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征和漆玖相恋五年,他以为他们是钢筋水泥城市里最坚固的堡垒。
直到他亲眼看见漆玖在昏暗停车场里,踮脚吻上那个叫裴焰的男人。
戎征没出声,转身定制了最残忍的报复。
他让裴焰的车在暴雨中冲出高架桥,脊柱碎裂的声音比雷声更清脆。
他让漆玖的艳照在婚礼前夜传遍宾客手机,新娘妆被眼泪泡成血红色。
最后他坐在病床边,笑着告诉高位截瘫的裴焰:你偷的代码,够你在牢里躺一辈子。
漆玖跪着求他收手时,戎征把沾满她母亲唾沫的弃养声明甩在她脸上。
看着两人在泥泞里腐烂,戎征终于感到一阵滚烫的满足。
第一章
戎征推开车门,一股热浪裹着汽车尾气的味道糊了他一脸。七月的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柏油路面上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热气。他扯松了领带,快步走向那栋熟悉的写字楼。今天是漆玖的生日,他提前处理完手头棘手的项目,特意绕了大半个城,去买了那家她念叨了快半年的手工蛋糕店的限量款。六寸的提拉米苏,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上,一路空调开到最低,生怕奶油化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漆玖的微信。
征,还在加班别太累,晚上等你回来吃饭,我买了菜哦!爱心.jpg
戎征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马上到楼下,惊喜在路上。五分钟。
电梯平稳上行,镜面映出他略显疲惫但眼神发亮的脸。五年了,从大学校园到这座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他和漆玖像两棵藤蔓,紧紧缠绕着向上生长。她是他在这座庞大、冷漠城市里唯一的锚点,唯一的暖色。他习惯了她的气息,她的唠叨,她半夜踢被子的坏毛病,习惯了每次应酬回来,不管多晚,客厅永远亮着的那盏小灯。他以为这就是堡垒,坚不可摧。
电梯叮一声停在B2。戎征迈步出去,地下停车场特有的阴凉和混杂着机油、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朝着自己固定的车位走去,脚步轻快,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儿是先拥抱她,还是先把蛋糕亮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点黏腻的笑声从前方不远处的阴影里飘了过来。戎征的脚步顿住了。那声音太熟悉,熟悉到他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似乎停止了流动。是漆玖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承重柱后面隐去,冰凉的混凝土抵着他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得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探出半个头。
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他的方向,身量很高。而被他圈在怀里,正是漆玖。
她今天穿了一条新买的淡紫色连衣裙,是戎征陪她挑的。此刻,她仰着脸,脸上是戎征许久未曾见过的、带着娇憨和迷恋的红晕。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碎钻。她踮起脚尖,手臂自然地环上男人的脖子。
然后,她凑了上去。
她的唇,印在了那个陌生男人的唇上。
时间在那一刻被拉得无限长。停车场里其他车辆驶过的声音、远处电梯运行的嗡鸣、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那片昏黄灯光下交叠的身影,只剩下那个清晰的、刺眼的吻。
戎征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混凝土柱子里,指甲传来断裂的剧痛,但他毫无知觉。蛋糕盒的提绳勒进他另一只手的掌心,深陷下去。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碎片带着尖利的棱角,狠狠扎进五脏六腑,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没有冲出去。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看着他的世界在眼前无声地崩塌、碎裂,化为齑粉。所有的信任,所有的温暖,所有关于未来的蓝图,在那个吻里,灰飞烟灭。
那个吻持续了多久十秒二十秒戎征不知道。他只看到那个男人终于放开了漆玖,手指还流连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漆玖红着脸,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子,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男人笑着在她额头又亲了一下,才转身走向不远处一辆线条嚣张的银色跑车。
引擎的咆哮声在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银色的跑车一个利落的甩尾,汇入了车流通道。
漆玖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离开,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尽的甜蜜笑意。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回味。然后,她才转过身,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来,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
戎征猛地缩回柱子后面,后背紧紧贴着粗糙冰冷的墙面。他听见漆玖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清脆声响,哒、哒、哒……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那声音越来越近,经过他藏身的柱子,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传来。
地下停车场重新恢复了它固有的沉闷和寂静。只有排风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
戎征缓缓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刚才那个瞬间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似乎被那极致的冰冷冻结了,凝固成一种更为可怕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白色的盒子上印着淡雅的花纹,丝带系得一丝不苟。他慢慢地抬起手,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然后,他松开了手指。
啪嗒。
