手指上那枚象征着幸福承诺的钻戒,感受着它的冰冷和沉重。周围的掌声和祝福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餐厅某个靠窗的角落。那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是被这边的动静惊扰,匆匆离去。
林薇白。
那身影消失得很快,但苏晚意绝不会认错。那身特意挑选的、低调却显身材的米白色套装,那精心打理的、在灯光下泛着柔顺光泽的长发背影。她果然在。像一条躲在暗处窥伺的毒蛇,亲耳确认着她苏晚意是如何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踏入她和沈哲联手为她准备的死亡陷阱。
苏晚意的心底,那被冰封的恨意,无声地沸腾了一下,随即化为更加刺骨的寒意。很好,都到齐了。
她收回目光,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带着些许羞涩、无限幸福的完美面具,任由沈哲激动地拥抱着她,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虚伪心脏的跳动。
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她戴着钻戒的左手,指尖极其轻微地、一下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外侧。那节奏,冰冷而规律,像在无声地计数。
计数着……复仇的开端。
华丽的订婚宴喧嚣落幕,仿佛一场盛大而虚妄的梦境。回到那套曾承载过无数甜蜜记忆、如今却只让她感到彻骨寒冷的婚房,苏晚意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疲惫。
沈哲带着志得意满的微醺,习惯性地想要亲昵,却被她不动声色地以太累了,想早点休息挡了回去。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巨大的成功喜悦压过,只敷衍地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脚步虚浮地走向书房——那里,想必有迫不及待要分享胜利的电话等着他。
沉重的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苏晚意最后一丝伪装的力气。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奢华柔软的地毯此刻也失去了温度。她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着冰冷刺目的光,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她猛地用力,粗暴地将戒指褪了下来,仿佛上面沾染着致命的病菌。戒指滚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重生后的第一关,她戴着面具闯过来了。接下来呢愤怒和恨意是燃料,但无法指引方向。她需要证据,需要了解敌人,需要知道那场致命的癌症是如何被悄无声息地种进她健康的身体里!
前世浑浑噩噩,被所谓的爱情和友情蒙蔽了双眼。沈哲和林薇白,在她眼皮底下编织了一张怎样精密的毒网毒药是什么来源在哪里谁经手如何投递他们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推手
无数个疑问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撕开这黑暗帷幕的锋利爪牙。
苏晚意撑着冰冷的门板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书房。那是沈哲的地盘,里面存放着他不少公事公办的文件。她需要信息,任何可能的信息!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属于沈哲的气息让她生理性地作呕。她强忍着,目光快速扫过巨大的红木书桌、嵌入墙壁的顶天立地书柜。大部分文件都锁在抽屉或柜子里。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书桌一角那个半开的文件架上。
最上面是一份不起眼的蓝色文件夹,标签上打印着几个小字:私人事务
-
宋。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前世,在她缠绵病榻的最后几个月,似乎听沈哲和林薇白在病房外压低声音争执时,提起过这个名字,语气带着烦躁和……一丝忌惮当时她意识昏沉,只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人。
苏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快步上前,手指有些颤抖地抽出了那份文件夹。
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片,像是一份服务确认单的复印件。抬头印着一个极其简单的LOGO:一个抽象的、线条冷硬的鹰眼图案。下方是一行小字:锐眼信息咨询事务所。服务项目一栏简单地写着:目标人物背景初步筛查。服务对象的名字赫然是:苏晚意!
服务时间……正是三个月前!
苏晚意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三个月前,正是沈哲开始对她展开猛烈追求攻势、让她彻底沦陷的时间点!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在暗中调查她了!这份筛查报告的内容是什么她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性格弱点……都成了他制定猎捕计划的依据
纸片的最后,潦草地签着一个名字:宋启明。名字下方,附着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
宋启明!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混乱的记忆中激起了一圈涟漪。她想起来了!在她病入膏肓、意识模糊的时候,林薇白似乎曾假惺惺地在她床边抱怨过:……那个叫宋启明的私家侦探真是烦人,还在打听你的事……不过哲哥都处理好了,你放心养病……
处理好了怎么处理的!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苏晚意。这个宋启明,不仅调查过她,似乎在她生病后,还在继续追查然后……就被处理了
他很可能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掌握着沈哲和林薇白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苏晚意的手指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宋启明……这个名字,这个电话号码,是她重生后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也可能是第一道催命符!
她需要立刻找到他!赶在沈哲和林薇白再次处理掉这个可能的知情人之前!
