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章：一场无声的告别
三年前,深秋。
梧桐叶落满了整个庭院,给冰冷的铂悦府邸铺上了一层虚假的金黄。
沈瑜站在二楼的画室里,最后一次审视这间曾寄托了她所有少女梦想的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混合气息,画架上,立着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上是一个男人的背影,西装革履,身形挺拔,正对着一整面落地窗,俯瞰着脚下的城市霓虹。
那是陆景深。
她的丈夫,陆氏集团的掌舵人,一个活在金字塔顶端,连呼吸都带着商业逻辑的男人。
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也是她决定离开的日子。
桌上,放着她精心准备了一整天的烛光晚餐,此刻早已失了温度,如同她的心。旁边,是那份她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
陆景深,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下午六点,他打来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克制：今晚欧洲区有个紧急视讯会议,很重要。纪念日,我们改天再补。
没有问她准备了什么,没有一丝歉意,只是一个平铺直叙的通知。
沈瑜当时握着电话,看着满桌的心血,轻轻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她站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光被夜色彻底吞没。
她曾以为,三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被她捂热。可陆景深的心,是比极地冰川还要顽固的寒铁。
他们的婚姻,始于一场家族联姻。沈家书画世家,清贵风雅；陆家百年豪门,富可敌国。一场完美的结合,在外人眼中是天作之合,对陆景深而言,不过是给他的商业帝国添上了一块名为家庭的、无足轻重的拼图。
新婚之夜,他对她说：沈瑜,我需要一个陆太太,你安静、懂事,很合适。你履行好你的职责,陆家不会亏待你。
他给了她一张无限额的黑卡,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却唯独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爱意。
他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报表、会议和商业版图。他记得每一个竞争对手的软肋,却记不住她对芒果过敏；他能为了一场谈判三天三夜不合眼,却从未陪她看过一场她喜欢的画展。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月前,她急性阑尾炎发作,半夜被管家送到医院。她痛得蜷缩在病床上,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公式化地告知：陆总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听。
他在第二天的财经新闻头版上,意气风发地宣布拿下一个百亿项目。而她,一个人在医院,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放弃了。
沈瑜拿起手机,最后一次点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陆景深,离婚协议书在餐厅,我签好字了。祝你,前程似锦。
点击发送,然后拉黑,关机。
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没有带走陆景深送她的任何名牌包和珠宝,只带走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和一套她最珍视的画具。
走出铂悦府邸的大门,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华丽的冰冷建筑,像是对自己这三年荒唐的青春,做了一场最盛大的告别。
陆景深,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第一章：山海与鲸落
三年后,江南,青禾古镇。
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与海城的喧嚣繁华不同,这里的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一个名为瑜见山海的直播间,在小众的传统手工艺圈子里,正悄然走红。
大家下午好,我是阿瑜。
镜头前,一张素净温婉的脸庞出现。沈瑜穿着一身素雅的棉麻长裙,长发松松地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她没有开美颜,皮肤在江南水汽的滋润下,细腻通透,眼眸清澈得像一汪泉水。
她的直播内容很简单,就是安静地坐在工作台前,修复那些残破的古老瓷器。从清洗、拼接、补缺、打磨,到最后的作色上釉,一整套锔瓷手艺,在她手中,仿佛是一场艺术的重生。
她的直播间很安静,没有嘈杂的音乐,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家人们,上链接。只有器物之间轻微的碰撞声,和她偶尔响起的、温润如玉的讲解声。
【终于等到阿瑜开播了,前排！】
【看阿瑜修复瓷器,感觉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阿瑜的手也太好看了吧,简直是艺术品。】
【今天修复的是一个宋代的汝窑残片吗天呐,暴殄天物啊！】
沈瑜看着弹幕,微微一笑：这是一位藏家寄来的。他说,虽然残破,但也是一种残缺的美。能让它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很有意义。
她一边说,一边用特制的金缮材料,细细勾勒着瓷器上的裂纹。金色的线条在天青色的釉面上蜿蜒,宛如一道道划破长空的闪电,赋予了这件残器一种破碎而惊心动魄的美感。
三年前,离开陆景深后,她来到了这座小镇。用自己婚前卖画攒下的积蓄,盘下了一间临河的小院,开了一间修复工作室。偶然的机会,她开了直播,没想到这份枯燥的手艺,竟吸引了不少志同道合的粉丝。
现在,她是全网拥有五十多万粉丝的手艺主播瑜见山海,靠自己的双手,过着简单而富足的生活。
她很享受现在的一切。那个曾经名为陆太太的身份,早已被她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然而,她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海城,有人正为这个名字,心痛如绞。
陆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陆景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依旧挺拔,只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气,比三年前更加凛冽。