蛋糕盒垂直落下,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漂亮的盒子瞬间变形、破裂。里面精心制作的提拉米苏摔了出来,奶油和咖啡酒液溅得到处都是,糊成一摊肮脏不堪的泥泞,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戎征看也没看那团垃圾。他抬起脚,锃亮的黑色皮鞋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奶油粘稠地沾满了鞋底,又被他带着,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车。每一步落下,都在空旷的地下车库留下一个清晰、粘腻、如同血迹般的污浊脚印。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点开微信,找到漆玖的头像——那是他们在海边拍的合影,她笑得没心没肺,他搂着她的肩,阳光正好。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临时紧急项目,通宵。别等。
发送。
他关掉屏幕,将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身体往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黑暗中,那个昏黄灯光下的吻,像烙铁一样,一遍遍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车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戎征才猛地睁开眼,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灯像两把雪亮的刀,劈开了停车场的昏暗。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城市傍晚喧嚣的车流。霓虹灯的光芒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他没有回家。
车子驶向城市的另一端,一个远离他和漆玖那个家的方向。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绝对私密的地方,一个能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思考的地方。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铃声响了三下就被接起。
喂征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油滑但透着精明的男声。
老狗。戎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帮我查个人。银色阿斯顿马丁
DB11,最新的临牌,刚从‘创世科技’大厦B2开出去。十分钟内,我要知道车主的一切。名字、住址、公司、背景、社会关系、最近的行踪轨迹…所有,一切。钱不是问题。
电话那头的老狗显然被戎征这异乎寻常的语气惊了一下,停顿了半秒,立刻应道:明白,征哥!您稍等,马上办!
挂了电话,戎征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他没有再想漆玖。那个名字,连同那个吻,被他强行从脑海中剥离,暂时封存。现在占据他全部思维的,是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开着银色跑车、被漆玖主动亲吻的男人。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七八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是老狗。
戎征掐灭烟头,接通,按了免提。
征哥,查到了。老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干他们这行的,最喜欢这种查人底细的活儿,车是新的,刚提不到一周。车主叫裴焰,男,二十九岁。住址在‘云顶尊邸’A栋顶层复式。公司是‘天火资本’,他是合伙人之一,主要负责TMT领域投资,风头很劲,圈内新贵,背景据说有点深,具体还在挖。这人私生活…啧啧,挺会玩,女朋友换得勤,不过最近好像稍微收敛了点。刚查到他的行车记录,这会儿应该是去‘暮色’会所了,约了几个圈子里的人谈事。
裴焰。
戎征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天火资本合伙人。云顶尊邸。暮色会所。
每一个信息点都像一块冰冷的拼图,在他心中迅速组合。一个年轻、多金、背景深厚、私生活放纵的新贵。漆玖看上了他什么钱地位还是那张看起来确实有几分资本的脸
裴焰…戎征低声重复,声音里淬着冰渣,很好。继续挖,把他所有的底裤都给我扒出来,越详细越好。特别是,他经手的项目,有没有什么…不合规的地方。还有,他和‘创世科技’…或者漆玖所在的部门,最近有没有业务往来。
创世科技漆玖姐的公司老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语气立刻变得小心翼翼,征哥…您这是…
照做。戎征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另外,裴焰今晚在‘暮色’的包厢号,给我。
……行,征哥,我马上搞定。老狗没再多问,干脆利落地应下。
通话结束。
戎征握着方向盘,目光投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那些璀璨的光芒落在他眼中,却折射不出半点暖意,只有一片深沉的、酝酿着风暴的黑暗。
他没有去暮色。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发动车子,调转方向。这一次,是回那个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那里,还有一场戏要演。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涌了出来。
回来啦漆玖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快步迎了上来,累坏了吧菜都好了,快洗手吃饭…她的目光落在他空着的双手上,又看向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笑容微微一滞,征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项目…不顺利
戎征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这张脸,他看了五年,熟悉每一寸肌肤的纹理,熟悉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含义。此刻,这张脸上写满了关切和温柔,毫无破绽。
真是…天生的演员。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头。戎征强行压下,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扯出一个极其疲惫、带着点歉意的笑容,抬手揉了揉眉心。
嗯,有点棘手。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倦意,侧身避开漆玖想帮他拿外套的手,径直走向洗手间,折腾到现在,脑子都木了。我先洗把脸。
他关上门,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双手,也让他翻腾的胃和几乎要失控的情绪稍稍冷却。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演戏,才刚刚开始。