苏晚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丝毫犹豫,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沈哲不知道的备用手机。这款手机经过特殊加密处理,是她父亲当年出于安全考虑硬塞给她的,一直被她丢在角落吃灰,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她盯着纸片上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用力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无人接听。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冰冷的绝望感开始蔓延。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
喂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疲惫和浓浓戒备的男声,猝然在听筒那端响起。那声音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又像是受了伤,气息有些不稳。
苏晚意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迅速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宋启明先生我是苏晚意。关于你三个月前为我做的那份背景筛查,我有些细节想当面确认。你现在方便吗她刻意强调了为我做和细节,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对调查内容有疑问的普通客户。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传来。这沉默让苏晚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紧绷感,像是绷紧的弓弦:苏小姐呵……真是稀客。现在他似乎在判断着什么,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浓浓的警惕,你确定……只是问细节
非常确定。苏晚意斩钉截铁,语气尽量显得公事公办,报酬方面,我们可以面谈。我需要尽快见到你。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宋启明报出了一个地址。那是一个位于城市边缘、混杂着老工业区和廉价出租屋的混乱区域,一个叫夜归人的破旧小酒吧。时间是,一小时后。
一个人来。他最后冷冷地丢下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
苏晚意握着手机,掌心一片冰凉湿滑,全是冷汗。
成了!
但宋启明那极度不正常的戒备和沙哑的声音,像警钟一样在她脑中轰鸣。他一定遭遇了什么!那个地址……夜归人酒吧,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危险,像浓重的阴影,笼罩在那个约定地点上空。
可她没有选择。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线索,是她窥探前世死亡真相、向那对狗男女复仇的第一道门!
苏晚意迅速行动起来。她换下昂贵的礼服,穿上最不起眼的深色连帽衫和牛仔裤,将长发扎成最简单的马尾,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她从自己上锁的首饰盒最底层,摸出一小瓶防狼喷雾——这是她大学时防身用的,几乎忘了它的存在。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罐体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她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这栋华丽的囚笼,融入城市冰冷的夜色。
一个小时后。
夜归人酒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俗艳而刺眼的粉紫色光芒,在污浊的空气里投射出暧昧不明的光晕。酒吧的门脸狭窄破旧,油腻腻的玻璃门半开着,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廉价电子音乐和男男女女放纵的喧哗声,混合着劣质酒精、汗液和呕吐物发酵的酸臭气味,扑面而来。
苏晚意站在街对面昏暗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她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忽略掉胃里的翻腾和四肢百骸叫嚣着的危险警报。
线索就在里面。真相的碎片,可能就在那个伤痕累累、满怀戒备的私家侦探手中。
她将鸭舌帽的帽檐又压低了几分,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决绝光芒的眼睛。她最后确认了一下口袋里的防狼喷雾,然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朝着那扇散发着堕落与危险气息的门,迈出了脚步。
夜归人酒吧内部的光线昏暗得如同蒙上了一层油腻的污垢。空气粘稠滞重,劣质香烟、廉价香水、汗馊味和酒精挥发后的酸腐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像一只疯狂的巨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鼓点敲打在耳膜上,连同心脏都跟着不规律地狂跳。
苏晚意压低了帽檐,口罩下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她像一尾误入污水池的鱼,在拥挤扭动的人影间艰难穿行。舞池里群魔乱舞,吧台边醉眼迷离的男女勾肩搭背,角落里更是充斥着不堪入目的低语和暧昧的肢体纠缠。每一道无意扫过的目光都让她神经紧绷,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着这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宋启明给的指示是最里面,靠墙,角落卡座。她避开一个踉跄撞来的醉汉,目光锐利地扫过酒吧深处。光线在那里几乎被吞噬殆尽,只有墙角一盏坏掉的应急灯,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微弱而诡异的红光。
找到了。
那个卡座像被刻意遗忘在喧嚣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皱巴巴黑色夹克的男人蜷缩在破旧的沙发深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低着头,一只手似乎紧紧按在肋下,肩膀微微塌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受伤野兽般的疲惫和高度戒备。
苏晚意的心沉了沉。宋启明的状态,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快步走了过去。
她在他对面的硬邦邦塑料椅坐下,动作尽量自然。宋启明猛地抬起头,动作牵扯到伤处,他闷哼一声,眉头死死拧紧。应急灯的红光恰好扫过他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警惕和……一丝绝望嘴角和额角带着明显的、未完全消退的淤青,脸颊上甚至有一道结了痂的划痕。这张脸,写满了近期的折磨。
宋启明先生苏晚意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宋启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试图穿透她的帽檐和口罩。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嘲讽:苏晚意呵,沈家大少爷的未婚妻,深更半夜跑到这种地方来见我沈哲派你来的他身体微微前倾,按在肋下的手似乎握紧了什么东西,袖口隐约露出一小截金属冷光。
苏晚意的心脏骤然一缩。他果然遭遇了暴力!而且,直接点出了沈哲!这印证了她最坏的猜测。
不,和他无关。苏晚意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同时迅速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的脸。她需要让对方看到她的诚意,也需要让对方看清她眼中此刻无法伪装的、属于前世的恨意。恰恰相反,宋先生,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怀疑他,怀疑他和林薇白,想要我的命!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宋启明死水般的眼神里激起了一丝剧烈的涟漪。他眼中的嘲讽瞬间冻结,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覆盖。你…你说什么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身体绷得更紧。
我说,我怀疑沈哲和林薇白在对我进行慢性投毒!苏晚意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三个月前你调查过我,之后呢你是不是还在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脸上的伤痕和按着肋下的手。
宋启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神剧烈地变幻着。震惊、愤怒、恐惧、一丝被点破隐秘的狼狈……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狠厉。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牵扯得肋下剧痛,额角渗出冷汗,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慢性投毒……他喃喃重复,像是确认,又像是终于找到了某种线索的串联点。他死死盯着苏晚意,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作伪的痕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苏小姐这可不是过家家!