助理周易小心翼翼地将一份文件放在他桌上：陆总,您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三年来,陆景深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却始终找不到沈瑜的踪迹。她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在沈瑜离开一周后,才真正意识到离婚这两个字的分量的。
那天他结束了欧洲的会议回到铂悦府,迎接他的,是空无一人的别墅和一桌冰冷的饭菜。他第一次发现,那座房子,没有了沈瑜,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他起初以为她只是闹脾气,不出一个月就会回来。他甚至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一次。直到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他才开始恐慌。
他开始发了疯似的找她。他翻遍了她的画室,才发现她所有的画作,主角都是他。高兴的他,疲惫的他,冷漠的他……那些他从未留意过的瞬间,都被她用画笔细细描摹。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个女人,曾那样深沉地爱过他。
而他,亲手将那份爱,碾得粉碎。
周易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瑜见山海的直播间。
当陆景深看到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她瘦了些,但气色很好,眉眼间的温婉未变,却多了一份他从未见过的、从容安然的气韵。她正低头专注地修复着一件瓷器,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她身上,温柔得像一幅岁月静好的油画。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系统提示：景落进入了直播间。】
陆景深用颤抖的手,注册了一个账号。景落,景深的谐音,也是鲸落。鲸鱼死后,沉入深海,用自己的身躯,滋养万物。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想,他就是那头孤独沉落的鲸鱼。
他看着直播间里寥寥无几的礼物特效,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最贵的那个礼物——星际航母。
瞬间,绚烂的特效占据了整个屏幕,把沈瑜素雅的直播间,渲染得像一场浮夸的网游。
【卧槽！航母！神豪出现了！】
【这位叫景落的大哥是谁啊一上来就放大招】
【不会是哪个PK主播走错房间了吧】
沈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特效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蹙了蹙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疏离：感谢这位‘景落’先生的礼物。不过,我的直播间不需要刷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您喜欢我的手艺,点个关注就好。
陆景深的心,又是一痛。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再也没有了对着他说话时的那份小心翼翼。
他不甘心。他想让她看到自己,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悔意。于是,他再次按下了星际航母。
一个,两个,十个……
整个直播间的弹幕都疯了。打赏金额,在短短一分钟内,突破了六位数。
沈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放下工具,直视着镜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愠怒：‘景落’先生,请您立刻停止这种行为。您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直播。如果您再继续,我只能请您出去了。
【哇,阿瑜生气了。】
【这位神豪大哥也太没眼力见儿了,阿瑜是手艺人,不是秀场主播啊！】
【炫富的滚出去！别污染我们这片净土！】
陆景深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感受着她的怒气,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包围。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财富,在她这里,连让她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第一次知道,有一种距离,比千山万水更遥远。那就是他想用全世界来弥补她,而她,连一粒沙都不想要。
第二章：温柔的对手
景落神豪的翻车事件,让沈瑜的直播间小火了一把。很多人慕名而来,想看看是哪位神仙主播,能让土豪吃瘪。
沈瑜不堪其扰,干脆停播了两天。
她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着池塘里游弋的锦鲤,心绪不宁。那个叫景落的人,行事作风霸道又直接,让她莫名地想起了陆景深。
她甩了甩头,自嘲地笑了。怎么可能。那个男人,现在大概正为了某个新项目,在谈判桌上叱咤风云吧,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看一个小小的手艺直播。
两天后,她再次开播时,发现那个景落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刷任何礼物,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观众席里,像个普通的粉丝。但他的ID在众多观众中,依旧显眼。
沈瑜没再理会他,专心做自己的修复。
直播快结束时,她提到,为了修复一件唐三彩,她需要一种极为稀有的矿物颜料青金石,但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品质上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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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上,大家纷纷出谋划策。
就在这时,一条评论被顶了上来。
【景落：阿富汗巴达赫尚省的萨雷桑矿区,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青金石产地。可以尝试联系当地的‘汗’家族商会,他们掌握着最优质的矿脉。】
这条评论,专业、精准,不像是一个普通网友能说出来的。
沈瑜愣了一下。巴达赫尚省,萨雷桑矿区……这些地名,她只在专业的矿物学文献里看到过。
她下意识地道了声谢。直播结束后,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网上搜索汗家族商会,竟然真的找到了联系方式。她发了一封邮件过去,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对方愿意为她提供一小批博物馆级别的青金石原矿。
