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沈县长？”李治忙问。
“这件事只能在私底下进行，尽量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沈文强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敲着。
“嗯，我知道了。沈县长，您说吧。”
李治目不转瞬地盯着他，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小李，你去了解一下，城关镇那些拆迁户为什么突然反悔，不同意签拆迁补偿协议了？”
“好，我知道了，沈县长。”李治点点头。
“很难想象，在现今这个年代，还有老百姓住在那样的地方。”沈文强摇着头说，“我挨门逐户走访过一些村民，大家拆迁的意愿很强烈，没有谁跟我说不想搬。”
“上午汇报时不是说，嫌拆迁补偿款给的少了。”
“嗯？我觉得不大可能。”沈文强沉吟一声，又摇摇头，“实际上，这次补偿的标准已远远超出了以往任何时候。调查摸底时村民们也分外满意，都说没想到政府会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这里面一定有别的原因。”李治想了想，“沈县长，我找个时间，自己去村里问问吧。”
“唉，”沈文强叹着气点头，“我从没想到，给老百姓办点实事、办点好事还这么难。”
只半个下午没见，李治突然发现沈文强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连说话的气力似乎都没那么足了。
看来，他这县长并不好干。
“小李，一定要注意安全。”
半晌，沈文强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李治不由一愣神。
“记住了，今天去刁德义办公室偷拿文件这种事，以后再也不能干。否则，我这个县长也很难保得了你。”
“是，是！”李治的脸又红了。
“还有，在官场上，一个人的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不要将自己的好恶都写在脸上，那是小孩子才会干的事。把事情做成，达到目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治瞪大眼睛，专注地听着，隐隐约约，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小李，有些事我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讲。”停了好一会，沈文强又说，“不过，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了。”
李治心中疑窦顿起，却也不敢多问。他看了看沈文强，点点头：“好，我记住了，沈县长。”
沈文强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了解一下文印室那个小胡是什么情况？既然不是她的错，辞退人家就不合适了。”
“好。”李治答应着，心中暗想，自己也能有一个机会跟小胡澄清一下。
暂时的安静。
过了一会，沈文强说：“那，你去忙吧。”
还没等李治走到门口，他在后边又补了一句：“等方便的时候，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好。”李治答应一声，此时却已没了刨根问底的兴致。
他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心情有些落寞。
两天来的兴奋和喜悦，此时已不知所踪。在他心里，越来越多的是迷惑和惶恐。
李治只觉自己无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而在某个不知道的黑暗地方，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悄悄窥探着他。
也许自己本就不该来。
李治呆呆地坐在椅子里，心里却不住翻腾。
其实在教育局也挺好。除了经常加班，时不时地受一两回杨大为的言语“霸凌”，其他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现在还能再回去吗？
只扬眉吐气了一天，便又灰溜溜地去而复返，这跟小丑有什么分别？即便那些人的唾沫淹不死他，他自己还有脸继续在教育局混下去吗？
人生在世。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过河的卒子，只能向前。
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至少他能感觉出，沈县长是个好官，是个好人，想做事。
这就够了。
不知什么时候，夕阳的余晖已从窗台上消失，暗淡的树影在窗户上摇曳。
李治心里却亮堂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