我知道!苏晚意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尖锐,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像个疯子!但我有我的理由!宋先生,我需要证据!任何能证明他们罪行的证据!我亲眼看到过一些东西,我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对你下手
酒吧震耳的音乐成了他们之间最好的掩护。宋启明急促地喘息着,脸上的挣扎清晰可见。他显然掌握着重要的信息,但这信息也像烫手山芋,随时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他看看苏晚意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肋下的伤处,眼神最终变得凶狠而决绝。
妈的!他低骂一声,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不再看苏晚意,而是极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喧嚣混乱的人群,身体微微侧倾,挡住可能的视线,那只一直按在肋下的手终于拿了出来。他动作飞快地从夹克内袋里摸出一个用黑色电工胶布缠了好几圈、看起来极其廉价的小型录音笔。
拿着!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飞快地将那支粘腻冰冷的录音笔塞进苏晚意的手里,动作快得像做贼。这里面……有东西!是我……最后一次跟踪林薇白时录下的……就在西郊那个废弃的北化实验室附近!具体位置……我写在胶布底下了!快走!离开这儿!马上!
他话音刚落,酒吧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骚动!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胳膊上纹着狰狞刺青、眼神凶狠的彪形大汉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昏暗的酒吧里扫视!他们似乎在找人,目标明确地朝着酒吧深处、光线最暗的区域而来!
宋启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绝望的惊恐。操!是他们!快走!!!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猛地将苏晚意往卡座外狠狠一推,同时自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肋下的剧痛动作一滞。
苏晚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瞬间明白了——宋启明被跟踪了!或者,对方一直就知道他会来这里!她甚至来不及看那录音笔一眼,将它死死攥在手心,冰冷坚硬的触感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她猛地压低身体,借着混乱人群的掩护,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朝着与那几个大汉相反方向的、通往酒吧后厨区域的狭窄通道冲去!
站住!一声粗粝的暴喝在她身后炸响!伴随着桌椅被粗暴撞翻的巨响和女人的尖叫声!
苏晚意头也不敢回,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到极致!狭窄的通道弥漫着食物腐烂和油脂凝结的恶臭,脚下是粘腻湿滑的地面。她跌跌撞撞,几乎摔倒,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向前狂奔!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怒骂声越来越近,如同索命的鼓点!
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油腻腻的铁门,上面挂着一个歪斜的安全出口牌子。苏晚意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铁门!
哐当——!
刺骨的夜风裹挟着城市边缘特有的垃圾腐臭味和工业尘埃,猛地灌了她满口满鼻!外面是一条堆满垃圾箱、污水横流的漆黑后巷!狭窄,肮脏,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左右两边都被高耸的、布满涂鸦的墙壁封死,只有前方巷口隐约透出一点远处路灯的昏黄光芒。
她毫不犹豫地冲向那点微光!那是唯一的生路!
身后的铁门被再次粗暴撞开!沉重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咒骂紧追而至!
臭娘们!把东西交出来!一个壮汉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苏晚意拼尽全力奔跑,肺部火烧火燎,心脏几乎要炸开!她能感觉到身后的恶风,那粗重的喘息仿佛就喷在她的后颈!巷口的光越来越近,却又显得如此遥远!
就在她几乎要冲出巷口,看到外面稍显宽阔的马路时——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骨节分明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毫无预兆地从巷口旁边更深邃的阴影里闪电般伸出!精准、冷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狠狠攥住了她狂奔中扬起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瞬间扼杀了她所有的前冲之势,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呃啊!苏晚意痛呼出声,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猛地拽离了奔向光明的方向,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狠狠撞进一片冰冷坚硬的胸膛!
一股极其冷冽、混合着高级烟草和雪松木气息的男性味道瞬间将她包裹。这气息强大、霸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与这肮脏后巷格格不入。
苏晚意惊骇欲绝地抬头!
巷口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异常高大挺拔的男性轮廓。他穿着剪裁精良、一丝不苟的黑色长大衣,几乎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和紧抿着的、弧度薄凉的唇。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一道目光,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她因惊恐和疼痛而扭曲的脸上。
不是追她的那些混混!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更加强大、更加危险的存在!