解决了大难题,沈瑜松了口气,却也对那个景落更加好奇了。
接下来的日子,景落成了她直播间的常客。他从不刷礼物,也不多话,但总会在她遇到技术难题,或是提及某些冷僻的材料时,恰到好处地给出一两句指点。他的知识面广博得惊人,从古代陶瓷的化学成分,到现代修复材料的合成技术,无所不知。
他的存在,就像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直播间的粉丝们,也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如今的津津乐道。
【景落大佬又出现了！今天又有什么高端科普】
【我怀疑景落大佬是故宫的修复专家！】
【阿瑜,和景落大佬连个麦呗,感觉你们好有共同语言！】
【我不管,我宣布‘瑜景’CP我锁了！】
沈瑜看着这些善意的调侃,有些无奈,但对那个神秘的景落,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欣赏。
而这份欣赏,在另一个人眼中,变成了浓浓的危机感。
温泽是青禾古镇卫生院的一名中医,也是沈瑜为数不多的好友。他温润如玉,气质儒雅,做得一手好菜,还懂些花草园艺。镇上的人都说,他和沈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也确实喜欢沈瑜。这三年来,他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地关心着她,守护着她,从不敢逾越半步。
但景落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威胁。那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强大存在。
这天,温泽照常给沈瑜送来他亲手熬的银耳羹。他看了一眼沈瑜正在观看的直播回放,状似无意地提起：最近,你直播间里那个叫‘景落’的,好像很出风头啊。
沈瑜头也没抬：他确实懂很多。帮了我不少忙。
隔着网络,知人知不晓面。温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小心点好。
沈瑜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温泽的好意,但她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海城,陆氏集团。
陆景深正看着自己派人从阿富汗空运回来的顶级青金石原矿,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通过网络,他为她解决了难题,获得了她的欣赏。但这还远远不够。他能感觉到,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温柔的、真实的对手。那个叫温泽的男人,能为她熬一碗羹,能在她生病时为她诊脉,而他陆景深,只能做一个虚拟世界里的百科全书。
嫉妒和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他不能再只当一个屏幕后的观众了。
他要到她的世界里去。
第三章：不速之客
转机,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到来。
陆氏集团旗下的文旅公司,宣布将在青禾古镇开发一个大型的度假村项目。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古镇。
项目规划区,恰好包括了沈瑜工作室所在的那条老街。
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手艺人,将面临拆迁。
消息传开,人心惶惶。大家都是靠着这间小铺子,这方小院子过活的,一旦拆迁,不仅生计没了,传承了几代的手艺,也将无处安放。
沈瑜也皱紧了眉头。她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了心灵的栖宿之地,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资本碾碎。
她和老街的街坊们一起,组织起来,想要和开发商对话,希望能保留下这条承载着古镇文化根脉的老街。
而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正是从海城亲自前来的——陆景深。
当沈瑜在镇政府的会议室里,看到那个坐在主位上,一身高定西装,气场强大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男人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三年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英俊得无可挑剔,只是眉宇间的冷漠更甚,眼神也愈发深沉难测。
陆景深也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锁定。那目光里,有震惊,有狂喜,有失而复得的激动,还有……深不见底的悔恨。
沈瑜只觉得呼吸一窒。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但她不能。她身后,是整条老街的街坊邻居殷切的目光。
陆总,沈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我们是老街的住户代表。我们希望,陆氏集团能重新考虑一下项目规划,为我们保留下这条老街。
陆景深没有立刻回答。他就那么看着她,贪婪地,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三年来,他只在冰冷的屏幕上见过她,此刻,鲜活的她就在眼前,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
会议室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变得有些压抑。
周易在一旁急得快要冒汗,不停地给自家老板使眼色。
终于,陆景深开口了,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沈……沈小姐的诉求,我听到了。我们会认真考虑。
一声沈小姐,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回了陌生人的位置。
沈瑜的心,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会议不欢而散。陆景深给出的答复,模棱两可,让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当天晚上,沈瑜的直播间。
她情绪不高,修复的动作也有些心不在焉。粉丝们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阿瑜今天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听说你们古镇要开发度假村了是真的吗】
【阿瑜的工作室不会要被拆了吧不要啊！】
沈瑜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还没定论。大家别担心。
【景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直播间。
