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忽然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一人大步而来,飞快地从长华手中拿走了那枚黑玉鹿。
长华看去,竟是王玄思的叔父,廷尉正王皓。
与其他被俘的大臣们不同,王皓身着轻甲手执利剑,身上虽也有血污,与其他人的狼狈相比,却是一副从容应敌的模样。
在他身后,一队沉默的悍卒甲胄鲜明排列整齐,不论是身上的行头还是目中的凌厉俱比禁军强出几分,便是长华麾下那些经过特训的禁卫营,单看军容,也比不过王氏这些私兵。
王氏百年大族,果然不同寻常。
王皓看了王玄思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将那玉鹿揣进了自己怀里,对长华道:“合浦珠还,多谢公主。”
长华微微一笑:“非我贪婪索取,乃因朋友所托,暂时保管而已。非我之物,我不会要,廷尉正不必害怕。”
王皓乃王氏郎主,曾任尚书,因何氏日渐兴盛,王谢等旧贵被挤下顶级世家之位,曾经族中子弟遍布朝堂的盛况不再,他自己也左迁为一廷尉正,王皓向来深以为耻,因此众人敬他,皆称他一句“王尚书”,而不叫他如今的官职廷尉正。
因此陡然听到这么一声称呼,诧异之后他面色微沉,望向长华的目光越发阴鸷。
长华心中一动,道:“廷尉正这般看我,可是与我有仇?”
王皓盯着长华看了半晌,却见那女郎不躲不闪,竟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倒显得他这一家之主小气起来,他哼笑一声,索性道:“公主不知,可去问问你那——”
“叔父!”王玄思打断了王皓的话,向长华深深一揖,道:“公主,我还有事要同叔父说,失陪了。”
王皓被侄子打断,虽然不悦,却也没再说。
长华也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此刻怜惜王玄思,更不愿叫他难堪,就点头道:“我也有事要办,王郎君请便。”
王玄思见长华态度冷淡,心中一阵痛楚,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有口难言,只得抱了抱拳,请长华先行。
长华点了点头,瞥了神色不善的王皓一眼,转身去了。
王皓见自家侄儿迟迟不动,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王玄思却不甚在意,等那女郎上马驰远,他才默默收回目光,向自家叔父行去。
王皓到底没有弃侄儿于不顾。
他登上皇陵外头一处高地,眺望着北方的夜空,直到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才没好气地转过身来,向王玄思道:“二郎,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玄思苦笑一声,恭敬道:“玄思自小失去父母,叔父对我尽心尽力,教养之恩,我铭记于心,此生绝不敢忘。只是玄思生性淡泊,不想追名逐利,叔父的期望,还是交给三弟更好。”
王玄思所说的三弟便是王皓的次子王玄念,如今王氏嫡支只剩了王玄思与王玄念,王皓一门心思培养王玄思,对于亲子王玄念却是不甚看重,为此王玄念多有埋怨,王皓却全都不理。
他怒道:“二郎,你休跟我说东道西!你不就是想娶那叛贼之女吗我告诉你,我王氏与尚毅卿之间有血海深仇,她既是尚毅卿之女,绝不可嫁入我王氏为宗妇,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王玄思沉默不语,那王皓气道:“叔父的话,你向来不怎么听,我也拿你没有办法。但父亲与大兄俱为尚毅卿所害,你母亲亦因此丢了性命,这样的大仇,你也全都忘了吗?你若还是王氏子孙,就该杀了那罪女为你父母兄长报仇!”