苏晚意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前有狼,后有虎!她绝望地挣扎,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然而,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大手纹丝不动,如同最坚硬的镣铐。同时,一个低沉、磁性、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在她头顶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跑得挺快。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
东西呢
那声音紧接着问,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衣服,落在了她紧攥着录音笔的那只手上。
苏晚意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惊骇到失声的瞬间,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也终于追到了巷口!他们看到苏晚意被一个神秘的黑衣男人截住,也是一愣,随即凶相毕露地围了上来。
妈的!还有个截胡的小子,识相点把那娘们和东西交出来!为首的刀疤脸壮汉恶狠狠地盯着黑衣男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狭窄肮脏的后巷,瞬间被三方对峙的紧张杀机填满。污水在脚下无声流淌,腐烂垃圾的气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来自宋启明)和黑衣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窒息的氛围。
苏晚意被牢牢禁锢在黑衣男人冰冷的怀抱和墙壁之间,手腕剧痛,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前有陌生强敌,后有索命恶徒,如同坠入绝境陷阱的困兽。
黑衣男人似乎完全没把身后那几个叫嚣的打手放在眼里。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帽檐下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牢牢锁着苏晚意惨白的脸。他的另一只手,那只同样戴着黑手套的手,缓缓抬起,目标明确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伸向苏晚意紧攥着录音笔的拳头。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却像淬毒的冰锥,再次精准地刺入苏晚意紧绷的神经:
录音笔,给我。
冰冷的手套触感紧贴着手腕的皮肤,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掌控。陆沉洲低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苏晚意紧绷的神经。
录音笔,给我。
身后,那几个纹身打手的怒骂和逼近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刀疤脸壮汉的威胁更是赤裸裸:小子,听见没把那娘们和东西交出来!不然连你一块废了!
狭窄肮脏的后巷,污水横流,空气粘稠污浊。苏晚意被夹在陆沉洲冰冷坚硬的胸膛和身后冰冷粗糙的墙壁之间,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前有深不可测的强敌,后有索命的恶徒,绝望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陆沉洲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松开钳制苏晚意的手腕,仿佛她只是他顺手捕获的一件物品。他只是微微侧过身,帽檐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黑暗中掠食者的瞳孔,冰冷地扫向那几个堵在巷口、气势汹汹的打手。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仿佛看到的不是凶徒,而是几只聒噪的苍蝇。
滚。一个字,低沉,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源自绝对力量碾压的威压。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刀疤脸壮汉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上的横肉扭曲,狰狞地咆哮起来:操!给脸不要脸!给我上!弄死他!
吼声落下的瞬间,两个离得最近的打手如同猛兽般扑了上来!拳头带着风声,直捣陆沉洲的侧脸和肋下!动作狠辣,显然是亡命之徒的打法。
苏晚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闭眼。她甚至能感觉到拳头带起的劲风扫过她的发梢。
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和惨叫并未发生。
陆沉洲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苏晚意的视觉捕捉能力,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色残影。他甚至连钳制她的那只手都没有松开!身体只是极其细微地一侧、一拧,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计算过角度。
砰!咔嚓!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第一个扑上来的打手,那记凶狠的直拳擦着陆沉洲的衣角落空,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侧面撞中,庞大的身躯离地而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狠狠砸在对面布满涂鸦的墙壁上!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瘫软下去,生死不知。
第二个打手的拳头则被陆沉洲闪电般探出的另一只手精准地扣住了手腕。那动作看似随意,却如同铁钳锁死!陆沉洲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腕猛地一拧一折!
啊——!!!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划破后巷的喧嚣!那打手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带得双脚离地,如同破麻袋般被陆沉洲单手抡起,狠狠砸向巷口冲来的第三个打手!
轰隆!
两人撞成一团,滚倒在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电光火石之间,三个凶悍的打手已全部倒地!
陆沉洲站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丝。黑色的长大衣在昏暗的光线下纹丝不动,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出手只是拂去了几点灰尘。他缓缓收回那只刚刚拧断人手臂的手,重新垂在身侧,姿态依旧从容得可怕。
巷口只剩下那个刀疤脸壮汉,他脸上的凶狠早已被极致的惊恐取代,瞳孔剧烈收缩,看着陆沉洲的眼神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握着的一根甩棍哐当一声掉在污水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陆沉洲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依旧是那平静到令人胆寒的眼神。
刀疤脸壮汉瞬间崩溃,怪叫一声,连地上生死不知的同伴都顾不上,连滚爬爬地转身就逃,身影狼狈地消失在巷口昏黄的光晕之外。
死寂。
后巷只剩下污水滴落的滴答声,以及地上三个打手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刺鼻的血腥味和垃圾腐臭味混合在一起,更加浓烈。
苏晚意被眼前这血腥、高效、冷酷到极致的场面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手腕上的剧痛,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恐惧,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对眼前男人力量的绝对认知——这绝非沈哲那种层面能够触及的力量!他比那些打手危险百倍、千倍!
