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闷头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着。
渐渐的,纸上出现了好几只小乌龟。他在龟背上涂着:刁王八,刁王八
涂着,涂着,嘴里竟轻声念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钱进有点好奇,偷偷挪了挪椅子,悄悄把头凑了过来。
李治一慌,赶紧用手捂住,随即把那一页扯了下来,团成一团,攥在手里。
钱进白了他一眼,又把身子坐了回去。
李治将那纸团塞进口袋,挺了挺身子。这时,他听到了庄永年沉缓的声音。
李治抬头看去,两道带着寒意的目光,箭一样刺了过来。
他不禁愣了一下——庄永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李治心里微微一惊,忙向两边看看:你们领导谈你们的大事,看我这个小喽啰干什么?
“这位小同志,就是咱们沈县长亲自找来的秘书,是不是?”
庄永年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那眼神却分明有些发冷。
“庄书记您好,我是李治。”
李治下意识站了起来,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沈文强。
沈文强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又点上了一支烟。
“沈县长,我问你,”庄永年说,“县政府这么多人,难道一个合适的都没有,非要从外面找一个秘书来?”
“庄书记,”沈文强掐灭了烟,强忍住心头的怒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一个县长,自己想找个秘书,大概不需要县委批准吧?”
“呵呵,”庄永年干笑两声,“沈县长,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选秘书,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敢干涉。何况,一个小小的秘书,恐怕还轮不到我这个县委书记出面吧。”
浓浓的火药味让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那么,庄书记是什么意思?”沈文强追问道。
众人都知道书记和县长不对付,但沈文强向来隐忍,两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还是第一次。
庄永年也变了脸色。
他自持是“坐地户”,堂堂的县委一把手,而且资格最老,一向没把外来的沈文强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沈文强这个人,本不该来。
因为,浮山是他庄永年的“地盘”。
不过,庄永年毕竟是“老狐狸”,他呷了一口茶,看了沈文强两眼,淡淡一笑;
“沈县长,选秘书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可这县长秘书也是政府公务人员,是不是?”
沈文强轻轻哼了一声,垂下眼,没答话。
“这个李治,不但完全没有秘书工作经验,而且做事情极不负责任。”庄永年说,“我听说,他上班第一天就把领导工作安排的时间记错,还把责任推给别人;今天开会又迟到,让我们一屋子的书记、县长、局长等他这个小小的秘书。你们说说,这样的人怎么能给县长当秘书!这样的害群之马,怎么能适合在政府部门工作!扯淡吧”
庄永年说着,一只手在桌面重重拍了一下。桌上的茶杯猛地一摇晃,差点打翻,茶水洒得满桌都是。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李治万万没想到,他会成为今天会议的主角。
“沈县长,我实在搞不懂,”庄永年继续说,“县政府好几百口子人,难道全是吃干饭的,连一个县长秘书都挑不出来?明明县府办选好了秘书,你沈县长却放着不用,非得费尽心机,从教育局调这么一个人来!我请问你,你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啊,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庄永年说完,满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下巴掉了一地。
书记这是在赤裸裸地向县长宣战吗?
李治坐在那里,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他偷偷看了看沈文强,见他仍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抽着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一只苍蝇在众人中间嘤嘤飞着,却没有一个人动。
李治搞不懂了。庄永年借题发挥,沈县长难道就无动于衷,让人这么说在脸上?
唉,都是自己惹的祸。
李治懊悔地摇摇头。
昨天的事不用说了,今天他要是按时来上班,把会议材料分发好,也不至于让庄永年轻易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