饭桌上,摆着几样他爱吃的家常菜。漆玖殷勤地给他夹菜,说着公司里的趣事,努力想让他开心一点。
对了,漆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自然,今天下午,我们部门不是有个投资人来谈合作嘛,就是那个天火资本的裴总,还挺年轻的。他走的时候好像落了份文件在会议室,我追下去送给他,刚好在地下停车场碰到。
她说着,低头喝了口汤,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琐事。
戎征夹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在听。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地下停车场……她主动提到了。
然后呢他抬起眼,看向漆玖,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漆玖被他看得似乎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拿起汤勺又给自己舀了点汤,语气轻松:然后然后就给他了呗。人家还挺客气的,说麻烦我了。那车真酷,银色的阿斯顿马丁,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近看呢。她笑了笑,带着点小女孩看到新奇玩具的羡慕,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她语气里的那点羡慕和向往,像针一样扎进戎征的耳朵里。他低头扒了一口饭,米饭在嘴里味同嚼蜡。
是吗。他咽下饭,语气平淡无奇,听不出任何情绪,以后少往地下车库跑,空气不好。
知道啦。漆玖笑着应道,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快吃,都要凉了。
一顿饭,在漆玖刻意营造的温馨和戎征沉默的配合中结束。他吃得很少,借口太累,早早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戎征坐在书桌前,没有开电脑。黑暗笼罩着他。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上面是老狗刚刚发来的最新资料,关于裴焰,更详细,更深入。文字冰冷,却勾勒出一个狂妄、贪婪、踩着灰色地带往上爬的形象。资料末尾,附带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裴焰明晚在郊区一家高端私人马术俱乐部的行程。
他看着那个地址,眼神一点点变得幽深、锐利,像在黑暗中锁定了猎物的猛兽。
他拿起另一部几乎从未使用过的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那边没有声音,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是我。戎征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书房里却异常清晰,有活。目标信息发你加密邮箱。要求:意外。重伤,永久性。时间,明晚八点后,地点…蓝山马术俱乐部附近盘山路。做得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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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同样低沉、毫无感情色彩的男声响起:明白。老规矩,预付一半。资料收到,确认目标。事成,收尾款。
嗯。戎征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删掉通话记录,将备用手机恢复成出厂设置,抽出SIM卡,用打火机点燃。塑料燃烧的刺鼻气味在书房里弥漫开,很快又消散。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黑暗中,不再是那个刺目的吻。取而代之的,是裴焰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在想象中扭曲、变形,最终被冰冷的医疗器械禁锢,只剩下无力的挣扎和绝望的嘶吼。
一丝极其冰冷、极其残酷的弧度,在戎征的嘴角缓缓勾起。
报复的齿轮,在这一刻,带着森然的寒意,正式启动。第一颗獠牙,已经瞄准了那个叫裴焰的猎物。
夜,还很长。而属于裴焰和漆玖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章
蓝山马术俱乐部隐在城郊的绿荫深处,透着股有钱人喜欢的、刻意营造的野趣和私密。暮色四合,一场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摇摆,视野依旧一片模糊。
戎征的车就停在俱乐部盘山路入口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岔道阴影里。他没开灯,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只有仪表盘微弱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盯着俱乐部出口的方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方向盘,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淹没在狂暴的雨声中。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加密信息进来,只有两个字:就位。
戎征的手指顿住。他抬眼,目光穿透厚重的雨幕和车窗,仿佛能看见那辆即将成为裴焰噩梦载具的改装卡车,正无声无息地潜伏在盘山路某个最陡峭的弯道上方。司机的脸他没见过,也不需要见。钱和指令已经到位,剩下的,交给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水冲刷着山体,汇成浑浊的溪流漫过路面。俱乐部里隐约有引擎的轰鸣声传出,被雨声盖得模糊不清。
来了。
戎征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一辆线条流畅、即使在暴雨中也难掩嚣张气焰的银色阿斯顿马丁
DB11,像一道划破雨幕的闪电,从俱乐部大门冲出,毫不犹豫地扎进了盘山路。
正是裴焰的车。
车速很快,显然车主并未将这恶劣天气放在眼里,或者说,习惯了在规则之上飞驰。
戎征拿起手边一个不起眼的黑色信号屏蔽器,拇指在启动按钮上轻轻摩挲。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的血液似乎都凉了几分。他不需要再看下去,结局早已注定。但他依旧稳稳地举着那个小盒子,目光锁死那辆在雨夜中疾驰的银色幽灵。
银色的跑车冲上那段陡峭的弯道,流畅地切弯。
就在车头即将摆正的瞬间——
戎征按下了按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火光。只有一种无形的、绝对的静默,瞬间笼罩了那辆银色跑车所在的区域。车载通讯、娱乐系统、乃至某些关键的行车辅助电子元件,在零点几秒内彻底瘫痪。
车内。
裴焰正随着劲爆的音乐微微晃动身体,享受着雨夜飙车的肾上腺素快感。突然,车内所有的灯光、屏幕、声音,瞬间熄灭!连仪表盘都暗了下去!整个世界仿佛被瞬间掐断了电源,只剩下雨点疯狂敲打车顶的恐怖噪音和车窗外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操!裴焰猝不及防,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猛踩刹车!
