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走出县委大楼,还觉云里雾里的,像是在做梦。
他绝不会想到会有这么巧,前天早上他送去医院的那个老太太,居然是庄永年的老母亲。
老太太患有高血压、心脏病,幸亏送得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可能就有危险了。
烈日当空,蝉声如雨。
李治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很快就出了一身热汗。他回想着庄永年意味深长的话,一时有些彷徨。
“沈县长是上面派下来的,说白了就是镀镀金,随时都可能走人。咱们都是浮山人,你好好听我安排,我不会亏待你的。”
风吹得头顶的树叶哗啦啦直响,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不远处的小水池里,几尾红鲤鱼正在快活地游来游去。
渐渐的,李治心里也泛起了微波:他应该接下庄永年主动抛来的橄榄枝吗?
县委书记和县长相比,话语权自然更大。而且,庄永年在浮山官场经营多年,可谓树大根深,一旦倒向他的“阵营”,眼前仕途之路立现光明。
可是,倘若真像沈县长说的那样,庄永年一伙长期利用手中权力,拉帮结派,大搞贪污腐化,大发“工程财”,那他岂不是自赶着往粪坑里跳?
这事回去不能不对沈县长说,又不能全说。
官场就是站位,屁股决定脑袋。夹在两个大佬之间,李治隐隐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稍稍透了透身上的汗,他回到县政府办公大楼,直接来到沈文强的办公室。
“哦,小李,回来了?”沈文强笑了笑,“都和庄书记谈了些什么呀?”
“哎,也没谈啥”李治说。
“没谈啥?”沈文强看了看手表,眼神有点异样,“这都一个多小时了,啥都没谈?”
“沈县长,我真的没骗您。您可能不知道,我那天送去医院的那个老太太是庄书记的母亲。”
“什么,是庄书记的母亲?”沈文强神情一滞,“会有这么巧?”
“对,没错。”李治点点头,“庄书记叫我去他办公室,反反复复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又问了问我家里的情况,别的就没怎么说了。”
“呵呵,怪不得。”沈文强眉头一松,忍不住笑起来,“我还一直纳闷,庄永年这个老狐狸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大献殷勤,原来玄机在这里啊。”
李治暗暗松了一口气,沈县长终于不再怀疑他了。
“那么,小李,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沈文强兴致很高,方才还沟壑纵横的额头也变得一马平川。
“沈县长,我还是想到省里,去《鲁省教育》杂志社。”
“哦”沈文强很失望,沉默了一会,“那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咬着嘴唇,眉头又拧了起来。
李治很想改口,可那话在舌尖转了好几圈,还是没能说出来。
经此一事,他更想离开浮山了。他很担心,一不留神会成了人家的炮灰。
“没事,小李,你先回去吧。”沈文强摆摆手,“我给省教育厅的一位领导打过电话了,一有消息他会通知我。”
“谢谢您,沈县长。”
李治谢过沈文强,满心欢喜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刚坐下,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正要挂断,忽然想起什么,又赶紧接了起来。
“李秘书,那事你有没有帮我问问?”听筒里传来的是胡小燕的声音。
李治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胡小燕,要跟沈县长说说,让她再回县府办。
可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好意思向沈县长开口?李治有点后悔当时的大包大揽了。
“小胡,我还没顾得上跟沈县长说,你先别急,再等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