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文,低着头,神情专注,只有缝纫机的踏板被她踩得不急不缓,带动着机针在灰蓝色的布料上落下细密的针脚。
他没出声,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再也挪不开。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在深色布料的映衬下,像是在弹奏一架无声的钢琴。
她的动作里有一种沉静的力量,仿佛天大的事都不能惊扰她分毫。
这和他记忆里的女人完全不同。顾青羽是喧闹的,孙兰兰是算计的,就连他母亲,也是风风火火的。
只有阮文,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不为人知的风景。
“咳。”陆璟珩清了清嗓子,走了过去。
秦岚立刻回头,见是儿子,忙朝他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你看你看,文文这手艺,比供销社的老师傅还好!你小子真是捡到宝了!”
陆璟珩没理会母亲的夸张,走到桌边,见灯光有些昏暗,便伸手将灯罩微微调转了一个角度,让光束更集中地落在缝纫机上。
阮文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的眼眸在灯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没有了初见时的审视和不耐,反而带着一种她看不太懂的复杂情绪。
“谢谢。”她轻声说。
“不客气。”陆璟珩的声音有些干,他移开视线,落在那件初具雏形的衬衫上,“后天走,来得及吗?别太累了。”
“来得及。”
简单的两句对话,却让旁边的秦岚笑得合不拢嘴。
她儿子,这根不开窍的木头,总算是知道关心人了。
与陆家的温馨静谧截然相反,霍国安的宿舍里,气氛压抑而亢奋。
顾青羽已经吃完了那两个冷硬的馒头,胃里塞满了,心却因为霍国安刚才那番话而悬在半空,又激动又紧张。
“你说点燃陆家的炸药桶,具体要怎么做?”她追问道,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全是报复的快意。
霍国安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冷笑,面上一副深思熟虑的凝重。
他拉过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阮文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的出身,她父亲以前是干什么的,整个大院谁不知道?那是正儿八经的大资本家。”
“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样?现在政策变了,他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而且她父亲已经在农场改造了。”顾青羽有些不解。
“没事?那只是表面上的。”霍国安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以为阮家就那么干净?我听说,阮家当年的其他人可是带着大笔金银细软去了港城,这么多年,谁能保证他们没有私下联络?谁能保证阮文不是阮家安插在大陆的一颗棋子?”
这话让顾青羽倒吸一口凉气。
她虽然刁蛮,但脑子里却从没有过这么阴险的念头。
霍国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添柴加火:“你想想,陆璟珩是什么身份?他是军区的未来之星,他的婚姻,关系到的不只是他个人,更是整个陆家的政治前途,如果在这个时候,爆出他的未婚妻有海外关系,甚至有里通外敌的嫌疑,你猜会到那个时候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