然而,刹车灯没有亮起。在电子信号被彻底屏蔽的瞬间,这辆高度依赖电控系统的豪华跑车,部分关键功能陷入了短暂的、致命的混乱!
预想中的减速没有发生!车子失控地向前猛蹿!
就在裴焰惊恐地试图重新掌控方向盘的刹那,两道刺目的、如同地狱睁开的巨眼般的光柱,撕裂了前方的雨幕!
一辆巨大的、满载着建筑废料的改装渣土车,像一头发狂的钢铁巨兽,借着下坡的惯性,带着千钧之势,毫无征兆地从弯道内侧的阴影里咆哮着冲了出来!它庞大的身躯完全占据了狭窄的盘山路!
速度!角度!时机!
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
银色跑车在失控状态下,像一枚被无形巨手狠狠抽飞的银色弹丸,一头扎向那堵移动的钢铁城墙!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在狂暴的雨夜中炸开!金属扭曲、撕裂、挤压的刺耳尖啸瞬间盖过了雨声!
阿斯顿马丁那低矮流线的车头,在渣土车坚固无比、如同铲斗般的巨大前保险杠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被揉烂的锡纸。整个驾驶舱区域被狠狠撞瘪、撕开!车窗玻璃瞬间粉碎,混合着雨水和别的东西喷射出来!
渣土车巨大的惯性带着跑车的残骸,继续向前猛冲!车身侧面在粗糙的山体岩石上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火星四溅!最终,被完全撞烂变形的跑车残骸,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如同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玩具,翻滚着,擦着湿滑的路肩,一头栽下了陡峭的山坡!
翻滚,碰撞,金属扭曲的呻吟在雨夜里格外清晰。最终,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清脆的断裂声,从下方浓密的灌木丛和乱石堆中传来。
咔嚓!
那声音,穿透了狂暴的雨声,清晰地落在戎征耳中。冰冷,干脆,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
渣土车在撞飞跑车后,司机似乎也慌了神,庞大的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剧烈扭摆了几下,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尾险险地扫过悬崖边缘,最终还是稳住了。司机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下车看一眼,巨大的引擎发出一阵更加狂暴的嘶吼,渣土车喷吐着黑烟,加速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盘山路上,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碎片、一道狰狞的刹车痕,以及悬崖边被撞断的护栏豁口。雨水冲刷着路面,迅速将那些油污、碎玻璃和某些深色的痕迹混合、稀释,最终汇入浑浊的泥流。
戎征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屏蔽器被他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雨点疯狂地砸着车顶,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噪音。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加密号码。
目标车辆坠崖,位置蓝山盘山路第三个大弯下方。司机重伤,大概率永久性损伤。后续处理干净点。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汇报一项日常工作的进度。
明白。现场痕迹处理组十分钟内到。医院和警方那边,会有人引导成‘雨天路滑,超速失控’的意外事故。电话那头的声音同样冰冷高效。
嗯。戎征挂了电话。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再缓缓吐出,模糊了车窗外的景象。他不需要去看裴焰的惨状。那声清晰的咔嚓已经足够了。脊柱碎裂的声音。比任何臆想中的画面都更真实,更悦耳。
雨,还在下。冲刷着罪证,也冲刷着这座城市光鲜表面下的污秽。戎征发动车子,悄无声息地倒出岔道,汇入主路,朝着城市的方向驶去。
车内的广播调到了本地新闻频道。不久后,一条紧急插播响起,女主播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急促:插播一条突发新闻。今晚八点四十五分左右,蓝山盘山路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私家车疑因雨天路滑超速失控,撞毁护栏坠下山崖。据现场救援人员初步反馈,驾驶员伤势危重,已紧急送往市立第一医院抢救。事故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
戎征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和着广播里严肃的播报声。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残酷、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第一幕,落幕。效果,他很满意。
第三章
裴焰坠崖重伤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漆玖的生活里掀起滔天巨浪。戎征冷眼旁观着她瞬间崩塌的世界。
最初的几天,漆玖像被抽走了魂魄。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一遍遍追问裴焰的情况。得到的永远是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乐观、脊髓损伤严重,高位截瘫的可能性极大……每一次通话结束,她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眼神里的绝望就加深一层。
戎征扮演着那个毫不知情的、体贴的未婚夫。他给她端水送饭,在她哭到崩溃时提供肩膀,语气温和地劝慰:别太难过了,小玖。这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你要坚强点,裴总…他那么年轻,肯定会挺过来的。
每一次说出裴总这个称呼,每一次看到她为那个男人肝肠寸断,戎征心底那簇冰冷的火焰就燃烧得更加旺盛。她的痛苦,是滋养他复仇快感的最佳养料。