陆沉洲似乎对眼前的战果毫无感觉。他缓缓转回头,帽檐下的目光重新锁定了苏晚意惨白的脸。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依旧牢牢攥着她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现在,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低沉,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冰冷的目光落在她那只紧握成拳、死死护着录音笔的手上,东西。
苏晚意猛地回神,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让她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然而,手腕上传来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不……她喉咙干涩,声音嘶哑破碎,这是我的……证据……我……
证据陆沉洲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弧度。他微微俯身,靠近她,那股混合着雪松木与高级烟草的冷冽气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苏晚意,你所谓的证据,在你手里活不过三天。沈哲和林薇白能拔掉你的氧气管一次,就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第二次。
他的话像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伪装。苏晚意浑身一颤,前世的窒息感和冰冷绝望再次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给我。陆沉洲重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或者,你想现在就尝尝窒息的滋味
他另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指带着死亡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扼上她脆弱的脖颈。
死亡的威胁如此清晰、如此近距离地降临!苏晚意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看着陆沉洲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的眼睛,明白他绝非虚言恫吓。这个男人,比沈哲和林薇白更加直接,更加冷酷,也更加……强大。
抵抗是徒劳的。在这压倒性的力量和意志面前,她的挣扎如同螳臂当车。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苏晚意紧咬的下唇渗出血丝,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那只紧握着录音笔的手不再颤抖。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指。
那支缠着黑色电工胶布、沾满了她冷汗的廉价录音笔,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脆弱。
陆沉洲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他那只抬起的手改变了方向,精准地捻起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如同拈起一粒尘埃。他甚至没有多看苏晚意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传递物品的工具。
他直起身,稍稍拉开了距离。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稍减退,但冰冷的掌控感依旧如影随形。他低头,动作从容地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指,仔细地、一层层地剥开录音笔上缠绕的黑色电工胶布。胶布底下,果然粘着一小片撕下来的纸片,上面是宋启明潦草写下的地址:西郊北化路,废弃实验室,3号原料仓库。
陆沉洲的目光在那地址上停留了一瞬,眼底似乎有冰冷的寒芒一闪而过。随即,他熟练地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将音量调至最低,凑近耳边。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一段模糊但足以分辨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讨好和谄媚的男声(药剂师):……林小姐,您放心,这次改良过的配方,绝对更稳定,更不易察觉……就是代谢时间稍微长了点,初期反应也……也更像重感冒……
【林薇白冰冷而刻薄的女声,带着一丝不耐烦:……少废话!效果呢多久能让她彻底垮掉哲哥那边等不了太久!苏家那老东西身体也不行了,必须在她爹咽气之前让她‘病入膏肓’,名正言顺地接手!……钱不会少你的,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男声(惶恐):是是是……按剂量和频率,最多……最多一年半,保证……保证神仙难救!就是……就是这后期的护理和掩盖……
【林薇白(冷笑):护理呵……等她真躺床上动不了的时候,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找个由头转到私人疗养院,‘病情恶化’不是顺理成章……行了,东西放下,滚吧!记住,再敢联系我,小心你的狗命!
【脚步声远去……然后是林薇白似乎对着电话低语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得意:……哲哥,都搞定了,那蠢女人还沉浸在‘幸福’里呢……放心,她爹那边我也安排了‘惊喜’……苏家,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陆沉洲静静地听着,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苏晚意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气息,在听到林薇白声音的瞬间,骤然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刺骨,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那是一种深沉的、压抑到极致的……杀意。
苏晚意的心沉到了谷底。虽然录音内容印证了她前世最可怕的猜想——慢性投毒,谋夺家产,甚至连她父亲都不放过!但此刻,这唯一的证据落入了这个更加危险的男人手中。她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做毁掉证据还是……用它来要挟她
她看着陆沉洲收起录音笔,连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片,一起放进了大衣内侧的口袋。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然后,他终于再次抬眸,看向苏晚意。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恐惧和伪装。
慢性投毒……拔氧气管……陆沉洲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苏晚意,你的仇人,手法倒是很娴熟。
苏晚意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寒潭。
陆沉洲微微倾身,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再次逼近。他冰冷的视线紧紧锁住苏晚意惊疑不定的眼睛,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有没有兴趣知道,三年前,我母亲的氧气管……是被谁拔掉的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苏晚意脑中炸开!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三年前……陆沉洲的母亲……氧气管!
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看着陆沉洲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滔天恨意的寒冰,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沈……沈哲!林薇白!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陆沉洲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也残酷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仇恨和一种找到猎物的……共鸣。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冰冷的沉默,那眼中燃烧的、同出一源的仇恨火焰,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难怪他会截住她!难怪他对沈哲和林薇白的名字反应如此强烈!
