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河，根本不能称之为河了。
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上面漂浮着白色的泡沫和不知名的漂浮物，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韩萧脑海里那团灰色的雾气，在这条河的上空，几乎凝结成了实质，黑得发亮。
“王主任。”韩萧突然开口。
“哎，领导您说！”王坤立刻停下脚步，躬身候着。
“这条河，是怎么回事？”
王坤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恢复自然，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嗨，就是条排洪渠，时间长了，有点富营养化，正常现象，正常现象。我们已经打了报告，准备申请资金进行清淤了。”
韩萧盯着他，没说话。
王坤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册子，递了过来。
“领导，这是我们管委会刚做的园区情况汇报，数据详实，图文并茂，您过目！咱们园区的潜力，全在这里面了！”
他一脸的真诚，仿佛那本册子里藏着点石成金的秘诀。
夏晓雅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接。
韩萧却抬手拦住了她。
他根本没有看那本所谓的报告，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王坤，缓缓地开了口。
“王主任，我不看报告。”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王坤的心猛地一沉。
“我就问你三个问题。”
韩萧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园区所有工厂的工业废水，是不是都经过处理达标后，才排入这条河的？每天的实际排污总量是多少？有没有实时监测数据？”
王坤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额头开始冒汗。
“这个大部分企业都是达标的，个别个别小企业可能不太规范，我们一直在督促整改”
韩萧伸出第二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
“第二，园区每个月的总用电量是多少？跟所有企业上报的产能数据，能对得上吗？还是说，这里有很多只耗电、不生产，专门套取国家补贴的‘僵尸企业’？”
“嗡”的一声，王坤的脑袋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了下来。
“这这怎么会呢领导您听谁说的这都是谣言”他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慌乱，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镇定自若。
韩萧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语气陡然转冷，像一把冰刀，直直插进王坤的心窝。
“第三，刘振华的小舅子赵立伟，他的‘恒生建材’，是不是也在这里占了一块地？那块地上，除了几间活动板房，连地基都没打，却拿走了最大一笔入园补贴和政策性贷款。这笔钱，现在在哪里？”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王坤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在地上。
他看着韩萧，像是见了鬼一样，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粉饰太平的报告，那些天花乱坠的谎言，在这三个简单直接的问题面前，被撕得粉碎，露出了底下早已腐烂生蛆的内里。
韩萧不再看他。
他转过身，望着这片被灰色雾气笼罩的死亡之地，心中一片雪亮。
想要让这片土地起死回生，种上新的庄稼，就必须先把地里这些盘根错节的毒草，连根拔起，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要改造园区，必先清洗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