漆玖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她开始频繁地请假,不顾一切地往医院跑,哪怕只能隔着ICU的玻璃远远看上一眼。戎征从不阻拦,甚至主动提出开车送她。他体贴地将车停在医院对面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她失魂落魄地冲进医院大楼,看着她红肿着眼睛、脚步虚浮地出来。
征,有一次,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漆玖靠在副驾上,声音像砂纸磨过,医生说…他…他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了…她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戎征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手指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和惋惜:唉…真是飞来横祸。天妒英才啊。小玖,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和,我们自己的事,也得往前看。婚礼就快到了,伯母的身体最近好像也不太好,你两头跑,太辛苦了。
他精准地戳中了漆玖的软肋。提到母亲,提到婚礼,漆玖的哭声猛地一窒,身体僵硬了一下。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透出一种混乱的疲惫: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征,我…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把脸转向窗外,肩膀微微耸动。
戎征不再说话。车内只剩下压抑的沉默。他看着后视镜里漆玖痛苦蜷缩的侧影,眼神冰冷得像结了霜的刀锋。很好。痛苦吧,挣扎吧。这只是开始。你的婚礼我会让它成为你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噩梦。
时间在压抑和煎熬中,滑到了婚礼前夜。
漆玖的母亲心脏病突然加重,被紧急送进了医院。戎征和漆玖守在手术室外。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灯光,长椅上冰冷的触感,还有手术门上那盏令人心焦的手术中红灯,构成了一幅绝望的图景。
漆玖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母亲和裴焰的双重打击,几乎将她彻底压垮。
戎征坐在她旁边,沉默地递给她一瓶水。他的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东西已备妥。目标手机植入完成。时间:凌晨1点整。触发关键词:‘新婚快乐’。
戎征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他看了一眼手术室依旧亮着的红灯,又看了一眼身边濒临崩溃的漆玖,嘴角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时机,完美。
凌晨十二点五十分。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表情疲惫但带着一丝轻松: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脱离危险,需要转入ICU观察几天。
漆玖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戎征及时扶住了她。她靠在戎征怀里,眼泪汹涌而出,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感激。谢…谢谢你,征…谢谢…她语无伦次。
戎征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没事了,伯母吉人天相。你也累坏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会儿,明天…还要做新娘呢。他刻意加重了新娘两个字。
漆玖沉浸在母亲脱险的巨大情绪波动里,对戎征的话没有丝毫异样感,只是虚弱地点点头。
戎征开车将漆玖送回他们租住的公寓。一路上,漆玖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显然还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戎征没有打扰她。
回到公寓,漆玖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昏睡了过去,连妆都没卸。连日的身心煎熬和今晚的大悲大喜,彻底耗尽了她的心力。
戎征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睡中依旧不安稳的脸。那张曾经让他觉得无比美好的脸,此刻只让他感到肮脏和厌恶。他拿出那部备用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他毫无温度的双眼。
时间:凌晨0点59分。
他点开一个极其简陋的纯黑背景APP,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他手指悬停在按钮上方。
1点整。
戎征按下了那个鲜红的按钮。
指令瞬间发出,通过无形的网络,精准地穿透了漆玖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一个深藏在她手机系统底层、由顶尖黑客植入的恶意程序被瞬间激活。
这个程序像一头被唤醒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她的手机云相册。它精准地筛选出所有带有戎征标记的、漆玖和裴焰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场合的亲密照片。有他们在昏暗酒吧角落的耳鬓厮磨,有他们在高级餐厅露台上的贴身拥吻,有他们在酒店落地窗前衣衫不整的纠缠背影……每一张都清晰无比,角度刁钻,将漆玖脸上的痴迷和裴焰的得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序将这些照片自动打包,并附上了一份精心炮制的婚礼邀请函:感谢您莅临漆玖小姐与戎征先生的婚礼!为感谢各位亲友,特附上新娘子婚前精彩写真集锦一份,祝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您忠实的‘爆料人’。
下一刻,这份特殊的新婚贺礼,通过漆玖手机通讯录里所有的联系人号码、社交软件好友列表、邮箱联系人……所有她能联系到的人,如同瘟疫般,疯狂地群发出去!