他根本不是偶然出现!他一直在追查!追查他母亲的死因!而线索……指向了同一对毒蛇!
苏晚意瞬间明白了。他不是她的敌人,至少,在对付沈哲和林薇白这件事上,他们拥有着共同的、不共戴天的血仇!
巨大的冲击和一种扭曲的同盟感让她一时失语。手腕上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地跳动。
陆沉洲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评估。
苏晚意,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后巷里回荡,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想报仇吗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她手腕上被他捏出的青紫指痕,又落回她因震惊和仇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上,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他的筹码:
不如,合作
冰冷的夜风吹过空旷的西郊公路,卷起路边的尘土和枯叶。一辆线条冷硬、如同黑色猛兽般的库里南,悄无声息地滑行在通往废弃工业区的路上,车灯切开浓重的黑暗。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苏晚意蜷缩在副驾驶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身上裹着陆沉洲那件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黑色长大衣。衣服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残留着他的体温,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她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膝上,指尖冰凉,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陆沉洲亲自开车。他脱掉了大衣,只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侧脸在仪表盘幽蓝的光芒映照下,轮廓冷硬如同雕塑,下颌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黑暗,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刚才后巷里那短暂爆发的、如同实质的杀意,此刻已尽数收敛,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平静。
苏晚意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强大到让她感到窒息。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合作和一个如此危险的男人合作她真的能掌控局面吗还是……最终连自己也会被这复仇的烈焰焚毁
她不敢深想。录音笔里的证据在他手里,宋启明生死未卜,她孤身一人面对沈哲和林薇白编织的毒网,根本毫无胜算。陆沉洲,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也是最强大的盟友。或者说……是利用对象这个念头让她心底掠过一丝寒意。
害怕了陆沉洲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内的死寂。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定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一片荒凉破败的厂区轮廓——那里就是北化路废弃实验室。
苏晚意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怕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前方那片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黑暗建筑群,眼底的恐惧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恨意,我只怕他们死得太痛快!
陆沉洲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车子在距离废弃厂区还有一段距离的隐蔽树影下停稳,熄灭了车灯。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远处厂区里零星几盏坏掉的路灯,在夜风中闪烁着微弱而诡异的光。
下车。陆沉洲简洁地命令。
苏晚意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裹紧身上过大的大衣,跟着陆沉洲高大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死寂的废墟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化学品的刺鼻残留和尘土的气息。倒塌的围墙,破碎的玻璃窗,如同怪兽空洞的眼窝。巨大的管道和反应釜锈迹斑斑,在黑暗中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呜咽,如同冤魂的低泣。
陆沉洲的脚步极轻,却异常坚定。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如同行走在自己的领地。他带着苏晚意避开地上散落的钢筋和碎玻璃,绕过倒塌的墙体,目标明确地朝着厂区深处,一个巨大而破败的仓库方向潜行。
苏晚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她不知道陆沉洲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宋启明是否还在这里,是否……还活着。废弃实验室3号原料仓库的地址像一块烙铁印在她的脑海里。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个巨大的、如同张开巨口的仓库大门时,陆沉洲猛地停下脚步,同时闪电般伸手,一把将苏晚意拽到旁边一个巨大的、锈蚀的管道后面!
嘘!他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晚意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她顺着陆沉洲示意的方向,透过管道缝隙看去。
只见仓库巨大的、半塌的铁门内,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手电筒光芒。光芒晃动间,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男人(药剂师)正焦急地搓着手,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和不安:……林小姐,您看,东西我都按您的要求销毁了……那姓宋的也处理干净了……这……这钱……
另一个身影,纤细,裹着名贵的皮草,即使在这样肮脏的环境里也竭力维持着优雅,正是林薇白!她背对着这边,声音冰冷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闭嘴!事情还没完呢!那女人突然跑去找姓宋的,还被人截了胡!谁知道她知道了多少万一她手里还有备份……
不……不会吧药剂师的声音更慌了,那录音笔就一支!我亲眼看着……
蠢货!林薇白猛地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正好扫过她那张妆容精致却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苏晚意那个贱人!平时装得跟个小白兔似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心机!沈哲那个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她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不行!必须尽快解决她!不能再拖了!
那……那您说怎么办药剂师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薇白停下脚步,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加大剂量!立刻!马上!让她‘病发’得更快、更猛!最好……让她神志不清!这样,就没人会相信她说的任何疯话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阴狠:还有,那个老东西(指苏父)那边……也‘加把火’!哲哥已经等不及了!只要苏家彻底倒了,苏晚意一死……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我们了!她似乎想到了胜利的场景,发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低笑。
管道后,苏晚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冲口而出的尖叫和怒骂泄露出来!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胸腔里奔涌!加大剂量!害她父亲!林薇白!沈哲!这对狗男女!他们真的是一刻都等不及要送她和她父亲去死!
