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公安局,审讯室。
灯光惨白,照得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石大壮瘫坐在审讯椅上,再也没有了村口那股子“土皇帝”的嚣张气焰。他那身横肉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松松垮垮地堆着,汗水浸透了衣领,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他对面,张猛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厚厚的、纸页泛黄的笔记本。
那本子,是石头村的老人递给他的,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了十几年的血和泪。
“石大壮,四十三岁,石头村村民。”张猛的声音很平淡,像在念一份天气预报。
“二零零八年三月,殴打村民李四海,致其左腿轻微骨折,赔偿医药费三百块,私了。原因是李四海家的牛,吃了你家地里的一棵白菜。”
石大壮眼皮跳了一下,没吭声。
“二零零九年七月,强行收购村民王麻子家一百斤核桃,总共给了五十块钱。王麻子不服,被你带着人堵在家里,打掉了两颗门牙。”
张猛翻了一页,继续念。
“二零一一年,县里下拨的农业补贴款,每户五百,全村三十八户,共计一万九千元。你以‘集体发展’为名全部截留,最后这笔钱不知所踪。”
“二零一三年”
每念一条,石大壮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被那些贱骨头一笔一笔记了下来!
“放屁!都是他们胡编乱造!诬告!我要请律师!”石大壮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
张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
他没理会石大壮的咆哮,从旁边拿起另一叠文件。
“这是我们技术队拍的视频,你威胁恐吓、暴力阻碍我们‘勘探队’执行公务,还指使手下砸我们的设备。人证物证俱在,寻衅滋事,妨碍公务,这两条,够你进去待几年了。”
石大壮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张猛又拿起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照片上,是一辆满载青石的卡车,正从石头村那条唯一的土路上开出来。
“这条路,被你堵了快十年了吧。”张猛的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除了你的车队,谁也别想把一块石头运出去。”
“你勾结县里的‘恒生建材’,用几乎白送的价格,把村里那座青石山都快挖空了。然后,‘恒生建材’再把这些石头高价卖给县里的各大工程项目。”
石大壮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猛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你以为我们只是抓你个村霸?石大壮,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你在我们眼里,不是螃蟹,你就是个饵,是根绳子,专门用来钓大家伙的。”
他身体前倾,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石大壮的心上。
“恒生建材的老板,叫钱坤,对吧?”
石大壮的嘴唇开始哆嗦。
“钱坤的姐姐,叫钱莉,对吧?”
石大壮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钱莉的老公,是我们安平县的常务副县长,刘振华,对吧?”
“轰!”
石大壮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雷,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他一直以为自己背后是恒生建材,是钱老板,可他从来没敢想,也不愿去想,钱老板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现在,这个名字被张猛血淋淋地揭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卷进了一个何等恐怖的漩涡。
村霸?寻衅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