与此同时,戎征的私人邮箱也收到了一份副本。他点开,一张张浏览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照片上漆玖迷醉的神情,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扭曲的快意。
他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透着一股虚假的繁华。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
手机开始震动。不是他的,是漆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疯狂地亮起,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短信、微信提示音如同催命符般响起!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睡梦中的漆玖被这密集的噪音惊扰,不安地蹙起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翻了个身。
震动和提示音没有丝毫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映照着床上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即将坠入地狱的女人。
戎征掐灭烟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疯狂闪烁的手机屏幕,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块腐烂的肉。他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戎征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特殊的监控APP。屏幕被分割成多个小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公寓楼不同位置的实时监控——电梯间、楼道、楼下大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凌晨两点十分。监控画面里,楼下大堂开始出现人影。先是零星几个,拿着手机,表情惊愕、兴奋、难以置信地互相交头接耳。很快,人影越来越多。有穿着睡衣拖鞋的邻居,有被电话惊醒赶来的亲戚,甚至有几个扛着长焦镜头的记者身影!人群聚集在大堂,嗡嗡的议论声即使隔着监控也仿佛能听见。保安试图阻拦,但很快被人群淹没。
两点二十分。电梯监控显示,有人按下了漆玖所在楼层的按钮。电梯上升。
戎征面无表情地看着。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涌向他们的公寓门口。
砰砰砰!砰砰砰!粗暴的砸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深夜的死寂,如同惊雷在楼道里炸开!
漆玖!开门!
漆玖小姐!我们是XX娱乐的!能解释一下照片的事情吗
小玖!我是你二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妈还在医院啊!你糊涂啊!
开门!贱人!敢做不敢认吗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叫嚷声、质问声、咒骂声,像汹涌的潮水,猛烈地冲击着薄薄的门板。
卧室的门猛地被拉开!漆玖穿着睡衣,头发凌乱,一脸惊惶和茫然地冲出来。征外面…外面怎么了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吓懵了。
戎征站起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愤怒和痛心疾首。他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小玖!你…你告诉我!那些照片!那些发给所有人的照片!是不是真的!你和那个裴焰…你们…他仿佛气得说不出话,身体都在发抖。
照片什么照片漆玖彻底慌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地扑向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被无数未接来电和消息提示塞满,几乎卡死。她颤抖着手指划开屏幕,点开最上面一条微信消息——是她一个关系普通的大学同学发来的,只有一句话:漆玖,你…你自己看群里吧…太劲爆了…
漆玖点开那个沉寂已久的大学同学群。下一秒,她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猛地僵直!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屏幕上,赫然是她和裴焰在酒店床上赤裸相拥的照片!照片下面,是那张写着新婚快乐的嘲讽邀请函!
不…不可能…怎么会…漆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外的砸门声和叫骂声更加疯狂,如同群魔乱舞。
开门!臭婊子!
漆玖!滚出来说清楚!
戎征!你也被蒙在鼓里吗这种烂货你还要娶
戎征没有去扶她。他站在原地,看着漆玖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她蜷缩着,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残妆,在惨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污浊的、如同血泪般的痕迹。
她精心准备的、明天要穿上的那件昂贵洁白的婚纱,此刻就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下,白得刺眼,像一座冰冷的墓碑。
戎征看着她崩溃的样子,看着她被绝望彻底吞噬。一股滚烫的、如同岩浆喷发般的满足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那是一种纯粹的、原始的、带着毁灭快感的餍足。
他走到衣架旁,手指轻轻拂过那件洁白的婚纱。丝绸的触感冰凉柔滑。
然后,他猛地转身,脸上所有的伪装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淬着剧毒的冰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团颤抖的、肮脏的影子,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地扎进漆玖的耳朵里:
漆玖,这身婚纱,你配吗
第四章
漆玖的世界彻底塌了。
婚礼自然成了泡影,一个天大的、令人不齿的笑话。她的名字和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一起,在网络上病毒般传播发酵,被冠以年度最无耻新娘、劈腿成性的拜金女等恶毒标签。公司毫不犹豫地以严重损害公司形象为由开除了她。手机被打爆,社交账号被谩骂淹没,家门口被泼了红油漆,写满了污言秽语。她像过街老鼠,不敢出门,不敢见光,整日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里,靠着戎征施舍的食物和水,在绝望的深渊里腐烂。
戎征成了受害者,收获了铺天盖地的同情和声援。他大度地表示不再追究,只是心灰意冷,处理着取消婚礼的繁琐事宜,应付着各路媒体关心的探访。他完美地扮演着被深爱之人背叛、却依旧保持风度的悲情角色。
这一切,都在戎征的掌控之中。他享受着漆玖的痛苦,如同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要的,是彻底碾碎她赖以生存的一切。
漆玖的母亲,那个躺在ICU里、刚经历过心脏手术的可怜女人,成了下一个靶心。
医院ICU外的家属等候区,气氛压抑。戎征坐在长椅上,旁边是几个同样忧心忡忡的病人家属。他手里拿着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是加密信息:目标已进入病房探视。情绪激动。录音设备开启。
戎征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沉重而忧虑的表情,走向ICU的探视通道。隔着厚厚的玻璃墙,他看到漆玖穿着无菌服,跪在母亲的病床边。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曲线。漆玖的母亲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蜡黄,眼神浑浊,但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
漆玖紧紧抓着母亲枯槁的手,哭得浑身发抖,声音断断续续地隔着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妈…妈你醒醒…你看看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妈…你别不要我…求你了…
病床上的老人眼皮艰难地掀动了一下,浑浊的目光落在漆玖涕泪横流的脸上。那目光里没有往日的慈爱,只有一片冰冷的、陌生的、带着巨大痛苦的绝望。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戴着氧气面罩的嘴费力地开合着,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戎征推开了探视间的门。