这一次,他没有发任何科普,而是打出了一行字。
【景落：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这句简单的话,像一股暖流,莫名的,就安抚了沈瑜焦躁的心。
而此时,古镇最好的酒店套房里,陆景深正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她的脸,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周易在一旁汇报：陆总,老街的产权很复杂,要全部收购,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和金钱成本。我们的团队建议,直接启动强制拆迁程序,效率最高。
不准。陆景深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他们,规划重做。老街,必须完整地保留下来。不仅要保留,还要投入资金,进行保护性修缮。
周易愣住了：可是陆总,这样一来,项目成本至少要增加百分之三十,而且会严重影响工期……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陆景深一个眼刀扫过去。
周易立刻噤声：是,我马上去办。
为了她,别说增加百分之三十的成本,就是要他放弃整个项目,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欠她的,太多了。
然而,陆景深想得很好,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纡尊降贵,亲自带着修缮保护方案,想以开发商的身份,再次约见沈瑜。
结果,沈瑜根本不见他。
他派人送去的各种名贵礼物,全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守在她工作室门口,想等她出来,她却宁愿从后门绕远路,也不愿和他打个照面。
他陆景深,海城的商界帝王,在这里,却连见她一面,都成了奢望。
更让他抓狂的是,那个叫温泽的男人,却可以自由地出入她的院子,为她送饭,陪她聊天,甚至,他还在直播的镜头里,看到那个男人极其自然地为她拂去发间的落叶。
那个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陆景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要亲自上她的直播间,和她对话。
第四章：直播间的修罗场
这天,沈瑜的直播主题是连麦水友,鉴定宝贝。
这是她偶尔会搞的互动活动,粉丝们可以申请连麦,展示自己的藏品,由沈瑜帮忙鉴定和讲解。
直播间气氛热烈,大家纷纷晒出自己的传家宝。
就在这时,一个ID为景落的用户,申请了视频连麦。
【卧槽！是景落大佬！他要露脸了吗】
【有生之年系列！快同意啊阿瑜！】
【我要看看能说出那么多专业知识的大佬,到底长什么样！】
沈瑜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同意。
屏幕一分为二。另一边的镜头晃动了一下,然后,一张足以让整个直播间所有女性观众失声尖叫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是陆景深。
他显然是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里,没有穿西装,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性感的锁骨。头发微湿,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深邃的眼眸,正透过镜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沈瑜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而直播间的弹幕,在静止了三秒钟后,彻底爆炸了。
【！！！！！！！！！！！！！！！】
【这……这不是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景深吗！我前天才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
【我的妈呀！景落大佬=陆景深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所以,顶级霸总,为了追我们家主播,天天蹲直播间装专家这是什么神仙偶像剧情节！】
【阿瑜！你老公（前夫）来找你了！】
沈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做梦也想不到,景落竟然就是陆景深。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对景落所有的欣赏和好感,都给了一个她最不想再有任何交集的人
巨大的震惊和被欺骗的愤怒,让她浑身冰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挂断连麦。
别挂。陆景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乞求,沈瑜,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好。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几十万观众,瞬间化身吃瓜群众,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沈瑜的手指,僵在挂断按钮上。她看着屏幕里那个男人,他眼中的痛苦和悔意,是那么真实,不似作伪。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对不起。陆景深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无比,沈瑜,过去三年,是我混蛋。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我忽略你的感受,我把你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我错了。错得离谱。
这是陆景深。那个天之骄子,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正当着几十万人的面,向她低头,向她道歉。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不是爆炸,而是核爆了。
【大型追妻火葬场直播现场！我靠,太刺激了！】
【陆总这颜值,这态度,我可以！阿瑜,原谅他吧！】
【楼上的圣母滚！凭什么原谅三年的冷暴力,一句对不起就想抹平】
【呜呜呜,虽然渣,但他现在看起来好可怜,像只被抛弃的大金毛。】
沈瑜的心,乱成一团麻。她承认,这一刻,她不是没有动容。但三年的伤痛,刻骨铭心,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的。
陆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理智,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们的事情,是私事,不应该拿到公众平台上来谈。如果你是来鉴宝的,请拿出你的藏品。如果不是,我要结束连麦了。
