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人马,各路神仙,都想往这个项目里塞人。
“谢谢,我们暂时不考虑。”
韩萧微笑着,一一婉拒。
他挂断电话,翻出手机里一个许久未曾拨打的号码。
“秦老,是我,韩萧。”
电话那头传来秦卫国沉稳的声音:“安平县那摊子事,这么快就忘了老头子我了?”
韩萧笑了:“怎么会。这次是跑到市里来了,又遇到个坎,想请您给掌掌眼。”
他没多说废话,直接把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建筑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不要名气大的,不要背景硬的,不要满脑子商业利益的。
他要一个能蹲在马路牙子上,听懂大爷大妈们抱怨家长里短,还能把这份烟火气画进图纸里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这个要求,可有点刁钻。”秦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不过,我好像还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他给韩萧说了一个名字。
林悦。
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女建筑师。
她的毕业设计,是一个名为“社区复兴”的方案,拿了当年的全国金奖。那个设计,巧妙地将一个濒临拆除的老旧工人社区,改造成了一个充满活力、兼具历史感与现代生活便利的新型社区。
可惜,理想不能当饭吃。
因为不愿意向商业资本妥协,不愿意在自己的设计里塞进那些冰冷的高楼和无趣的商铺,她得罪了所有向她伸出橄榄枝的大公司。
如今,正在市里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公司里,每天画着枯燥的公共厕所施工图。
“这姑娘,是匹野马,有才华,也有脾气,不好驾驭。”秦老最后提醒道。
韩萧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秦老,我不是去套笼头的。”
“我是去找一个能一起奔跑的伙伴。”
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里,韩萧见到了林悦。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t恤,牛仔裤上破了两个洞,扎着一个乱糟糟的马尾,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对全世界的戒备和嘲讽。
她打量着韩萧,就像打量一件准备被送进当铺的货色。
“韩总指挥,”她端起咖啡,语气里的讽刺能拧出水来,“开门见山吧。预算多少?想抄哪个国外大师的作品?还是要一个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狗屁不通的概念,好拿去给领导汇报?”
她见多了。
这些穿着人模狗样的甲方,脑子里想的都一样。用最少的钱,画最大的饼。
韩萧没有被她的尖刺激怒。
“林小姐,我今天不谈钱,也不谈设计。”
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我给你讲讲一个叫魏建国的大爷。他住在一个叫麻线胡同的地方,守着一棵他儿子出生那年种下的枣树”
韩萧没有谈宏大的规划,没有讲空洞的理念。
他只是把昨天下午,在那个小院里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复述了出来。
那个被遗忘了十五年的承诺。
那个被拆掉的、由工人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活动中心。
那群老人对门对户、端碗送汤的人情味。
林悦脸上的讥诮和戒备,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她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倔强的老人,看到了那棵枣树,看到了那面被孙女画花了的墙壁。
韩萧的声音不高,却有着一股奇特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