漆玖猛地回头,看到戎征,像受惊的兔子,眼中瞬间布满惊恐和哀求。
戎征没看她,径直走到病床边,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极其清晰的声音,对着漆玖的母亲说:伯母,您感觉怎么样小玖她…唉,我知道您现在心里难受。您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后续的事情,包括…小玖的生活费问题,不会让她流落街头的。他的语气充满了体贴和担当。
然而,这番话听在老人耳朵里,无异于最恶毒的毒药。她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她死死地盯着戎征,又猛地转向漆玖,那只被漆玖握着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似乎想挣脱,用尽全身力气指向漆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充满恨意的音节:你…你…滚…不…是…我…女…儿!
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她残存的生命力。说完,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翻白,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瞬间拉直,发出刺耳的长鸣!
妈——!!!漆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扑倒在病床上。
医护人员瞬间冲了进来,开始紧急抢救。一片混乱。
戎征冷静地退到一旁,在混乱中,他迅速将那份一直捏在手里的文件,塞进了漆玖慌乱中掉落在床边的背包里。那是一份伪造的、格式规范、措辞冰冷的断绝母女关系声明书,上面甚至有模仿老人颤抖笔迹的签名和指印。
二十分钟后,医生疲惫地走出来,对戎征和瘫软在地、如同死去的漆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情绪过于激动,引发大面积心梗…节哀。
漆玖的身体猛地一抽,随即彻底瘫软下去,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只有空洞的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
戎征走上前,脸上是沉痛的哀戚。他弯腰,从漆玖的背包里,抽出了那份伪造的声明书。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走到失魂落魄的漆玖面前,蹲下身。他脸上所有的悲悯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嫌恶。
漆玖,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骨,这是伯母…临走前,托护士转交给我的。他将那份声明书展开,纸张的边缘几乎戳到漆玖的鼻尖。
漆玖的目光空洞地聚焦在那张纸上。当看清上面断绝母女关系那几个冰冷的大字,以及下方那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签名时,她的瞳孔骤然缩紧!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我妈不会…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摇头,伸手想去抢那张纸。
戎征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他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宣判的残酷,一字一句,清晰地砸下:
伯母说,她没你这种不知廉耻、丢尽祖宗脸的女儿!她死了都不想再看见你!她的骨灰,我会按照她的遗愿,撒进老家的河里。至于你…
戎征的目光扫过那份声明书,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将那张轻飘飘的纸,狠狠甩在漆玖脸上!
拿着这份弃养声明,滚吧!别再脏了你妈轮回的路!
纸张打在漆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飘落在地,盖住了她那张被泪水、鼻涕和绝望彻底扭曲的脸。纸页边缘,甚至沾染了一点她母亲临终前挣扎时溅出的、尚未干涸的暗红唾沫。
漆玖的身体猛地僵住。她看着地上那张纸,又缓缓抬起头,看向戎征那张冰冷、残酷、如同恶魔般的脸。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和彻底的崩溃。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哀嚎,整个人蜷缩起来,剧烈地抽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戎征冷冷地看着她在地上翻滚、哀鸣,像看着一团腐烂的垃圾。那份伪造的弃养声明,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斩断了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情联系。
他拿出手机,对着地上崩溃的漆玖和那份刺眼的声明书,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过那团肮脏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躯体,走出了病房。皮鞋踩在冰冷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冷漠的脚步声。
身后,是漆玖彻底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嚎哭,以及医护人员试图安抚的混乱声音。
戎征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点了一支烟。窗外阳光正好,他却只感到一阵冰冷的、如同毒液流淌过四肢百骸的满足感。复仇的火焰,已经将她珍视的一切,焚烧殆尽。现在,只剩下那个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裴焰了。
第五章
市立第一医院,高级单人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冰冷气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惨白的墙壁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栅。
裴焰躺在病床上。曾经意气风发、俊朗逼人的脸,如今瘦削凹陷,眼窝深陷,布满了灰败的死气。他的身体被各种管子、线路和冰冷的医疗器械禁锢着,像一具被钉在标本台上的破碎玩偶。脖子以下,一片死寂。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和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他还活着。
高位截瘫。脊髓L1爆裂性骨折伴完全性损伤。医生宣判的结果冰冷而绝对:他这辈子,休想再离开这张病床。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戎征走了进来,手里没有鲜花果篮,只拿着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步伐沉稳,与病房里压抑绝望的氛围格格不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裴焰灰败的脸上。
裴焰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戎征身上。先是茫然,随即,一丝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怨毒如同毒蛇般爬上他的眼底。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认得戎征,漆玖那个窝囊的男朋友!他怎么会在这里
戎征走到病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他没有看裴焰那张扭曲的脸,而是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放在床边的小桌板上,屏幕正对着裴焰。
裴总,别来无恙。戎征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哦,抱歉,忘了您现在说话不太方便。
他手指在平板上轻轻滑动。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一份复杂的项目文件截图,标题赫然是天火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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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耀科技B轮增资协议(最终版)。
裴焰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他那早已失去知觉的脊椎窜上头顶!
