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最终没有上楼。
他把房卡悄悄放到前台，给谢小冉发了一条短信：时间太晚了，我回去了。
坐在宾馆外面的花坛前，等了老半天，不见谢小冉回复。李治叹口气，打车往回走。
心里还有点恋恋不舍。可他也看清了，很多时候，女人只是权力的追随者。谢小冉看中的其实不是他，是将来他背后可能的权力资源。
眼下，他仍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卒，得十分珍惜自己的羽毛才行。万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将出去，他这个县长秘书估计干不了几天就得滚蛋。
英雄要过美人关，不能因小失大。
在县教育局门口下了车，李治心中的纠结一扫而空。他浑身轻松地跨进大院，小跑着上了宿舍楼。
走廊上一片昏沉。
带着微醺的酒意，李治摸出钥匙插进锁孔。正要开门时，忽听得身后什么地方有响动。
他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只见从楼道的黑暗里，一个人影冒了出来。
“谁？”李治心里一慌，忙背过身，将肩膀靠在了门框上。
“李治，是我”
声音怯怯的，带着几分委屈。
“啊”李治扭过脸，借着楼头映射过来的路灯光看了看，不禁有些恼火，“你来干什么？”
来的这人是刘梅。
“我我一下班就来等你，”刘梅紧咬下唇，一脸疲态，睫毛不停颤动着，眼中似要流出泪来，“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李治没好气地说。
“李治，是我错了，你原谅这一回好不好？”
刘梅向前走了两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李治心里一软，可想起那天的场景，还是无法释怀。他摇摇头，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刘梅，我说过了，你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用不着我原谅，我也绝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转身推门进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李治，你听我说呀”刘梅双手拍打着门板，终于哭出了声。
“刘梅，你走吧。”大晚上的，李治担心被人听到，又要说三道四的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你你肯原谅我了？”刘梅颤声道。
“我说过了，你用不着我原谅。”李治把屋门拽开一道缝，探出头来，“时间太晚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你，要是不原谅我，今晚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刘梅伸手把住门框，面形有些扭曲。
“好，好，我原谅你了你走吧。”
李治实在不想和这个女人多费口舌，强忍住心头的怒气，很不情愿地说道。
“真的？”
刘梅眼睛一亮，松开了双手。
“行了，快走吧”
李治推开刘梅，随手关上屋门。过了一会，听着门外没了动静，他才放下心来。
正要去洗漱，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
李治嘟囔着，走过去打开了屋门。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门口站着的竟是刘梅。
“我我还没吃晚饭，”刘梅楚楚可怜，“你能不能让我在你这吃点东西？”
李治看看表，快十点钟了。再不睡，明天起不来了。
他真想一脚把这女人踹下楼去。
“刘梅，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李治没想到刘梅今晚这么好脾气，不哭不闹，听话得像一个乖小孩，完全不是平时的那个她。
“没没听到什么”刘梅急忙摇头。
“是吗？”李治冷哼一声。
他相信，若不是听说了他要去县政府，心高气傲的刘梅，绝不会在一两天之内性情大变，服服帖帖的像换了一个人。
“李治，我和汪院长真的真的没什么，”刘梅说，“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刘梅，你别再费心思了。”李治说，“你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只要不是我就行！”
“李治，你”刘梅喉头一哽，脸上怒意顿现。
李治一惊：这个女人，该不会要撒泼了吧？
“李治，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想，刘梅瞬时变了一张脸，“只要你肯原谅，打我、骂我都行”
李治惊呆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婉柔顺？
夜渐深，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周围一片安静。
李治喝了不少酒，此时已困得不行，只想马上上床睡觉。
他朝屋里看看，见矮桌上还放着前天买的两包“康师傅”泡面，赶紧走过去拿了起来。
“喏，这是两包泡面，拿走吧。”
他把泡面递过去，连连打着哈欠。
“李治，这么晚了，我能不能住你这？”刘梅接过泡面，仍旧站在那里不动。
若是以前，李治巴不得她住在这里。可现在，对于这个女人，他只有厌恶、堵心。
“算了吧，我送你回去。”
李治憋了一肚子火，却又发作不得。至少现在，他不能让这个女人瞎闹腾。
“好，好！”刘梅一脸惊喜，上前挽住了李治的胳膊。
熟悉的气息浸漫上来，李治有些恍惚。毕竟他深爱过这个女人，两人也曾有过许多美好的日子。
只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留在他心上的，只有屈辱和愤怒。
李治默默挣脱开，关上屋门，自顾在头前下楼。
“李治，你已经原谅我了，是不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育局大院后门。刘梅赶上李治，牵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李治没答话，拿开刘梅的手，仍旧闷头往前走。
“李治，你什么意思？说话呀！”刘梅说，“我都这样求你了，你难道还不能原谅我？你你到底想怎样？”
“刘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治立住脚，“你不是我什么人，更不需要我原谅，我们之间早就没一点关系了。”
“你”刘梅身形一滞，“就是因为那天，你看见汪正贤在我宿舍？”
“难道这还不够吗？”
“李治，你别疑神疑鬼的，”刘梅说，“我和汪正贤真的没啥，就只有那一次，还让你瞧见了”
空荡的街道上，偶有几个晚归的人匆匆而过。
李治的心里堵堵的，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他望着远处晦暗模糊的街景，长叹一声：
“刘梅，这些事你不用再说了。就算你跟汪正贤有啥，也跟我没关系。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
“李治，你说什么呢！”刘梅急了，“怎么没关系？我不是你女朋友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李治冷冷说。
“李治，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刘梅抓住了李治的胳膊，“那你说，怎样才肯原谅我？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说着话，刘梅居然“扑通”一声，真的跪下了。
夜风清凉。
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像下了一阵急雨。
李治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却已没有一点感觉。他沉默片刻，惨然一笑：
“刘梅，你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会原谅你，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当真？”刘梅腾地站了起来。
李治扫了她一眼，拧过脸去。
“李治，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
一刻间，刘梅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种。
李治双手插在裤袋里，木然望着前方，一声不吭。
刘梅两眼紧张地盯住李治，脸色越来越阴沉，眼底的恨意渐浓。
“好，好！”半晌，刘梅喘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随你便！不过，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李治一字一顿说道。
“李治，你别以为你去了县政府就了不起了！”刘梅咬牙冷笑，“一个小小的秘书，屁大的官，老娘不稀罕！”
李治再不答话，掉头就走。
“李治，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风吹叶动。
身后，传来刘梅嘶哑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