她感觉到身边的陆沉洲,气息也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他按在管道锈蚀铁皮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显然,林薇白那恶毒的计划,也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压抑的怒火。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重物坠地,猛地从仓库深处传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苦至极的闷哼!
林薇白和药剂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手电筒的光柱剧烈地晃动起来!
谁!谁在那里!林薇白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极致的惊恐。
仓库深处一片死寂。
几秒后,一个沙哑虚弱、却带着无尽恨意的声音,如同地狱的诅咒,断断续续地响起:
林……林薇白……沈哲……你们……不得……好死……
是宋启明!他还活着!
林薇白脸上的惊恐瞬间被狠厉取代:妈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私家侦探!他还没死透!她猛地推了一把身边的药剂师,快!进去!把他彻底处理掉!不能让他再开口!
药剂师吓得面无人色:我……我……
废物!林薇白低声咒骂,眼中凶光一闪,竟自己夺过手电筒,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就要往仓库深处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时机!
苏晚意看向陆沉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急迫和杀意!宋启明还活着!就在里面!林薇白要杀人灭口!
陆沉洲的眼神冰冷如寒星。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某个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就在林薇白的身影即将没入仓库深处黑暗的瞬间——
咻!咻!
两道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紧接着,是两声短促到极致的闷哼!
林薇白和那个药剂师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掉了骨头,猛地一僵!林薇白手中的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光线斜斜地照出她脸上凝固的惊恐和不敢置信。然后,两人如同两袋沉重的沙包,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黑暗中,两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仓库高处的钢梁上滑落,动作迅捷如同猎豹。他们迅速上前,检查了一下倒地的两人,然后对着陆沉洲的方向,比了一个清除的手势。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苏晚意倒吸一口凉气!是陆沉洲的人!他早就布置好了!她看着那两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人,心底对陆沉洲力量的认知再次被刷新,寒意更甚。
陆沉洲这才从管道后站起身,大步朝着仓库内走去。苏晚意连忙跟上。
仓库内部空旷而破败,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苏晚意看到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林薇白和药剂师。她没有丝毫怜悯,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咳……咳咳……角落里传来痛苦的咳嗽声。
苏晚意循声冲过去,只见宋启明被随意地丢在一堆废弃的麻袋和杂物之间。他浑身是血,脸色灰败,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遭受了残酷的折磨。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苏晚意和随后走进来的陆沉洲时,却猛地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带着无尽的恨意和……一丝解脱
苏……苏小姐……宋启明声音嘶哑破碎,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他……他们……害你……毒……在……
陆沉洲已经走到了近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蹲下身,动作并不温柔地检查了一下宋启明腿上的伤势,眉头微皱。随即,他对着跟进来的两个黑衣人沉声命令:带他走,找最好的医生,不惜代价保住他的命。他还有用。
黑衣人立刻上前,动作熟练而小心地将痛苦呻吟的宋启明抬起。
证据……宋启明被抬走前,挣扎着看向苏晚意,眼中是最后的嘱托。
苏晚意用力点头,声音哽咽:你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看着宋启明被抬出仓库,苏晚意转向陆沉洲,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林薇白和那个药剂师……
陆沉洲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身影,如同看着两堆垃圾。留口气。他淡淡地说,语气平静无波,死人不会说话,活人才有价值。
他走到昏迷的林薇白身边,蹲下,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毫不怜惜地抬起她的下巴。那张曾经精心保养、此刻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狼狈和丑陋。陆沉洲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审视。他从林薇白昂贵的皮草口袋里,摸出了她的手机。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操作着,动作熟练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很快,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
薇薇怎么样了处理干净没有电话那头传来沈哲刻意压低、却难掩急切和一丝紧张的声音。
陆沉洲没有开口。他拿着手机,对着地上昏迷的林薇白,然后,抬起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对着林薇白那条纤细的小腿,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清晰无比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林薇白在剧痛中骤然爆发出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啊——!!!
这惨嚎,通过手机话筒,无比清晰地传递到了电话那头的沈哲耳中!
薇薇!薇薇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沈哲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慌乱!
陆沉洲这才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对着话筒,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来自地狱深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沈哲,他清晰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锥,你的女人,在我手上。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只剩下沈哲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你母亲当年拔别人氧气管的时候,陆沉洲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一字一句,清晰地刺入沈哲的耳膜,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女人的腿,会被人……一寸、一寸地踩断
*
*
*
城市的另一端,沈氏集团顶楼,奢华的总裁办公室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映照着沈哲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色。手机里传来的林薇白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和那个冰冷如同魔鬼的声音,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放开薇薇!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沈哲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算计。
钱电话那头的男人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嘲讽的冷笑,如同寒风吹过冰面,沈哲,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沈哲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巨大的办公桌上,昂贵的红酒瓶和酒杯被震倒,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在雪白的地毯上迅速洇开。
完了……全完了!