她将姿态摆得滴水不漏,客气又疏离。
陆景深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镜头前,出现了一只破碎的青花瓷碗。那裂纹,和他前几天在沈瑜直播间里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我要鉴的,是这个。陆景深的声音很轻,三年前,我把它打碎了。我想知道,它还能不能被修复。修复到……完好如初。
沈瑜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当然认得那只碗。那是她刚嫁给陆景深时,亲手做的。碗底,还刻了一个小小的瑜字。她当时满心欢喜地给他盛了一碗她学了很久才学会的汤,他却因为一个电话,心烦意乱地随手一挥,将碗打落在地。
当时,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毛手毛脚,就上楼了。
而她,蹲在地上,捡起那些碎片,像是在捡起自己同样支离破碎的心。
原来,他一直留着。
修复不了了。沈瑜看着那只碗,也像是在看自己曾经的爱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陆景生,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用金子把它黏起来,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它永远都会带着裂痕。
说完,她没有再给陆景深任何说话的机会,毅然决然地挂断了视频。
然后,她对着镜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抱歉,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我们明天见。
说完,便匆匆下播。
留下直播间几十万意犹未尽的观众,和屏幕那头,手握着碎片,眼眶泛红的陆景深。
他知道,她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也永远带着裂痕了。
第五章：世家的枷锁
直播事件之后,陆景深成了青禾古镇的名人。
他追妻的故事,在网上被各种营销号添油加醋,编成了无数个版本的霸总文学。他也毫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沈瑜的态度。
而沈瑜,彻底将他当成了空气。
她换了直播平台,让他找不到。她每天工作室和家两点一线,深居简出。
陆景生没再用强硬的手段去骚扰她。他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考察项目的商人,每天都出现在老街。但他不进去,只是远远地站着,像一尊望妻石。
老街的街坊们,也从最初的同仇敌忾,渐渐变成了看戏。毕竟,这么英俊多金的总裁,如此卑微地追一个女人,这戏码,可比电视剧好看多了。
只有温泽,依旧雷打不动地陪在沈瑜身边,为她挡去所有的流言蜚语。
这天,温泽终于忍不住问沈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瑜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不恨,是假的。但要说完全没感觉了,似乎也做不到。陆景深最近的表现,确实让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就在这份僵持中,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陆家的老太太,陆景深的奶奶,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出现在了沈瑜的工作室门口。
老太太是陆家唯一一个,曾经给过沈瑜温暖的人。她拄着一根沉香木拐杖,虽然年事已高,但眼神依旧精明锐利。
丫头,老太太看着沈瑜,叹了口气,跟我聊聊吧。
在古镇最雅致的茶馆里,老太太屏退了左右。
景深那孩子,我知道,他混蛋。老太太开门见山,他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被剥夺了所有属于孩子的情感。在他眼里,万事万物都可以被量化,被交易。是我这个做奶奶的,没有教好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我今天来,不是想替他求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了你,他最近在陆家,快要掀起一场地震了。
原来,陆景深为了保留老街,不惜和董事会的所有元老对立,甚至动用了自己董事长的特权,强行通过了修改方案。这让陆家内部,对他极为不满。
更重要的是,陆家早就为他物色好了一位新的联姻对象,是欧洲一个老牌财阀的千金。这场联姻,关系到陆氏未来十年的海外战略布局。
家族里的那些老东西,都在逼他。但他,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下来了。老太太看着沈瑜,他说,他这辈子,太太的位置,只能是你。丫头,他这次,是真的栽了。
沈瑜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从未想过,陆景深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那个视商业利益为生命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她,去对抗整个家族。
晚上,沈瑜破天荒地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陆景深住的酒店。
她只是想看看。然而,刚到大堂,就看到一个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的年轻女人,正挽着陆景深的胳膊,姿态亲密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是那个传闻中的联姻对象,莉迪亚小姐。
景深,我就说嘛,这种小地方有什么好待的。我们还是早点回海城,准备我们的订婚仪式吧。莉迪亚的声音娇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陆景深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语气冰冷：我说过,我不会和你订婚。
这可由不得你。这是陆家和我们家族的共同决定。莉迪亚自信地笑了,至于那个让你神魂颠倒的乡下女人……她也该认清现实了。她和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沈瑜耳中。
她的心,像是被瞬间冻结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三年的伤痛。还有一个阶层分明、利益至上的豪门世家。
她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由他联姻对象说出来的话,比任何刀子都锋利,瞬间刺破了她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动摇。
她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而陆景深,因为角度问题,并未发现她来过。
终章：唯一的礼物
沈瑜病了一场。
积郁于心,加上江南的湿冷,让她发起高烧,昏睡了两天。
