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响了起来,稀稀拉拉,然后变得热烈。
韩萧坐在那里,没有激动,也没有推辞。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主位上的赵书记,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又迅速错开。
他知道,自己被推到了一个更亮,也更危险的舞台上。
古墓的考古发掘现场,拉起了高高的警戒线。
比起指挥部的紧张,这里多了一份历史的厚重和沉静。
省里派来的老教授,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刷子,清理着一块刚刚出土的石碑。
泥土剥落,碑上的刻字逐渐显露出来。
韩萧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沉睡了几百年的文字。
“出来了,出来了!”老教授摘下眼镜,激动得声音发颤,“墓主人身份确定了!”
他指着碑文,像是介绍一位老朋友。
“明代嘉靖年间的谏官,海瑞同科,姓林名正。因弹劾严党,直言进谏,被罢官还乡,归隐于此,死后薄葬。”
老教授感慨万千。
“史书上只记了他被罢官,没想到他回了云州。碑文上还刻着他留给后人的话:‘为官者,当思百姓之苦,行公义之事,虽粉身碎骨,不堕青云之志’。”
韩萧默念着那句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抬头看向远处。
古老的墓穴旁,是拔地而起的现代化施工工地。
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这个发现,很快就被敏锐的媒体捕捉到。
《被遗忘的明代清官,在云州古城改造项目中重见天日》
《古有林青天,今有新云州》
一篇篇报道,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全网。
古城项目,瞬间被赋予了一层金色的光环,成了正能量和民心所向的代名词。
所有的质疑和非议,在这股浪潮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省城,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静谧茶室。
紫砂壶里,茶汤殷红,热气袅袅。
棋盘上,黑白两子正在厮杀。
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封住了白子的一处活眼。
他的动作优雅,神情平静,正是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渔翁”。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年纪更长的老人,穿着普通的布衣,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
“云州那颗棋子,走得太快了。”“渔翁”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寒意,“锐气太盛,不懂藏拙,会坏事的。”
老人没有睁眼,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水浑了,才能摸到大鱼。他把水搅浑,不是好事吗?”
“可他快要把塘底都给掀了。”“渔翁”皱了皱眉,“王副主任他们是废物,但也是我们养了多年的狗。现在狗没了,新来的那个赵立德,不好对付。”
“狗没了,再养就是了。”老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浑浊,却深不见底,“那颗棋子,现在是云州的英雄,是省里都挂了号的典型。”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点。
“你现在去敲打他,就是跟大势作对,愚蠢。”
“那您的意思是?”
老人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让他做。”
“让他把古城建起来,让他把那个什么规划办公室搞得有声有色,让他站得更高,捧得更高。”
老人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楼,要建得足够高,推倒的时候,声音才够响亮。”
“摔下来,才能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