戎征的手指继续滑动,屏幕上又出现几份技术文档的扫描件,上面印着创世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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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算法架构(加密版)的水印。
裴总真是商业奇才。戎征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一边拿着创世科技的核心AI算法代码当筹码,逼迫他们接受天火的苛刻条款;一边又把这些偷来的代码,拆解重组,包装成自己投资的‘星耀科技’的所谓‘突破性成果’,拿去骗下一轮融资。空手套白狼,玩得真溜。
屏幕上的证据链清晰无比:裴焰利用投资人的身份,威逼利诱创世科技内部被收买的工程师泄露核心代码;他如何通过复杂的离岸公司和白手套,将赃物转移;星耀科技那惊艳的演示demo,其底层代码与创世科技失窃的部分高度重合的检测报告……
铁证如山!
裴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骨髓深处的恐惧!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急促的抽气,眼球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暴凸出来!他想摇头,想否认,想嘶吼,但脖子以下的身体如同沉重的石头,纹丝不动,只有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病号服。
可惜啊,戎征微微前倾身体,凑近裴焰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你偷东西的时候,手脚不太干净。更可惜的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直起身,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一点。屏幕切换,显示出一个正在上传的进度条,目标赫然是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的官方举报邮箱。进度条飞速走满,显示提交成功。
这些证据,足够你在那冰冷的牢房里,躺到骨头都烂掉。戎征看着裴焰眼中彻底崩溃的绝望,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残酷、如同地狱深渊般的笑容,高位截瘫的诈骗犯裴总,你说,监狱里的那些‘室友’,会不会对你…特别‘照顾’
嗬…嗬…不…呃…裴焰的喉咙里爆发出绝望的嘶鸣,像破旧的风箱。巨大的恐惧和彻底完蛋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拼命地想挣扎,想逃离,想撕碎眼前这个恶魔!但身体像被浇筑在水泥里,只有眼球疯狂地转动,泪水混合着鼻涕和口水不受控制地淌下,在他扭曲的脸上糊成一团。
戎征欣赏着他这副比死还难看的惨状,如同欣赏一出最精彩的戏剧。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消毒湿巾,仔细擦拭着刚才触碰过平板的手指,仿佛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哦,对了,戎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漆玖你那个热情似火的小情人她现在,大概在哪个桥洞底下,或者垃圾堆旁边,像条野狗一样等死吧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的烂货。
他站起身,将擦完手的湿巾,精准地丢进裴焰因为惊恐而大张的、流淌着涎水的嘴里。
唔…呕…裴焰被那带着刺鼻气味的湿巾堵住,发出窒息般的干呕,身体剧烈地抽搐,像一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鱼。
戎征看也没看他最后的挣扎,转身走向门口。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冷漠的回响。
病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门内,只剩下裴焰绝望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和仪器单调冰冷的滴答声。
门外,戎征站在空旷的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暖意融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积压了太久的、混杂着剧痛和暴戾的浊气,似乎随着裴焰最后的崩溃,彻底烟消云散。
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滚烫的满足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充盈了他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结束了。
他们都烂在了泥里。
而他,站在阳光之下。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地上崩溃如泥的漆玖和那份弃养声明;另一张,是病床上裴焰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戎征看着这两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他选中它们,按下了删除键。
他不需要再记住这些垃圾了。
他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迈开大步,朝着医院外灿烂的阳光走去。脚步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松和…无与伦比的满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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