是温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为她熬药,为她擦身。
病好后,沈瑜做出了决定。
她重新开播了。
这一次,她的直播间标题是——《最后的修复》。
直播间里,人山人海。陆景深也第一时间赶到。
沈瑜的气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大家好,好久不见。她对着镜头,缓缓开口,今天,我想修复一件私人物品。修复完这件东西,我也要和大家,做个告别了。
【什么阿瑜要停播了】
【不要啊！我们舍不得你！】
【发生什么事了】
沈瑜没有理会弹幕,她拿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那只陆景深在直播间里拿出来的,破碎的青花瓷碗。
是陆老太太,悄悄送来的。
这只碗,是我多年前的作品,不值钱,但对我来说,有过特殊的意义。沈瑜的声音很轻,就像我曾经的一段感情。它有过美好的期待,但最终,还是碎了。
她开始动手修复。没有用传统的金缮,而是用一种近乎无痕的修复技术。拼接,补缺,打磨……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些碎片,在她手中,一点点地,重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形状。
陆景深在屏幕那头,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以为,她是在给他机会。她要修复这只碗,就像要修复他们的感情。
然而,当沈瑜拿起画笔,开始为补缺的地方作色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她没有画上原来那个瑜字。
而是在碗底,画上了一株小小的,盛开的梅花。清冷,孤傲,在洁白的碗底,遗世独立。
好了。沈瑜放下笔,将修复好的碗,对着镜头展示。
那只碗,看上去完好如初,美轮美奂。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一只了。那个代表着她曾经爱意的瑜字,被一株代表着决绝和独立的冬梅,彻底取代。
陆景深,沈瑜第一次,在直播间里,喊出了他的名字。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地看向他,这只碗,我还给你。就像我把那三年的时光,也一并还给你。
你说,你想把它修复到完好如初。现在,我做到了。它看起来很完美,但它再也装不了任何东西了,一碰,就会再次碎掉。就像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但也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我们不合适。我向往的是山海间的宁静,而你的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至于老街,请你按照商业规则来办。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特权。如果注定要离开,我也会坦然接受。
说完,她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三年来的陪伴。瑜见山海,就此落幕。珍重。
然后,屏幕一黑。
陆景深呆呆地坐在酒店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以为自己可以摆平一切,可以对抗家族,可以为她扫清所有障碍。但他忘了问最重要的一点：她,还愿不愿意回头。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
三天后,一则重磅新闻,震惊了整个商界。
陆氏集团董事长陆景深,宣布辞去集团内一切职务,并转让自己名下所有股份,成立一个非盈利的传统文化保护基金会。
他净身出户。
放弃了那个他为之奋斗了半生的商业帝国,放弃了那个象征着无上权力和财富的位置。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沈瑜打开院门,准备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是非之地。
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陆景深。
他没有穿西装,只穿着一件最普通的冲锋衣,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像是要远行的旅人。他瘦了很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洗去了所有尘埃的黑曜石。
你要走了吗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沈瑜没说话。
我……我也要走了。陆景深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她,临走前,想送你一件礼物。
沈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钻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珠宝。
而是一把小小的,雕刻得异常精致的钥匙。钥匙的材质,是青金石。
这不是铂悦府的钥匙。陆景深看着她,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坦诚,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陆氏,没有豪宅,没有数不尽的钱。
我放弃了所有,只给自己留下了一样东西——自由。
沈瑜,我不再是陆氏的总裁了。我现在,只是陆景深。
我接下来,要去走遍中国的山山水水,去寻找那些即将失传的古老手艺,用我的基金会,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手艺人。这把钥匙,是我在青禾古镇,买下的一个小院子的钥匙。那个院子,和你这里很像。我把它留给你。你可以去住,也可以永远不去。这只是一个念想。
他顿了顿,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释然,也带着无尽的苦涩,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去,我送了你很多东西,但我今天送出的这份‘自由’,才是我唯一真心想给你的礼物。
我爱你,沈瑜。但从今以后,你的山海,我只遥望,不打扰。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毅然转身,背着行囊,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江南的烟雨中。
沈瑜站在原地,握着那把冰凉的青金石钥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她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豪门总裁,已经死了。
而一个叫陆景生的男人,在今天,获得了新生。
至于他们的未来……
谁知道呢。
或许有一天,在一个她也料想不到的地方,她会再次瑜见山海,也会再次,遇见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