那个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但那冰冷的、掌控一切的语调,那提到拔氧气管时森然的杀意……沈哲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是他!那个传说中手段狠辣、睚眦必报的陆沉洲!他怎么会找上自己他怎么会知道母亲的事!还有薇薇……薇薇落在他手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沈哲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想起苏晚意!那个今晚行为异常的女人!是她!一定是她引来了陆沉洲!那个贱人!
就在这时,他掉落在地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匿名彩信跳了出来。
沈哲颤抖着手捡起手机,点开。
彩信只有一张照片。
背景是肮脏破败的废弃仓库。照片中心,是他心爱的林薇白!她昏迷着,像一摊烂泥般蜷缩在地上,昂贵的皮草沾满污秽,那张精心雕琢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而最刺眼的,是她那条小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白色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肉和丝袜,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照片下面,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如同最后的审判:
【这只是开始。】
啊——!!!沈哲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嘶吼,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昂贵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他像一头困兽,在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里疯狂地转着圈,双眼赤红,头发凌乱。恐惧、愤怒、绝望……无数种情绪撕扯着他。陆沉洲!苏晚意!这对狗男女!他们毁了他的一切!
来人!快来人!他冲到门口,歇斯底里地对着外面的秘书区咆哮,备车!去苏家!立刻!马上!
他要去抓住苏晚意!抓住那个贱人!她是唯一的筹码!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家别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苏晚意站在二楼的露台上,身上还裹着陆沉洲那件宽大的黑色大衣。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她冰冷而决绝的侧脸。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沈哲那辆熟悉的跑车,如同失控的野兽,疯狂地冲进苏家别墅大门,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的宁静。
楼下很快传来沈哲歇斯底里的咆哮和佣人们惊慌失措的阻拦声。
苏晚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底一片冰封。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沉洲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他来了。苏晚意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嗯。电话那头,陆沉洲的声音同样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按计划。
苏晚意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她转身,将陆沉洲的大衣脱下,仔细地挂好。然后,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冰冷的决心。她拿起梳子,将凌乱的长发梳理整齐。然后,她打开抽屉,取出了那枚被她粗暴褪下、扔在地毯上的硕大钻戒。
冰冷的金属触感缠绕上无名指,钻石璀璨的光芒在灯光下依旧耀眼,却再也照不进她的眼底。
她对着镜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属于幸福未婚妻的温柔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寒冰和淬毒的锋芒。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沈哲失去理智的狂吼和佣人焦急的劝阻:苏晚意!你给我出来!贱人!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苏晚意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带着完美假面的自己,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门口。
游戏,该收网了。
她拧开门把手。
门外,是沈哲那张因愤怒、恐惧和疯狂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他双眼赤红,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再没有半分往日的优雅。
苏晚意!你这个……沈哲的咆哮在看到苏晚意脸上那温柔得体的笑容时,诡异地卡了一下壳。
苏晚意微微歪头,笑容甜美而无辜,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哲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脸色这么差,是出什么事了吗她甚至关切地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他的额头。
沈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更加暴怒,猛地挥开她的手:少他妈装蒜!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薇薇……
薇薇苏晚意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被恰到好处的惊愕和担忧取代,薇薇怎么了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出什么事了哲哥,你别吓我!她的语气充满了焦急和关心,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对林薇白的遭遇一无所知。
你……沈哲被她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巨大的憋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几乎让他爆炸!
就在这时,苏晚意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诡异对峙的气氛。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陆沉洲。
苏晚意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光,随即露出抱歉的表情:哲哥,我先接个电话,可能是急事。她说着,当着沈哲的面,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陆沉洲那低沉冰冷、如同大提琴般质感却又毫无温度的声音,瞬间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地响起:
苏小姐,你要的东西,送来了。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谄媚和恐惧的、沈哲无比熟悉的男声——正是那个药剂师!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崩溃和求生的欲望:
我说!我全都说!是沈哲少爷和林薇白小姐指使我的!他们让我给苏小姐下毒!慢性毒药!药是我配的!就在沈哲书房暗格里!还有……还有苏董的病……也是林小姐让我在药里动了手脚!证据……证据我都有备份!求求您饶了我吧!
轰——!
如同五雷轰顶!
沈哲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苏晚意手中的手机,又猛地看向苏晚意!
苏晚意脸上的担忧和焦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缓缓放下手机,看着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沈哲,脸上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后露出的锋利刀锋,冰冷,残忍,带着大仇得报的极致快意。
哲哥,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刺入沈哲崩溃的耳膜,听到了吗你的氧气管……她微微一顿,欣赏着沈哲眼中那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的绝望和恐惧,然后,一字一句,如同最终的宣判:
好像……被人拔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