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通了。
等了好一会，却没有人接听。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照下来，在地上映出稀稀拉拉的暗影。想起那对父子，李治心里沉甸甸的。
手机屏幕上的光标不停闪烁着，他忽然有一点紧张。
又过了半分多钟，电话还是没人接。李治没办法，只好失望地挂断了。
地上斑驳的光影里，几只蚂蚁正在争拖一只死去的大蝇子。李治握着手机，盘算着回去如何向那对父子解释。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李治拿起来一看，慌忙接了起来。
是沈县长打过来的。
“小李啊，有事吗？我刚才在洗手间里，没听到”
沈文强的声音平静如常，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李治这才放下心来。
“沈县长，是这样的”李治把王大山的情况略略说了一遍，终于鼓起勇气，“不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见他们一下？”
电话那头一刻安静。
李治的心一沉：自己是不是给沈县长找麻烦了？他正待说“还是周一先带他们去信访办”，这时听筒里传来沈文强沉稳的声音：
“好，你直接带他们来，我在县政府招待所。”
“好，好”李治顿觉肩上一阵轻松，心里亮堂得如同青天白日下清凌凌的山溪水。
他收起手机，回到店里。
“沈县长在的，他答应了。”李治看了看顾倩兮，“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带他们去见沈县长。”
“我不回去！”顾倩兮回答得很干脆，“反正现在回去也没事干，我和你们一起去。再说了，这是多好的新闻题材啊”
“顾顾倩兮，这可是县长啊。”李治想了想，“要不，我再打电话请示一下，看领导同不同意你去？”
“打什么电话？不用请示。”顾倩兮一挑眉，“你放心，他要是敢说你一句，我就跟他算账！”
李治差点气乐了。
难道当记者的都这么胆大气粗，说话不过脑子，还是这位顾大小姐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
“走吧，还傻愣着干啥？猪啊”顾倩兮见李治还站着不动，冲他瞪瞪眼。
“那，好吧”李治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
四人出了门，在路边打上一辆出租车，直奔县政府招待所。
“你你真的领我们去见县长？”王大山还是不大相信，又问。
“对，是去见沈县长。”李治说。
“这”王大山两手在膝盖上揉搓着，有些局促不安，“大、大兄弟，到时候我我见了沈县长，该咋样跟他说？”
“王大叔，你不用紧张。”立志说，“沈县长是个好人，见了面，你该咋说就咋说，用不着害怕。”
“好，好该咋说就咋说”王大山坐直了身子，使劲眨巴着眼，不住点头。
过午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卷起一片白花花的日光。
车子很快驶入县政府招待所，几个人在大堂门口下了车。
李治看了看满脸汗迹、衣着寒酸的王大山父子，颇踌躇了一会。
难道就让这两人这个样子去见沈县长？会不会太不礼貌？是不是应该先洗个澡、换身衣裳？
可转念一想，他又笑了。
又陷入机关做事的思维定式里了：欺上瞒下，粉饰太平，只让领导看好的一面，不见坏的一面。
王大山父子本来就是要来反映情况、要钱治病的。这才是他们真实的一面，最应该让沈县长看到的那一面。
想到这里，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引着几个人上了楼。
来到308室门前，李治停住脚。
“大、大兄弟，县长他他真的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