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报大楼里,空气压抑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
总编辑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磨砂玻璃上透出两个人影,一坐一站,僵持着。
“沐清,你先停一停。就当是放个假,休息一下。”
总编辑老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他揉着太阳穴,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放假?”苏沐清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王总,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的报道失实了,还是我违反了新闻纪律?”
“你都没错!”老王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又迅速压了下去,“但现在风声不对!那封匿名信,不光寄到了省纪委,还在几个圈子里传开了!说你和安平县那个扶贫办主任关系不清不楚,说你的报道是替他站台,是‘笔杆子换前程’!这对你,对我们报社的影响,太坏了!”
苏沐清笑了,那笑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影响?我们报社的声誉,是靠一篇篇真实的报道拼出来的,不是靠向一封藏头露尾的匿名信妥协换来的。他们想用脏水泼我,我就要站得更直,让他们看看,这水,到底有多脏!”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老王急得站了起来,“这不是让你妥协,是策略!是暂避锋芒!等事情查清楚了,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我懂。”苏沐清看着他,眼神清亮得像一把手术刀,“我懂这是对我的保护。但我不接受。我是一名记者,我的战场就在新闻第一线。现在有人在我的战场上埋了地雷,我不想绕过去,我想把它挖出来,看看是谁这么恶毒。”
她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王总,我不会停职。相反,我会申请出差,去安平。我要写一篇更重磅的报道,用事实,回应所有的质疑。这是我的反击,也是我们省报应该有的态度。”
门在身后关上,留下老王一个人,对着满屋子的烟雾,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就是一头倔驴。
不,她不是倔驴。
她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宁折不弯。
苏沐清没有回自己的工位,直接走出了报社大楼。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心中的寒冰却没有融化分毫。
权色交易?
这个词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心脏生疼。
她愤怒,不是因为自己的名誉受损,而是因为她最珍视、最引以为傲的新闻理想,被人用如此卑劣的方式践踏。
那个叫韩萧的家伙,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她亲眼见过他在石头村是怎么带着村民修路的,亲眼见过他为了扶贫资金在县里、在省城奔走的模样。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她非常熟悉的光。
那种光,叫理想。
而现在,有人想把这束光,连同她自己的光,一起掐灭。
她绝不答应。
苏-沐清拿出手机,没有打给韩萧,她不想让他分心,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需要被安慰的弱者。
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李姐吗?我是沐清啊对对对,好久不见啦。哎,想请你帮个小忙”
电话那头,是省邮政总局分拣中心的一个小组长,几年前苏沐清做过一期关于“最美邮政人”的报道,主角就是李姐的丈夫。
半小时后,苏沐清坐在一家咖啡馆里,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李姐发来的几张照片。
“根据你说的日期和收件单位,那天从安平县寄往省里的加急信件,邮戳显示是‘安平县城关支局’。我让我们的人查了,盖这个戳的信件,主要来源于县政府大院门口、人民路和建设路这三个地方的邮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